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是爱你的。”虽然黎声不想承认,她走近了些:“随安,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怎么就因为心病,害怕和她在一起,逃避至此。”
一字一句,锥心之痛。
“拥有过,已经够了。”随安试图自欺欺人。
“随安,你真的敢想那一天吗?”
“你口中的良人出现,她会和欢喜牵手,拥抱。”
“亲吻。”
“你能忍受吗?”
随安的手把床单抓起,揪成一团。
她当然不敢想。
“没关系。”沉默了很久,随安低声道。
“那时候——”
“我已经死了。”
黎声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随安的痛苦。
随安的声音很平静,可那是麻木的平静。
“我不想带着欢喜的爱走,那样她会痛苦。”
“她恨我也挺好的。”
“恨意随风,散得快,她就能更快地投入到新的感情里。”
“那样,她不会因我的离开痛苦。”
随安苦笑一声,唇角绷紧。
“黎声,其实我要感谢你和苏落。”*
“如果不是你的背叛,让苏落知道欢喜的存在,安排了一场意外的相遇。”
“我也不会出于保护她的目的,顺从自己,放纵自己,拥有这一场短暂的美梦。”
黎声沉默了。
病房倏地安静下来,随安的呼吸平稳些。
蓦地。
她听到一声轻微的啜泣。
这声音分外熟悉,随安怔住,下意识看向卫生间掩着的门。
腿上像是绑了千斤重的铁块,她从病床上爬起来。
她的步子迈得很慢,一步又一步,缓慢地靠近。
黎声甚至不敢想接下来的场面。
随安的手指紧紧扣住把手,拉开门的瞬间,呼吸都静止,她的瞳孔急剧收缩。
“宝宝?”
第47章 “我们是相爱的,而不是谈到这个人,想起来时,都觉得恶心。”
“那时候”
隔着一道门,随安的声音很轻,却如一记重锤砸在欢喜的心上。
“我已经死了。”
欢喜几乎站不住,她捂住唇,竭力不发出哭声。
泪水翻涌而至,视线都模糊。
一字一句的,她听到随安的心声。
“我的欢喜是个很重感情的小孩,让她当我是个烂人吧。”
“这样的话,她不会很痛苦。”
真的很傻。
欢喜压抑着哭声,手心把唇瓣压到发白,呼吸过于急促,窒息感让头都发晕。
屋外心电检测仪倏地发出尖锐的警告声,随安扯掉了身上连接的仪器线。
没几秒,门被推开。
“宝宝?”随安的声线在颤抖。
她看到欢喜半蹲在地上,几乎缩成一团,肩膀抖个不停。
随安走近,就更加清晰地听到欢喜压抑的抽泣声。
从来都淡然自若的人,难得一见的无措。
欢喜没有抬头,闷头哭,她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一声声几乎把随安的心撕碎。
随安弯腰,把欢喜抱起来。
欢喜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可哭得脱力,只得被抱着。
随安的身体不太好了,把人抱起来的时候,手臂绷紧,脖颈下的皮肤青筋隐现。
呼吸都变得沉重,热气喷洒在欢喜耳畔。
眼前倏地出现一双手,随安抬眸。
是黎声。
刚刚说着要欢喜忘记,要欢喜遇到更好的,说的轻松自在的一个人,在别人想伸手帮忙时,眼里的占有欲几乎化为实质,如冰刃,恨不得把黎声触碰到欢喜后背的手指切断。
那双手在随安冷漠的眼神下渐渐收回,黎声抿唇,苦笑一声。
她转身拉开门,走了。
病房里,随安把欢喜抱到床上,无论随安怎么哄,就是不愿意抬头。
她的声音呜咽,泪如潮水,啪嗒啪嗒地掉掉落,很快晕湿了床单。
“宝宝,别哭。”随安单腿跪在地上,她靠近些,温柔地劝。
欢喜却猛地推开随安的手,她的眼睛肿的厉害,显然这几天都有哭过。
眼圈红着,她咬唇,眼里水光闪动。
“你——”
欢喜一说话,泪就掉下来,嗓音发哑。
“骗子。”
“对不起。”随安张了张口,她垂眸,认错。
“你,你凭什么——”欢喜哽咽着,“凭什么那么自以为是。”
欢喜深呼吸一口气,她咬唇,泪水噙在眼眶。
“随安。”
随安不敢抬头,心都在发颤。
“我讨厌你。”
“讨厌你口中的,为我着想。”
“你不是对我腻了吗?”
随安哑然,张了张口,她下意识地摇头。
不,不是。
“那我们——”
“就结束吧。”
随安蓦地抬眸,她神色慌乱。
心抽痛地疼,明明该笑着说好,说结束。
可真的听到欢喜说出这句话,随安却觉得自己痛到窒息,她发自本能地想挽留。
“不——”随安想去牵欢喜的手,却被欢喜抬手避开
她的腿发麻,些微地颤。
欢喜倏地站起身,没看跪在地上的随安一眼,走了。
“别跟着我!”
随安想追过去,可又被欢喜一句话钉在原地。
她从未见到过欢喜这样生气的模样,怔愣几秒,才迟钝地又追过去。
欢喜步伐凌乱,横冲直撞地往外走,泪掉出来,被穿堂风一吹,干在脸上。
“坏随安。”
“笨蛋。”
她一声声地说着。
“我送你吧。”
欢喜抬眸,眼睛被泪水蜇得发痛,下意识地眨了眨,睫毛都沾湿。
她垂眸,沉默地往前走。
“你是站在你这边的,不然也不会带你过来。”
黎声看着欢喜的背影开口,欢喜步子一顿,放慢了速度。
她面色一喜,跟上去并排走。
她们身后的拐角处,小心翼翼地跟着的随安走了出来,她的眉紧紧皱着,眼底挣扎,可终究没有再往前迈一步。
春城一年四季都少雨,今天倒是难得一见的落了大雨。
雨水淅淅沥沥,长久不用的雨刮器干涩地运行着,发出细微的响声。
雨珠拍打着车窗,欢喜盯着晶莹的水珠滑落。
“其实,随安就是这样一个人。”
“嘴硬心软。”黎声的视线无数次地从欢喜身上擦过,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开口。
欢喜沉默,没有回应。
“我刚到随家的时候,随安已经是春城人人皆知的天才,那时候我很害怕,怕没有人喜欢我,怕被妈,苏落赶走。”
黎声苦笑一声:“我的妈妈说,有价值的人才能成为她的小孩。”
“我就拼命学习,努力讨好所有人,她们都说我比随安听话,贴心,可真的挺累的。”
“随安,是唯一一个,我没有去讨好,甚至因为害怕,偷偷针对,也对我挺好的人。”
黎声偏头,欢喜像是丧失生机的娃娃,安静得很。
可她知道欢喜在听。
“第一次发觉这人嘴硬心软,是苏落知道我考试没考好,罚我一天不吃饭。”
“所有人都迫于苏落的压力,不敢给我送吃的。”
“你知道她把三明治放到我书桌上的时候,说什么吗?”
黎声卖了个关子,欢喜的耳朵轻微地动了动,在沉默中,她偏头。
“她说,我不想这栋房子卖不出好价钱。”
欢喜的唇角下意识地勾起,很像随安说的话。
仔细想想,第一次好像就看穿了随安嘴硬心软的性子,她表情冷漠,可实际上却在一次次地退让。
“不过这宅子还真让她卖了,价格卖得很高。”黎声注意到欢喜的笑,继续道:“她真的挺——”
“爱你的。”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从疗养院的账目里,天和疗养院那么有名的地方,有的是品牌蛋糕店免费供应下午茶。”
“不知名的小店,高于市场价三倍的价格,长期供应。”
欢喜咬唇,眼眶又开始泛酸。
“她把你藏得很好,可我跟了她很久,还是寻出些蛛丝马迹。”
“你高三的时候,星期三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对吗?”
欢喜抬眸,缓慢地点点头。
“我总是奇怪随安每周三下午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可行程里没有会议,没有饭局。”
“她会在学校外面,隔着栏杆,躲在车里看你。”
“随安从小就被管得很严,剧烈的运动,奔跑,听起来都是奢望。”
欢喜蓦地想起,高三那年,她跑步的时候摔了腿,没过几天,学校就新修了塑胶跑道。
那时候,学生们还调侃总是毕业之后翻新,这次还能赶上。
眼前浮现出狭窄的轿车里,随安看着她人肆意奔跑,自由的风吹不进小小的车窗。
“你说,这些。”欢喜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哑:“是想我原谅她?”
“我懂她的感受,我当初就是想要在苏落面前争一争,想要苏落多看我一眼,才会选择背叛。”
“我并不求随安的原谅,因为我的确对她造成了伤害。可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人都会犯错的,一念之差导致的结果。她很爱你,又过于悲观,以至于害怕你会因为她的离开崩溃。”
“才会选择用谎言去伤你的心。”
“我知道。”欢喜咬唇,“我难过,也害怕。”
她整日泡在实验室,恨不得把专业书都嚼烂,一分钟掰开当两分钟过,她就是想努力些,在努力些,想要随安活着,想要陪着随安。
“可我不能接受她的疏离,什么长痛不如短痛的话。”
“如果命中注定我只能陪她一段时间,那更应该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开心的过,而不是彼此说些伤人的话。”
“你懂吗?哪怕她死后,我去给她上坟。”
“我会哭,会难过,可我想到她,会笑。”
“我们是相爱的,而不是谈到这个人,想起来时,都觉得恶心。”
“或许拧巴的人都这样。”黎声怔了一瞬,更加理解随安对欢喜心动的来源,通透,乐观。
她轻笑着开口。
欢喜没应声,已经喜欢了,又怎么轻易放手。
车缓慢地停在别墅门口。
“谢谢。”
“你准备怎么做?”黎声的话让欢喜放在安全带上的手停住。
“如她所愿。”她低声说完,拉开车门走了。
雨声淅沥,安静的车厢里,黎声蓦地开口。
“都听见了?”
手机屏幕一直保持着通话界面,那头沉默着。
“你为什么帮我?”随安的声音传过来。
“算是赎罪吧。”黎声苦笑一声,“对朋友的赎罪。”
“我们不是朋友。”随安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冷冰冰的。
“挂了吧,赶紧去哄她。”黎声的手指紧紧扣住方向盘,低声道。
她看着手机屏幕,眼眶红了。
“欢喜妈妈做的菜很好吃。”冷不丁的,随安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嘟——”电话被挂断。
这个嘴硬心软的人,不说原谅。
别扭的话暗藏的意思是,你可以来我家吃饭。
黎声怔了一瞬,泪掉落在暗掉的屏幕上,她笑声呜咽,隐没在雨声中。
春城的雨下了一夜,云朵哭累了,太阳又冒出头。
闹钟的铃音响得欢喜头晕,她坐起身,没有理会手机上一条条的信息。
洗漱完,她拉开门,瞳孔微颤。
“宝宝,我——”
欢喜垂眸,好像没看见随安这个人,身形避开,擦肩而过。
第48章 “欢喜,求你了。你别走,好不好。”
五月,春城的天一片湛蓝,万里无云,热风滚滚。
欢喜走到楼梯口,看到欢语站在客厅。
“慢点跑。”欢语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抬眸,女儿像只小雀,扑进了她怀里。
欢喜闻到妈妈身上的安心的面包香气,累积了一晚上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泛酸。
欢语什么都没问,她看了眼呆站在楼梯上的随安,柔声道:“妈妈在呢。”
“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她哪有什么要收拾的,这一切都是随安给的。
这段感情,她难以避免的患得患失,因为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总觉得不够特殊,一直是随安在给她提供帮助,解决问题。
正因如此,那句“腻了”彻底击溃了她的心。
“等等。”随安听不分明,看她们的动作,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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