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云嘟着腮帮子,把位置让出来,贺渊坐在矮木桩上,一边添柴,一边忙着剥蒜。
眼睛时不时看看灶膛,看到柴火烧了一半,就拿起火钳往里夹了夹。贺渊剥好蒜后,伸手放到灶台上:“清哥,蒜,给你放这了。”
于清在菜墩上切着煮好的五花肉,回应道:“行,放那吧。”
贺渊坐在灶屋,耳边只有于清切菜的咚咚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贺小云时不时的嘟囔声,没一会儿,于清切好了菜。
把锅里的大肠捞出来放凉后,切成滚刀块,看到米饭蒸熟了,于清又拿湿抹布把蒸饭桶从锅里端出来放在一边,简单用水洗了下锅。
于清对贺渊喊:“阿渊,把火烧大些,我把大肠先炒一下。”
贺渊听话地往灶膛里加柴火,于清在铁锅里,用热油把大肠炒干水分,加入大料炒香,还让云哥儿去把贺父那坛酒抱来,倒了一勺。
然后把大肠盛到陶罐里,加入清水和白萝卜炖煮,于清盖上锅盖后,喊:“云哥儿,把铁锅洗一下,小心别烫着了。”
于清把菜墩放到灶台边,等他把青辣椒切好,云哥儿也把锅用清水冲了冲。
于清用炒勺在油罐里挖了一勺猪油,油一进锅就迅速化开,紧接着,肉片下锅煸炒,不一会儿就飘出浓浓的肉香味,炒到金黄后捞出来备用。
锅里留底油,先加入大酱,葱,姜,蒜等调料炒香,倒入青辣椒煎到虎皮状,再倒入肉片,翻炒两分钟就行。
于清又接着凉拌了豆角,煎了个槐花鸡蛋,大肠这时也炖好了,整个灶屋都飘着香味。
贺渊本来不饿,但现在闻到味道,觉得该吃饭了,可人还没到齐,总不能先吃,就搬个板凳去院里等人。
贺渊坐在院子里也没闲着,拿起刀切着草,他要吃饭了,后院的鸡也该吃饭了,一会儿还得去摸摸鸡窝,看看下了几个蛋。
贺渊熟练得很,没花多少时间,就切好了小半盆草食,抬头对贺小云喊:“云哥儿,去挖一碗玉米糠出来,我要喂鸡了。”
贺小云听到后,飞快跑进屋里,又端着碗飞快跑出来,也不知道这小哥儿急什么。
贺渊把玉米糠倒在盆里,端着木盆往后院走,手里来回晃着木盆,把玉米糠和切碎的草混在一起。
他喂鸡都喂了好几个月了,家里的鸡好像也认识他,一走到鸡圈外,五只鸡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段时间忙,贺渊和于清没怎么打理鸡圈,现在一进去,一股臭味扑鼻而来。贺渊皱着眉,憋着气,快速把木盆里的鸡食倒进竹栏里。
趁着鸡抢食的时候,去鸡窝捡了三个蛋,然后马上关上竹栏门,大步离开,离远了一段距离,贺渊才敢大口呼吸。
还没走到前院,就听到贺父和贺山说话的声音,贺渊步子大,一会儿就端着木盆回到前院。
院子里,贺父正把牛拴在牛棚的木桩上,于清估计是把灶屋收拾好了,正拿着干草去喂牛。
贺渊把木盆放在围墙边,和于清在木桶里舀了瓢水,洗了手,才进灶屋把饭菜端上木桌。
贺父吃饭的时候问:“大山呀,和那姑娘相处得怎么样?”
贺山耳朵后面有点微微发红:“哎,二伯,没相处几回呢,不过我觉得还挺好的。”
贺父听了满脸高兴,吃饭的时候一直给贺山夹肉夹菜,引得贺母不满,在桌下狠狠踹了他几脚。
………………
贺渊已经被生活磨炼出早睡早起的习惯,不像以前那样,有时候睡到大中午,有时候又起个大早。
他正和于清蹲在自家玉米地里拔草,现在玉米杆长得很高,拔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是大概把野草拔掉。
一边拔草,还要抽空把鸡能吃的草挑出来,有些草鸡可不能吃,要是死了一只鸡,那就亏大了。
他家地不多,本来只分了五亩旱地,要不是外祖父看不过去,本来传男不传女的手艺,怕自己唯一的女儿受苦,教了贺父木工活。
贺父勤劳能干又能吃苦,天天练习,学会了一手好木工活。给家里买了四亩薄田,三亩旱地。
贺父也想把手艺传给贺山,但是因为是从岳父那学来的,没有贺母同意,他也没办法。
家门口那两块旱地,是贺父后来买的,现在拔草的这几块地,是分家得到的,地里种着粮食,拔草的时候难免有些不方便。
花了一上午,两人才背着一背篓草回家,走到小路上,就看到家门口今天居然站着三个人。
第18章
贺渊瞧着像是专门在等着他们回家,向于清询问:“那门口站着的人,谁呀?”
于清伸长脖颈望了望,随即撇撇嘴,不屑道:”三伯家的,有一位像是祖母哩,往年没见她来过咱家。”
于清又说:”五六初六,贺明梁成亲。估摸是来请客哩,虽说咱们两家关系不咋样,可面子上不得做做。”
贺老太瞧人出现在路口,杵着拐杖用力戳着地面,端起长辈的架子,沙哑声中夹带几分严厉:“你俩还愣在路上做甚,还不赶紧开门,给人沏上茶水,一点规矩都不懂。”
一位面容尖削,嘴角微撇的妇人,满脸不屑地插话:“娘,您别这么说了呀,阿渊这孩子哪里懂得礼节,不像咱家阿明自幼便知书达理嘞。”
三伯端得一副君子之态,十分亲进地上前,帮贺渊卸下背篓,虚伪地说:“阿渊呀,前段时儿二伯忙,也抽不出空来探望你,可别往心里去。”
贺渊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润的笑,看似真诚:“晓得三伯忙,侄儿怎会责怪三伯呀,我心里装不下这么多事。”
虽已知他们来意,贺渊还是故作不解地问:“三伯,今儿得闲了吗?咋过来看望侄儿了?”
贺三伯笑得更加和蔼,直言道:“哪里能闲下来,不过是抽空来看望侄儿,后日你堂弟可要成亲哩,记得告诉你父亲一声,后日晌午一家都过来吃酒席。”
贺渊连连应承:“自然,晚些我就同爹说一声,既然三伯忙,我也就不留你们吃午食了。”
贺老太闻言,更是不悦,言辞犀利:“谁稀罕吃你的饭,我们是长辈,也不请人进屋坐坐,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
贺三婶假意劝慰道:“娘,小辈不懂事,咱们也别计较,阿渊哩,你三伯不是说了吗?家里正缺人手。”
她话锋一转,笑对贺渊道:“听说清哥儿手艺了得,后日正愁找不到掌勺的,何不让人去搭把手,咱们都是亲戚,不就是你帮衬我一把,我扶你一把呗。”
贺渊想也没想回绝:“三婶,眼下各家各户都忙得团团转,我们家也是一堆子事,等着处理,实在腾不出空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贺三婶脸色微变,不乐意道:“这再咋忙,挤一挤总能腾出一天的吧。”
贺渊反唇相讥:“诶,三婶,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看三伯不都忙了好几个月嘞,今儿才挤出时间来。”
贺三婶只被贺渊话堵得疆愣一瞬,随即就大声嘟囔:“你三伯那事儿太多了,不像清哥儿天天都搁家呆着,能忙活的不就是地里的,家里的嘛。”
“这点小事儿,好侄儿你都不乐意帮衬一把。”
贺渊不想同人胡搅蛮缠,正色道:“不是不想帮衬,实在是三婶太为难人了,我说了好几遍忙,三婶就不要强人所难。”
“三婶,您家务事繁忙,还是赶紧回家拾掇拾掇吧,我吃了午食,也得出门嘞,侄儿就不送了。”
言罢,贺渊就想转身回屋,却被贺三伯拉住,贺渊最不喜与人说废话,有时间还不如搁床上睡一觉痛快,瞬间冷下脸,眉头紧锁,语气中透出不耐:“还有何事?”
贺三伯说道:“你三婶儿没把你当外人,才如此说话,你也别见怪。三伯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晚上你顺便与二哥讲讲,明梁读书花费可不小,现下娶媳妇又花上好些钱。”
“你祖母可一直跟着我过活,二哥除了过年拿些银钱就一直没管过,光靠我一个人干活,哪养得起一大家子。”
“分家那五亩地,娘昨儿与我讲了,二哥不靠田地过活,既然不管娘,那几亩田地,娘可打算拿回来。”
“若是二哥不同意,那也好办,每年多给个三两银子,不然娘可搬过来跟你们一块住,咱们三家轮流着来才公平嘛。”
…………
晚上
贺渊向贺父讲述了此事,气得贺父直拍桌子,气氛也变得凝重,因心绪不宁,食欲尽失。
贺母怒气难平,破口大骂:“真是好生不要脸的一家子,田地的事儿,贺老爹在世时说了三兄弟一家得十亩地。”
“我不管,你明日便去跟那死老太婆说,这事儿咱家坚决不同意。那三十亩田地,一半多都是你和你大哥,一亩一亩地买下来的,咋个全成他们的了。”
“你给他家当牛做马十几年,你那三弟倒是会打算嘞,想白得这些好田地了。”
贺父坐在木椅上,眉头都皱成一块,苦笑道:“那个晓得嘛。”
贺母直接打断道:“你不晓得,我早就说了,不要再与他家来往,你每年非要拿一两银子,去孝敬你那老母,二两银子,一个老太婆咋也能过活,现在倒好,还想要五两银子。”
“那老太婆可是拎不清的,你对她再好,那心也不向着你,这下好了,竟打起主意,想让我们养活他全家哩,贺母越说越气。”
贺渊沉下声接过话茬:“爹呀娘呀,有啥值得担心的,咱们都分家了,那田地契书上写的是咱爹的名字,说到底,不过就是想拿着孝道来压人呗。”
屋内人正议论纷纷之时,木门突然响起急促敲门声,砰砰砰!贺渊心中已然有数,未及开门就已猜到是何人了。
贺渊推开木门,门外,贺山与贺小云,神色焦急,贺渊问道:“大山哥,这么晚了还过来,为田地的事吗?”
贺山愤愤不平道:“可不是嘛,三伯家可真是不要脸,占了那么多田地,不就该他养着那老婆子。”
贺渊侧开身让路:“你俩也别急,赶紧进来吧。”
等人进屋之后,贺渊关上木门,在堂屋的板凳上随意坐下。
贺小云一跨进门槛,便直奔于清而去,于清温和地摸了摸他头。
贺山率先说道:“事儿都晓得了吧,还说跟我过,我家泥巴屋,茅草顶。反正要钱我没有,要田地我可不给,他们对我父亲见死不救,那也是我该得的。”
贺母亦是愤恨难平:“可不是哩,他家不要脸,又不是一两天,当初分家时,也应该是一家十亩田地,硬生生拿孝道压人扣下五亩田地,现在还想摆长辈的架子。”
贺渊淡然一笑,丝毫不在乎回道:“她想来就来呗,反正咱家是没有钱给的。”
贺母气愤的伸手拍在贺渊背上:“那老太婆为人蛮横得很,眼里除了他小儿子和那好孙子,旁人都不放在眼里。”
“来咱家过,一年花好些银子不说,还天天吵闹,闹得人厌烦的很。”
于清冷笑一声,眼眸中透露出不怀好意,讥笑道:“能来是本事,能住几天,也得看看有多大忍耐。”
老太婆小时候可没少折腾他,可一直记着呢,若是敢来贺家,非得好好收拾不可。
贺渊注意到,于清那张阴冷的脸,眼帘微微下垂,唇角却上扬着。这家伙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呀。
贺渊轻咳一声:“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既然人要送过来,那咱就顺势而为,把田地重新分一分。”
“”若拿孝字来压人,做长辈的,总得一碗水端平。正好这段时间在家种地,我也觉得田地是少了些。”
说完,贺渊打了个哈欠:“也别想这么多,早些休息吧。”
…………
后日上午,于清被贺母叫去铺子里,今日此事贺父贺母,不去得落人口舌。
贺渊从灶屋拿出几个馒头,用粗布简单地包裹好,又递给于清五百文钱:“别舍不得花,坐牛车去,回来时帮我给娘买个簪子,再给爹买一坛好酒。”
于清点头应允:“那我先走了,下午你也别去地里忙活了,歇一天儿。”
于清走时还拎了个篮子,打算回来时再去菜市逛逛,下午的东西可要比上午便宜个几文呢。
贺渊最后还是将于清送到官道上,待人上了牛车之后才回了家。
到家不久,贺山后面跟着贺小云就来了,一行人除贺渊以外个个一脸怒气,眼中仿佛快能喷出火来,不像去吃席的,倒是像去掀摊子。
贺渊无奈摇摇头,劝慰道:“别板着个脸,人家办席嘞,咱们好歹也是近亲,让旁人看了说闲话。”
贺山回应:“唉,我说兄弟嘞,村里谁不晓得咱们与他家关系不好。”
贺渊耐心解释:“说到底,不就为田地的事嘛,这事儿绝对成不了,他家可还有位秀才,若这事闹出去,他儿子名声还要不要。”
贺父听后,没好气地说:“你个臭小子,昨日怎不说,害我担心一晚上。”
“不是吧,此事如此简单,爹都没想到,秀才可多看重名声呀,这那能怪我呀。”
经过贺渊一番话后,几人态度才缓和下来,虽还是冷淡,至少让人瞧着也不是去闹事儿的。
才刚走至贺三伯院外,一位身着大红长袍,他面色苍白中透出几分弱书生的书卷气。
贺明梁面带笑容,径直大步走来,热情地说:“可算是来了,二伯,二婶,两位堂哥快去屋里坐吧,这是云哥儿吧,快去屋里拿糖吃。”
然而,却无一人回应他,贺渊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这是堂弟吧,倒是头一回瞧见呀。”
贺明梁温润地回道:“以前在县城里求学呢,刚回来没几天,我也才听说堂哥如今已经全愈了。”
“本该早日上门探望,奈何琐事缠身,还请见谅。”
贺母挖苦道:“别,你可别来,咱家那容得下你这大佛。”
贺渊好笑道:“我娘太久没见你了,这不跟你开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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