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明不安的时候,他拿起一次性的杯子,喝了一口冰镇的绿豆粥,燥热的身体都冰凉下来。
见隋年连喝了几口,魏明心底松了一口气,但空气太沉闷,余光瞥了一眼隋年鬓角上滑落的汗珠,隐没在衣领里,他咳嗽一声,有话没话道:
“别看山城入秋快,可到了九月末和十月初,还有几天的反高温,堪比六月的酷暑,好多人都会在这几天中招。”
“你要注意一点,回去了别贪凉冲凉水澡,要是感冒就危险了,我可不想多照顾一个病人......”
现在,魏明的奶奶还在医院里,已经入院有三个月了。
而距离魏明告白,两个人在一起也快有三个月。
可这三个月,其实和之前的相处,没有什么变化,这对儿新晋情侣连手都没拉过,顶多就是魏明送隋年上下学,魏明给隋年买早饭,魏明带隋年去小吃街......
嗯,没了。
除了唯一的知情者,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一度以为隋年是不是抓住了魏明的小辫子,不然对方这段时间怎么像隋年的小弟一样,跑前跑后?
崔朝阳亲口认证:魏明告白告了一个寂寞。
有一次隋年和崔朝阳狭路相逢,后者大吼隋年居心不良,一定是在捉弄魏明,差点要大打出手,最后被魏明一脚给踹飞了。
可也是因为这事,导致魏明初恋成功的激动,日益冷静下来。
虽然他不是想要和隋年这样那样,可是他预想的告白成功,两个人在一起的相处方式也不是这样式的啊?
“你喝吗?”
就在魏明胡思乱想的时候,还剩一半的绿豆粥出现在眼帘。
隋年刚就注意跑进来的黑衣少年,衣领和后背都被汗水净透,见对方半晌不接,以为魏明不喝他剩下的,以己推人,他也没有生气,毕竟现在他刚和魏明在一起。
“我喝!”魏明心底一慌,立刻扣住隋年的手,就这么抓着他的手,喝完剩下的粥。
等咽下最后一口,魏明对上隋年浅琥珀色的眸子,瞬间红了个耳尖,这不是间接接吻吗?
隋年,
不会生气吧。
隋年只是挑了挑眉,起身将一次性杯子仍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动作优雅又落拓。
魏明看到垃圾桶的位置,又看了看隋年最后一排的单人课桌,微微蹙眉。
这种角落是距离垃圾桶近的位置,老实说在教室里是学生最不愿坐的位置,人来人往不说,到了夏季气味混杂,到了冬天又离门口通风口近,风一吹就寒冷。
“他们让你坐这儿?”
十八岁的校霸,虽然没有十几年后的阴沉危险,但是眉头一皱,也有几分威压和狠意。
眼看魏明单手插兜,就要冲出去找班委算账的样子,隋年挡在门口,解释道:“是我自己挑的位置,睡觉方便,距离窗户近,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挺好的。”
经隋年一解释,魏明眉宇间的凶狠才淡去,但是整个人还有些不悦,反问道:“不晒?”
他早就看到隋年半边脸通红的印子,虽然这样让隋年多了几分真实的样子,可落在对方白皙干净的脸上,突然有些碍眼了。
隋年没有回答,反而上前一步,逼近单手插兜,气势逼人的魏明,嘴角一勾,带着些戏谑的轻佻,但是脸蛋太过完美精致,只会让人心跳加速。
他缓缓道:“魏明,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魏明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躲避,心底很期待和隋年亲近,可是又太过紧张,身子僵硬在原地,生硬道:“不可以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天隋年答应了他的告白。
可为什么,都三个月了,他觉得自己和隋年之间的距离反而遥远了。
人总是这样,得到了还想要更多,欲望无穷无尽。
隋年上前一步,脚尖抵在魏明的鞋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都快贴在一起了,他笑得毫不掩饰,“当然可以了,你不是......”
“我的男朋友吗?”
最后这句话,隋年嗓音婉转优雅,如同丝滑得音符飘近魏明得耳畔,让大脑战栗。
魏明脊椎骨一麻,差点儿没站稳,好在隋年早有准备,胳膊一伸,捞住魏明弯折的腰肢,十八岁的少年别看身材精瘦,可这体重却不低,都是肌肉和骨架得重量。
带进自己得怀里后,隋年都差点没抱稳。
“你说什么?”魏明一下没反应过来,立刻攥住隋年的胳膊。
隋年欲要回答,可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学生嬉闹说话的声音,他只得快速在魏明耳畔低低道:“晚上来我家?”
魏明头皮一麻,进度这么快得吗?
他狭长漆黑得眸子,此刻都瞪圆了,乌溜溜的很是新奇。
“你还要抱我多久?”隋年无奈看着胳膊上的手,嘴角勾笑:“有人来了。”
魏明心底漏了一拍,方才的激动瞬间变得忐忑,还有丝丝恐惧,就算他再张扬肆意,放纵不羁,可是小县城里得风气他是知道的。
这里的世界很小,偏见也很大。
陈袅袅之前只是穿了一个短裙,而且还是在他们的陪同下去了一个清吧,都有各种不堪恶意的猜测,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和隋年的关系......
魏明自己有恃无恐,大不了带着奶奶去大城市,可是他到底不想隋年受到一句谴责和恶意。
门口传来一道女生的惊呼:
“坏了,今天是我值日,忘记倒垃圾了!”
穿着校服,留着短发的语文课代表冲进教室里,刚进后门,就看到隋年的背影,有些人就是如此鹤立鸡群,连一个背影都能让人准确无误认出。
“隋年,你还在教室啊,对不起啊,今天该我值日的。”
语文课代表欲哭无泪,内心在疯狂的磕头,这几天天气热,隋年又坐在最后一排,肯定被垃圾臭到了吧?
呜呜呜呜呜......
她在校草兼学霸心里的形象!
就在语文课代表冲进来的时候,刚好是魏明迅速后退一步的动作,不知是不是踩到了一个瓶盖,带动着后脚一滑,魏明一个滑铲就要摔在地上。
隋年立刻伸手去拉后者的手,却被魏明惊慌拍开,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门口刚好涌现一大批回班的一班学生,只觉得现场的氛围很诡异和不妙,隋年高高在上站在倒地的魏明面前,就像两个人有冲突,刚打了一架一样。
“什么情况?”
“学霸和校霸打起来了?”
魏明尾椎骨阵痛,可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看隋年的手如何了,却发现后者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侧身,给他让出离开的空间,面带礼貌的微笑,仿佛刚才只是一场误会。
魏明面容紧绷,本就有些凶的面容越发不近人情,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交流的好时机,一步一步脚步沉重朝外面走去,逆行在回班的人流里,身影孤寂。
走到空旷的楼道后,
魏明才注意到指甲上有淡淡的血迹,他瞳孔一缩,脚步在原地徘徊,就像一只团团转急躁愤怒的头狼,却找不到正确的路径。
“隋年,你手背流血了!”
教室里,语文课代表惊呼一声。
隋年看着手背上被划出的血线,其实一点也不严重,就破了点皮而已,只是在完美修长的手背上,过于明显,就像一块儿白皙干净的丝绸,生生被扯了口子一样。
“我没事,麻烦和老师说一下,我去一趟医务室。”
隋年面带优雅礼貌的微笑,却不等后者回答,迈着脚步朝外面走去。
隋年迈着不急不慌得步子走在空无一人得教学楼里,直到一节拐弯处,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住他胳膊,力道宛如铁钳,不容拒绝。
魏明似乎在这站了许久,拉着隋年,就加速朝医务室里走去。
到了医务室里,
十几平米的房间摆着挂着门帘的三张床,没有鞋子,看起来没有人。
值班的老师还没有来,这所县城的高中里,一向请不起专业专门的医务老师,都是由其他老师兼任,只不过今天那位老师也有课要带。
好在医务室里,一些常用的酒精,棉签,碘伏之类的常备。
魏明对这里很熟悉,准确无误从玻璃柜里拿出棕色的瓶子和棉签,半蹲在隋年的面前,为他处理手背上的伤口。
这伤口的程度怎么说呢,要是魏明再走慢一点,隋年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对不起......”
魏明眉宇阴沉,就像一片黑压压的天空,他看着隋年白皙手背上棕色的碘酒颜色,哪里都不顺眼,指尖死死捏着棉球,手背青筋凸起。
“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隋年另一只手胡乱揉了揉魏明的白毛,后者身体僵硬,却没有避开。
等隋年的一只手被裹成了白色的粽子,他举起手,沉默了一会儿:“这有点儿过了吧。”
魏明眉眼郑重,向来不会拒绝隋年的他,此刻却沉默不语。
“我热。”隋年将裹成白色粽子的手,伸到魏明脸前。
魏明僵持了几秒后妥协了,他解开隋年手上厚厚的绷带,重新系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明明是个男生的手,指尖和手背关节都有厚厚的茧子,可是却十分修长灵活。
“很好看。”
隋年举起手看了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然后就看见魏明面孔虽然板着,可是耳尖却通红欲滴。
“你喜欢刺绣?”他拉着魏明的手,让后者站起来,坐在自己身旁的床沿上。
魏明先是一楞,就见隋年解释道:“之前在你家看到过许多刺绣的书籍,有自己绣过吗?”
魏明眼底闪过挣扎,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将自己一个大男人喜欢刺绣这件事情告诉隋年。
魏明在上小学的时候,很喜欢刺绣。
口袋和书包里,永远装着奶奶给他绣有花纹的手帕,被同龄人嘲讽过娘娘腔,小时候他也哭过鼻子,迎来的只有更加过分的欺凌和嘲笑。
他的性格转折点,也是那段时间有了改变。
要想不受欺负,只能让自己先变得凶狠起来,慢慢得就在校霸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能给我的衣服在袖口绣一只小动物吗?”就在魏明心底挣扎的时候,隋年嗓音清冽,提议道。
魏明一愣,对上隋年清澈干净的眼睛,怔怔道:“你,不介意?”
不介意一个男生却喜欢刺绣。
隋年反而不解道:“我为什么要介意?”
“你能有自己喜欢得东西,不是很好吗?”
魏明只觉得胸口一闷,酸酸涩涩的东西在体内发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只是定定盯着面前好看的少年,似要永远记住隋年难得温柔包容的微笑。
“魏明,其实你很优秀。”
隋年认真道:“像我就没有什么热爱的东西。”
“你不是!”魏明听见这句话,比有人贬低自己还要生气,他也认真道:“你很好。”
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好。
隋年一听,起了些许逗弄的心思,兴味道:“哦,那请我的男朋友说一说,我好在哪里了?”
“你......”魏明支支吾吾,一时结巴了。
他在心底就是认为隋年很好很好,可是要他突然说一个点,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隋年长的好看,可这岂不是说隋年只有脸好看没内涵,隋年有洁癖爱干净,这算优点还是缺点来着?
隋年总是有些高高在上,人情淡薄,无视身边的人,就像一只在高空划过的白鹤,居高临下,俯视众生,可这风景太过美好,即使被当作蝼蚁,也让人不忍发怒。
隋年还表里不一,看起来对谁都礼貌微笑,可心底估计从来没在意过旁人......
隋年......
隋年还不喜欢自己。
魏明并不迟钝,反而还很敏锐。
他总能发现隋年答应自己的告白,也许另有目的和心思,尽管他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隋年浪费时间和精力的。
但他不忍打破自己的美梦,即使以后梦境破碎,回忆也足矣美好。
这思考的时间有些久,隋年也不催促,只是魏明的回答,确实撼动了他机器般冰冷的心一角,即使只是细微的缝隙。
魏明深吸一口气:
“你愿意出现在我身边,胜过世间一切美好。”
隋年的表情没有大的变化,可是收缩的瞳孔,像波澜的湖面,微风虽无痕无迹,终究在心湖拂过波澜,余韵良久。
此刻两个少年彼此的距离很近,又因为魏明侧头回答,两个人呼吸都缠绕在一起,只要其中一个人微微偏头,一定能触碰到彼此柔软的唇。
医务室的教室没有关窗户,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拂进来,吹进一片温暖和煦的青草香气,夹杂着些许清幽的花香,县城里的高中总是充斥着自然的气息,后院里种了几平方米的鲜花和蔬菜。
魏明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对上隋年的眸光,心底起了试探的心意,彼此之间的距离渐渐接近,呼吸都喷洒在唇珠上的时候,响起一道突兀略尖锐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姿势亲密,气氛相融到几乎不容他人插足的少年,齐齐看向声音的源头。
最里面的床铺,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开,一个穿着夏季短袖校服的少年,面容愤怒又凄然,最后又狰狞,一只手哆哆嗦嗦指着对面床沿上的两个人。
正是路照秋。
他此刻的世界观仿佛受到了冲击,脸色煞白,一副凄然愤怒痛苦的样子,就像隋年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你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魏明眉头一蹙,他没想到着医务室里居然还有别人,而且还是最麻烦的那种,他挡在隋年的面前,眉宇阴沉不定,似乎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一瞬间,他也想过永诀后患的法子,立刻又打消这个念头。
他身后还有隋年,他不能犯错。
隋年眉头一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都没看路照秋,拉着魏明就朝门口走去,一点儿搭理对方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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