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渊刚回到林家院子,就闻到灶屋里飘出浓浓的鸡汤味,林家在村里的房子比较大,有好几间卧室。
堂屋也很宽敞,不过两个舅舅把木桌搬到了院子里,贺母和表嫂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从灶屋出来。
贺母把鸡汤放在桌上,笑着说:“阿渊呀,后山上有好几棵茶树,回去的时候带几包茶叶。”
外祖坐在凳子上,满脸慈爱:“多拿几包,年初炸的小鱼干也带点,家里腊肉够不够吃,要不带两块?”
贺渊还没说话,贺母就说:“家里腊肉多着呢,我拿点茶叶,带点鱼干就行。”
“那你们再带点菌干回去,今年咱家晒了不少。”
林大龙插话:“对呀,三姑,带点回去,我和二虎那段时间天天上山捡菌子、木耳,还晒了不少笋干,放着也吃不完。”
贺母本来不想,但是一想,这些山货自己也没人去捡,家里炖汤连个干菌子都没有。
“那行,走时给我装点。”
大舅母端着一碗红烧肉丸,边走边说:“快来坐好,吃饭了,一会儿菜都凉了。”
一家人陆续围坐在桌旁,一张木桌坐不下,几个小孩都站着吃。
二舅母给每个人先盛了一碗鸡汤,土鸡炖的汤,加了泡好的松茸菌,还有红枣、枸杞,小火慢炖,汤都变成金黄色了。
喝一口,味道醇厚,鸡肉鲜嫩,松茸菌多汁,轻轻一嚼,满嘴都是鸡汤的香味,贺渊一顿饭喝了两碗鸡汤。
桌上还有红烧肉丸、清蒸鱼、凉拌野芹菜、辣子炒笋。今晚主食是白面馒头。
吃完饭天也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大家今儿都高兴,除了小孩都不想睡,围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一家人有说有笑。
外祖悠闲地躺在摇椅上:“阿渊成亲定在五月二十一吧,这日子有点赶,是和家里的那个小哥儿吗?”
“就是清哥儿,外祖,是有点急,但是我也不小了,再拖天就热了,到时候大太阳吃席,人都热得不行。”
贺母听到,说:“爹,这哪里算急,我早就想让阿渊成家了,你看看大龙和大虎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阿渊这么大还不成家,不像话。”
“而且,清哥儿比阿渊大三岁,年纪越大越不好生孩子,又是个小哥儿,本来就没姑娘容易怀。”
贺母刚说完,贺渊就想起于清能生孩子,他对于清不反感,还挺喜欢,也真心想和于清成亲。
但还没成亲,贺母就操心孩子的事,生孩子多危险,于清还是个哥儿,贺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年轻,孩子的事不急。”
贺母马上反驳:“村里谁不是十六七岁就当爹?你都快十九了,还没孩子,像什么话。”
外祖从摇椅上慢慢坐起来:“阿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别管太多。”
他知道自己女儿从小被宠大,脾气霸道,什么都要听她的,要当家做主,一点亏都不吃。
可外孙都要娶夫郎了,小两口的事,哪能都听她的,女儿要是不放手,以后家里肯定经常吵架。
外祖想了想说对贺母说:“渊小子长大了,事情你该放手了,别让渊小子为难。”
第22章
昨夜, 外祖与贺母,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未能说服谁, 直至深夜, 人都已困倦才不欢而散。
今日早食过后, 贺渊腰上挂着竹篾编织的蟹笼, 与林家两兄弟行走在曲折的小路上, 小路旁有一条小溪, 水并不深, 每隔不远处就有妇人蹲在水边,手持棒槌捶打衣裳,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三人沿着溪流缓缓往山下而去,随地势的降低,溪水越来越浅,清澈可见底, 水深仅到成年汉子膝弯, 水低到处都是石头,大小不一,形状各有不同。
三人默契的脱下木履,卷起裤腿直至膝盖以上,贺渊缓缓踏入水中,轻微的凉意沿着大腿蔓延。
他在水中轻轻踱步,河水顺着他的步伐,泛起层层细小的涟漪, 弯下腰身, 贺渊一只手轻巧低翻动水底的石头。
嗯,没有, 没关系再翻一块大石头,见石头下有好几只逃窜的小螃蟹,他迅速扔掉石头,急忙俯下身来,然而巴掌大的小螃蟹跑得飞快,但贺渊还是眼疾手快留下一只。
将螃蟹扔进蟹笼内,还不忘细心地盖上笼盖,避免螃蟹趁机爬出,然后,贺渊继续翻起石头,待翻了七八个石头后,才又发现一只大螃蟹,大螃蟹不仅个头大,也很是狡猾,头也不回就开溜,贺渊连忙去追。
大螃蟹在石缝中机灵地穿梭,贺渊却如同黑白无常紧追不放,一个接一个地翻开石头,大螃蟹还是难逃灾祸。
可贺渊今日势必要将螃蟹一族歼灭,收获一只大螃蟹,让人信心倍增,干劲十足,目光深邃又透出凶残,兴奋地掀开一个又一个石头。
嗯,没有,这么大个石头,咋还没有,去哪儿了?去哪儿了?贺渊心情逐渐变得急躁,脑中闪过螃蟹一百零八种吃法。
手上动作也未气馁,不断翻起大石头,小石头,鹅卵石一个也不放过,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辛辛苦苦一上午,成功收获了十几只螃蟹的伟大战绩。
贺渊回去路上咬着牙,在心里暗自骂道,*,这他妈是什么运气,见了鬼了,*。这螃蟹一点也不好客,如此不给面子,难不成还分什么熟人,生人吗?
咋两位表哥都捡了半笼子的螃蟹,见到他个陌生人溜得飞快,早死晚死都要死,咋就花费这些功夫,他回去咋好意思掀开盖子呢。
可晚掀早掀都要掀,现下已不是螃蟹死不死的问题了,贺渊提起蟹笼去了灶屋。
他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神态,温和地说:“二舅母蟹笼放在这儿了,头一回抓螃蟹还蛮好玩的,果然腿多的东西就是跑得快。”
二舅母不假思索地掀开蟹笼盖,见其中只有一丁点儿稀疏的螃蟹,大多数都是小螃蟹。
贺渊平静的声音随即传来:“怎么了,二舅母,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贺渊双唇紧抿,眼中满是诚恳地说:“我也是头一回抓,若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舅母直言不讳。”
二舅母闻言,心中比较之意顿时消散,这不头一回,怎能与自家两小子比较,她挤出个笑脸:“没事儿,你赶紧洗个手,这饭菜马上好嘞。”
今儿午食,外祖特意嘱咐煮一节腊肠,腊肉。
都是稀奇吃食,二舅母也舍不得割太多肉,专门用干萝卜,干豇豆一同炖煮。
贺渊如今也没吃过几回腊肉,更别提腊肠了,林家的腊肠虽是瘦肉居多,辣子却放得不少,连炖出来的汤都是股辣味。
二虎哥吃得津津有味,见桌上菜食已尽,他索性将汤汁倒入碗中,让原本寡淡无味的白米饭被浓郁的肉汤味儿浸染。
贺渊吃完饭,就要与贺母一起前去了堂叔家,林小柔昨日还送了他们刺泡嘞,虽说这玩意儿山上有,可毕竟难以寻觅。
尤其是那些野果子,时常还未成熟,便被人采摘一空,也不知哪些人吃在嘴中酸不酸,贺母也不好空手去,二舅母便让拎二十枚鸡蛋。
贺母要给钱,二舅母却不收,扳起手指头数给贺母看:“哪个要你钱咯,来一回都买了两匹布,云片糕,还有一块红糖的,这都是贵重玩意,咱家鸡多,日日都下蛋,放久了不也得坏咯。”
“都是一家人,赶紧拎着去哪儿,老是都说些钱呀钱呀,让人听着心里不舒坦。”
贺渊觉得二舅母说的没错,林家本就家境殷实,舅舅也很是亲切,不过他俩一早就去了镇上,铺子哪能关门,日日人都得守着。
离开之际,还特意叮嘱二舅母把家中木耳,菌子等干货都装上些,若是十几文钱都得算如此清楚,那才是伤了和气。
贺渊伸手接过鸡蛋篮子,温言笑道:“那行,二舅母,咱家人也不言谢了哈,娘赶紧走呗。”
“你急个啥,把你外祖叫上一块儿。”
贺母回趟娘家,花了不少钱,她其实还是心疼钱的,一文两文她都看得上,但回娘家,也不能小家子气,如今不用花钱也乐得开心。
于是,贺母望向二舅母,笑容可掬:“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就先走了。”
二舅母则催促道:“哎呦,赶紧去,我这儿还忙着呢,没空陪你扯。”
三人便沿着山路,朝往堂叔家而去,外祖手执拐杖,因年迈之故步伐略显迟缓,贺渊刻意放慢脚步,与外祖同步而行。
绕过半山腰后,终于看到堂叔家,一间矮小破旧的泥土房。
外祖轻轻敲响院门,院内随即传出,老人略带沙哑的声音:“谁呀,谁呀,敲敲敲,林小柔,你在做啥嘞,还不赶紧去开门?”
贺母与外祖小声低语:“这老顽童,都这把年纪了还在嘞,我以为早就去了呢。”
外祖闻言,轻轻敲打地面提醒:“你说话需谨慎些,莫让他人听了去。”
贺母却是不以为意:“怕啥,他还能拿我怎样,那老头子脾气古怪的很,早年还想占我们土地呢,莫非因着堂哥人不错,谁会拎着鸡蛋上门呀。”
正当贺母说话间,那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林小柔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贺母虽嘴上说着不怕,但见到人后脸上立刻露出个笑脸。
“小柔啊,这几日刚好回娘家,这不提一篮子鸡蛋来你家坐坐,哎,你爹呢,不会还在松安镇做活吧,我还以为早就回来了呢。”
林小柔露出个怯弱的笑:“是嘞,还没回,快,快进屋坐吧。”
言罢,林小柔就迅速回屋要去端凳子。
趁这空隙,贺母压低声音说:“要是早晓得她爹都没在家,还来个屁耶,白白花这么多鸡蛋,真是浪费。”
待林小柔端出长凳后,贺母先讲了一堆客气话,才拐弯抹角问:“大山你也见过两三回了,觉得怎么样,这村子里天天说你闲话,虽是嫁得远些,可你也不必听这些糟心话嘞。”
“若觉得合适的话,便早早定下来,我侄儿虽说田地不多,人是个勤快的,又不嫌弃你,你也别挑三拣四,错过了这好事儿,姑母可找不到别家了。”
林小柔还未回话,一位老人驼着背,立在破旧又矮小的门边,脸上布满皱纹,那浑浊的眼中却满是贪婪之色。
他枯黄而弯曲的手撑在陈旧的木门上,粗犷地说道:“嫁,咋个不嫁,林三妹,你也晓得小柔是咱村最能干的姑娘,先跟你讲好,那聘礼可不能低于六两银子嘞。”
贺母却没搭理那老人,直接与林小柔讲:“你在家自个琢磨一下,到时候找人给姑母带个话,若是不行,早早你就说一声。”
老头见贺母压根不理他,沙哑地声音大了几分:“林三妹,你个死老婆子,耳朵莫不是聋了,和她说没用,没个六两银子,她就死在林家算了。”
未等人反应过来,贺渊快速冲上前拽着人领口,冷笑不迭道:“死老头子,你骂谁呢,说话给我注意点,再敢骂人,老牙都给你打掉。”
贺渊将人往泥土墙上一推,也未使力,怕这老头讹人,而后,他才头也不回地离去,贺母与外祖见状,连忙起身尾随其后。
刚走到竹林边缘时,李小柔在他们身后急迫地喊:“请等一等。”
待她走近后,害羞地垂下头,低声说道:“我乐意的。”
贺母连忙握住她瘦弱的手:“果然是个懂事儿的,你留在这家里,不也是受罪,那老头脾气怪得很。”
“远嫁也有远嫁的好处嘛,小柔,你看,姑母不也过得挺好的,到时候你嫁过去,咱俩亲上加亲,我定会帮着你。”
紧接着,贺母语气一转:“就是大山,你也晓得他家情况,这聘礼之事……”
林小柔只是胆子小,可脑子却不傻,连忙接过话茬:“姑母,您莫听我祖父乱说,我的婚事儿,我爹做主,您同我爹谈就好。”
此话一出,贺母才真心笑道:“这才对嘛,真是个好姑娘,等办完渊小子的事儿,我就找你爹详谈此事。”
虽说是亲戚家,咋说她都是媒人,不得她给一两银子哩,但她要先忙完儿子的婚事,这才是她心中头等大事。
次日,夜色还笼罩着村庄之际,贺渊就已坐在牛车之上,二舅母塞给他一袋沉甸甸的干货。
贺渊连忙说道:“舅母,谢了哈,赶紧回去再睡会儿。”
贺母也坐上牛车:“五月二十一,记得来吃饭啊。”
“晓得了,你回来一趟说了多少回了。”
贺母也不再多言:“好嘞,那我就不啰嗦了。”
大龙哥稳稳地驾着牛车,由于天色尚暗,加之山路崎岖,牛车行驶的很慢,又是下山路,哪里敢快的了。
待走上官道之后,天边才泛起光亮,景物逐渐清晰,视野随之开朗。
第23章
当牛车驶入桃坪镇后, 大龙哥热情地送他们坐上返回松安镇的马车。马车沿着宽敞的官道前行,一路上倒也算平缓。
马车上并不拥挤,贺渊也有闲情, 环望四周, 虽景色单一, 以杂草, 密林或高山为主, 偶尔也会掠过几缕微风。
若是在这山林间过夜, 那将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毕竟大山中猛虎野狼比比皆是,不幸碰上,便为下辈子长个记性吧。
行程中,不时会穿过一条小溪,或是横跨木桥,此时, 马夫会让众人步行过桥, 过了木桥后一行人在坐上马车继续前行。
行程远,花费也不少,马车速度快,价钱自然比牛车高些,若是坐牛车半夜就得碰运气了,共计六十二文,这是贺母开头与马夫讲了好一阵的价钱。
到达松安镇时,日已西斜, 贺渊手提装满山货的布袋, 肩上背着包裹,与贺母往木匠铺而去。
贺渊刚走出小巷, 便见自家铺前,一位妇人想买一张檀木书桌,贺父还专门雕刻上山水纹,金粉勾勒木纹边缘,一层层金纹高贵大气。
贺渊曾听父亲说过,铺子的镇店款式之一,最少六两银子,然而,妇人竟只想给五两银子买下。
贺父是老实人,眼里只有木活,生意往来都是贺母一手打理,于是,他与贺母加快步伐。
拎菜篮的妇人说道:“哎呀,贺师傅,五两银子已合适嘞,这书桌也没人问,在铺里摆多久了,若非我家小儿刚中了童生,别说五两便是一两,我也是舍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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