贺寒舟愣住了,半晌叹息一声。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你先留下吧。”
墨竹立刻转悲为喜。“是!”
说着,他赶忙起身,将贺寒舟搀扶起来。
贺寒舟想起来什么,又叮嘱道:“以后,不要称呼什么……”
他难以启齿“夫君”二字,转而道:“只叫他世子爷就是。”
墨竹乖乖地点了点头。
“公子,这是你世子爷夫君给你准备的常服,料子摸着好舒服,墨竹给你套上!”
“……”
“只叫他世子爷就好,别称呼其他的。”
“哦。”
那厢,谢云逍已快走到老太太住的宁寿堂。
还未进屋,在长廊上,远远地就听见里头的议论。
“老太太,哎,您说王爷非得做成这桩婚事,咱们王府的世子妃是个男子都不说了,这还病病歪歪的,一点也不礼敬长辈,一大早就有人看见世子妃给人甩脸子,那气色好着呢,竟推说病了不能给老太太请安,我们王府哪有这样的晚辈,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嘛……”
听起来像是大伯母徐氏的声音,几个伯母里就属她最爱嚼舌根。
“你听清了,确是世子爷说的,世子妃病了不用来了?”老太太语气含怒。
“是呢老太太,王管事回得很明白了。”
那大伯母又道:“老太太,听说世子妃长相美貌过人,世子爷喜欢不得了,一大早,还没来问过老太太安,就跑出去为世子妃请大夫去了。”
“还有这回事?”
“是廊子上三叔家的玉娘一大早刚巧碰见,刚与媳妇说的,错不了!”
“玉娘,原来是那丫头,老身记得模样生的不错,性格也和顺……”
“是呢,咱们世子爷要是娶了她,纵使家事差些,也比现在强十倍,起码能为谢家传宗接代不是……”
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
“其他不提,翡翠你去把世子爷给我叫来,老身要好好问他的话!”
翡翠刚出屋子,就见谢云逍从外头挤着一脸笑意进来了。
“刚要去找你,老太太正恼呢……”
谢云逍忙笑道:“承蒙姐姐提点……只是这老太太哪天有不恼的?”
翡翠嗔他一眼,低声道:“快些进去吧……”。
谢云逍深吸口气,暗暗在心里头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当孙子嘛,老子不怕。
他刚抬脚进屋,就听到里头一声厉喝:
“给我跪下!”
其他女眷见谢云逍来了,老太太发火,都站起身先走了,只有徐氏留了下来。
谢云逍膝盖一软,反射性地就跪了。
擦,没想到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讲究人人平等的现代人,现在能跪得这么果断而丝滑,封建社会迫害人……
平南王母亲郑氏一生刚烈,丈夫效命沙场早逝,儿子又军功卓著,是皇帝新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长公主虽与平南王成婚但另有公主府,所以这平南王的内事实是这位老太太在打理。
“跪都跪得心不在焉,世子爷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吗?!”
谢云逍抹了把脸,赶紧换了一个痛改前非的表情:
“孙子错了!!”
老太太并不给好脸色,她厉声道:
“错在哪了?”
谢云逍语速飞快,态度诚恳:
“错在思想上肤浅,行动上懈怠,无论是当世子当儿子还是做孙子,都不称职,孙子今后一定深刻反省,引以为戒!努力向优秀同志学习先进经验,作父王的好儿子,做您的好孙子!!”
“……”
老太太哽半天才问到:
“……是问你具体哪里错了?”
谢云逍眼珠一转。
“孙子最近一向遵纪守法,经常找父王一对一谈心,思想上有一定升华,应当没犯什么大错。”
老太太眉毛一竖。
“那我倒要问问,世子爷今早忙些什么了?”
谢云逍心道,来了来了。
他回道:“去给世子妃找大夫看病。”
老太太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什么病这么凑巧?选了这个好日子病,是真有病,还是世子心志不坚受人驱使,与那世子妃一起糊弄我这个老太婆!我们谢家男儿哪个不是顶天立地,你父亲十三岁便上战场保家卫国,刀枪剑雨中走出来的,到你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便罢了,如今看,竟还是个受美色蒙蔽的混球,一点礼数都不识,你大伯母说,世子妃一大早精神好的很,都有余力冲人甩脸子,怎么到你口中就病的那么严重,连向老身请安的力气都没有,你这般蠢钝受人愚弄,将来这王府交到你手里,让我怎么放心?!”
这话说的更重了。
谢云逍赶忙道:
“老祖宗误会!孙子此来也是特意说明此事,世子妃虽咳疾未愈身子骨弱,但一大早,世子妃他就想来给老祖宗请安的,谁知堂姑姑谢玉娘并叔叔谢玉郎突然来探望,世子妃强撑病体说了会子话,吹了好久的冷风,二人刚走后,世子妃就晕了过去,孙子这才着急忙慌出去请李大夫,刚抓了药在煎,世子妃到现在都没醒呢……”
“哪里是有心不来给太太请安的,想是大伯母看错了?”
老太太皱眉道:“若果真如此,倒是老身错怪你了……”
她看向一旁的徐氏。“你不是说……”
徐氏脸色一变,她是收了谢玉娘些礼,才愿意听谢玉娘说这几句话。
这家里老太太做主的时候多,谢云逍虽是王爷独子,但并不讨老太太喜欢,老太太年事已高,有不少积蓄,老太太迟早要作古的,她打定主意想多分得一点遗产,所以一向爱说谢云逍的坏话。
但就这件事实情如何,她也不知,她与谢玉娘本也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这个面上得罪了谢云逍。
“老太太,媳妇也是听人说的,许是人看错了……”
老太太训斥她:”你也是,最爱捕风捉影,下次这些没影儿的话被带到我跟前来!”
“媳妇错了……”徐氏嗫嚅着称是。
老太太又转头冲谢云逍道:“行了,这件事或是错怪你了。”
“翡翠,拿盒百年的白参给世子带回去,给世子妃补养补养身子。”
谢云逍一本正经地致谢跪安,刚出屋子便撒丫子跑走了。
这踏马跟论文答辩似的,累死老子了。
第7章
接下来这两日倒平静。
贺寒舟成日里也不出去,待在屋子里养病。
谢云逍尚有婚假,不用去宗学,成日间也只在家里守着贺寒舟。
但也不十分守得住,一天大概能在那屋里合计待上半个时辰就要被撵出来。
当然贺寒舟也不会每次都直接撵他,只会用令人揪心的咳嗽变相地赶客。
今日一大早,谢云逍正要去瞧瞧贺寒舟,下人却送上来两封信。
一封是吴大寄来的,信中说他江宁此行收获颇丰,预计今日上午能赶回王府。
一封是萧必安的,信纸是恶心吧啦的粉红色,他在信中洋洋洒洒表达了数日未见谢云逍的思念之情,让他务必赏脸去广聚轩一叙衷肠,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带上贺寒舟,让大家伙好好见识见识世子妃的风采。
谢云逍当即表示“呵呵”。
开玩笑,我媳妇的风采,我自己每天都是限时观看,哪还会带出去与二货分享?
他提笔一挥,在那信纸后面写了大大的“滚”字,让小厮原路送回给萧必安。
谢云逍转而继续盯着吴大的信件,突然灵光一闪。
吴大就要回来了,得想办法把媳妇从房里骗出去,好布置布置。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任“心尖宠”忠勇将军,一只颇有颜值与心眼的大型黑色短毛犬科动物,而他向墨竹打听过,贺寒舟比起人,对小动物更加亲切热情与心软……
那厢偏房里的忠勇将军已独守空房多日。
今日,自己那个数日不见基本恩断义绝的主人突然来看自己。
它一片忠诚爱主之心已被残酷的现实磋磨掉了,它冷眼看着它的主人脸上堆笑招手叫他,但它一脸麻木,不为所动。
直到他主人从身后掏出一个鲜香四溢的鸡腿……
它眼神有些许动摇但仍然总体坚韧。
接着,它的主人又掏出来第二根,它喉头微微一动,口中开始分泌液体,但仍坚持淡然处之。
然后第三根、第四根也来了……
慢慢的,周围一切在它眼中都化为泡影,只有鸡腿越来越大……
可恶,不是忠勇将军没有气节,实在是他给得太多了!
谢云逍提了整整十根大鸡腿,终于将忠勇将军收买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贺寒舟的房门前,轻轻扣了扣,然后自己闪身跑到一边躲了起来。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墨竹走了出来。
“咦?大狗子?公子,你来看,有只大黑狗来敲门了!”
没一会,身穿浅蓝色长袍的贺寒舟走了出来。
他今日气色看着好了些,更显兰姿仙貌。
忠勇将军体大色黑,一般人都要怵他,贺寒舟却不害怕。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忠勇将军的狗头,忠勇将军舒服地眯了眯眼。
这只狗通身黑色,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绸缎般的光泽,煞是好看。
贺寒舟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忠勇将军“汪汪”了两声,张开嘴,吐出舌头舔了舔贺寒舟的手,表情十分讨好。
贺寒舟温和地笑了笑。
谢云逍在一边差点目眦尽裂。
呔!好一只舔狗!
我媳妇的手我都没有福气摸,这只舔狗上来就舔,气煞人也!
只见忠勇将军欢快地摇着尾巴,然后将谢云逍放在不远处的狗项圈叼了过来。
他用鼻子拱着项圈,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然后又将项圈另一头的绳子叼起来,跑到贺寒舟的身前,殷勤地摇尾巴。
墨竹捂嘴道:“天哪,公子,这大狗好聪明,它是邀你拿绳子吗?”
贺寒舟也有点惊讶,他试探着握住了狗绳,那大狗果然兴奋地连叫了两声。
之后,它便引着贺寒舟往院子外走去,没走几步还停下来回头看贺寒舟,生怕他没跟上。
贺寒舟被它领着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面露迟疑。
“你想带我去哪里?”
忠勇将军“汪汪汪”了好几声似在回应他,但贺寒舟肯定是听不懂的。
这时,谢云逍适时出现,他今日一身云纹黑衫衬得他丰神俊朗人模狗样,一看便是精心拾掇了。
他冲贺寒舟解释道:“它想你出府遛它。”
忠勇将军快活地“汪汪”了两声,仿佛对谢云逍的翻译很是满意。
忠勇将军发挥正常,而谢云逍的出现则填补了大承宠物狗界市场没有翻译的空白。
贺寒舟见到谢云逍意外之余,面色迅速冷淡下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它是你养的狗?”
谢云逍殷勤地点了点头。
贺寒舟暗嘲自己多此一问,这狗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不是谢云逍的狗,能是谁的狗?
他将狗绳递给谢云逍,谁知大黑狗却不满地“呜呜呜”起来,似乎不想换人牵它。
贺寒舟看了看忠勇将军,突然对谢云逍说;
“你把他养的很好,它很聪明。”
谢云逍一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他媳妇的称赞。
他忍不住咧嘴乐开了,又装模做样地捂嘴干咳了几声:
“不值什么,也就随便养了养。”
说着,他蹲下来招手叫忠勇将军,想显示一波与狗的交情,博贺寒舟的好感。
谁知,忠勇将军却将狗头一扭,对谢云逍嗤之以狗鼻。
放佛在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云逍:“……”
大丈夫不跟一条狗计较。
贺寒舟失笑道:“它真的很聪明。”
谢云逍有点丢了面子,他摸了摸鼻子,尴尬道:
“那什么啊,这狗子记仇得很,我从前得罪过它,我看它倒喜欢你喜欢得紧,不如劳烦贺公子带它出去遛遛,也让我解脱解脱?”
贺寒舟有些犹豫。
这几日,虽不是他本意,但他与墨竹多受谢云逍的照顾,不论谢云逍的目的是什么,自己终归欠他的。
且这大黑狗又眼神渴盼地看着自己……
但他自小有咳疾,一向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谢云逍似是看出他的顾忌,又道:
“我通晓一条小道,平日没什么人走,我领你去。”
墨竹在一旁迫不及待道:“公子,墨竹好多天呆在屋子里憋屈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在二人一狗的攻势下,贺寒舟终于同意了。
白云蓝天,周围空气清新,绿意盎然。
墨竹走在前头,正在扑不知哪里飞过来的白蝴蝶。
贺寒舟牵着忠勇将军走在后头。
谢云逍稍落后于贺寒舟,他双手枕在脑后,嘴中叼着一根草。
美人在侧,他心情美得很。
贺寒舟受到周围景色感染,心境开阔些,他主动问谢云逍道:
“它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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