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温和地笑了笑, 客气道:“王叔,再坐会儿嘛, 我家阿渊一人怕是待不住呢。”
“不嘞不嘞,回去晚了,怕连饭都没我的份了,先走了哈。”
贺渊把背篓放在地上说道:“清哥,你先回屋歇歇,我晾好衣服就地里去掰玉米。”
于清并未离开,站在绳索旁边,弯腰将衣服一件一件摊开准备晾晒:“你先去,我来晾,忙活一上午肚子都饿了。”
听到夫郎说饿,贺渊着急起来:“你回屋拿块糕点先垫垫肚子。”
“不要,快去你听话哩,我想吃玉米。”
贺渊无可奈何,放下衣服,飞奔着朝玉米地跑去:“马上回来哈。”
于清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情愉悦地将一件件衣物摊在绳索上,接着回屋倒了两杯酸梅汤,坐在贺渊常躺的摇椅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目光投向院外,等待着人归来。
土小黄自从于清到家后,就一直跟在人身后,此刻趴在摇椅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于清。
“小黄,他跟你一样傻哩,中午给你吃玉米哈。”
土小黄歪着脑袋,虽不明白主人在说什么,仍旧欢快地汪汪叫着回应。
于清伸手摸了摸狗头:“土小黄,你又长大了,真乖。”
大约过了一刻钟,院外一条傻狗抱着十几根玉米,兴冲冲地朝他跑来:“清哥,咱家的玉米个个颗粒饱满,肯定特别好吃。”
“是呀,我路过的时候看着就不错,来,给我,我去煮,正午就不煮饭了。”
“那行,清哥,我去给你烧火。”
小两口走进灶屋,贺渊立刻生起了火,于清则拿起水瓢在大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然后开始剥玉米皮,露出金黄饱满的玉米粒。
于清在厨板旁边清洗玉米:“阿渊,你平常在家,灶屋收拾过没有?木架子上都有灰尘了。”
贺渊略显心虚:“清哥,你让我收拾我肯定会收拾的,木架子我看着挺干净的,吃完饭我在擦擦。”
于清把洗好的玉米放进锅里:“算了,不指望你了,干家务活老是偷懒,明儿咱俩一起去收玉米,秋收可是忙得很。”
“清哥,咱家地不多,我一人就行,你正午给我送饭,我可不想日日啃馒头。”
“知道啦,不会让你饿着的,今早上我就让娘,下午带块肉回来。”
两人在灶屋啃了几个玉米,填饱肚子后于清把玉米一颗一颗剥下来,加了半碗玉米汤,倒给土小黄吃。
而贺渊则爬上桃树,把高处的几个桃子一一摘下来,在井边洗净去皮,递给了于清。
于清在厨板旁把桃子切成丁,加入少量红糖,搅拌均匀,腌制了半柱香的时间,让贺渊生起小火慢慢熬,熬成粘稠状后盛进小陶罐。
于清把小陶罐放在木架上:“阿渊,这样能存放七八日,农忙的时候每日给你泡桃子水喝。”
贺渊眉梢上扬:“好好好,只要是清哥煮的,我都喜欢。”
第二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贺渊身旁的人轻轻挪动身子下了床,贺渊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于清已经穿上外衫,坐在铜镜前扎起高束发。
于清侧过身子,看到贺渊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嘴角不由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相公,天色还早呢,再睡会儿,我去煮饭。”
贺渊躺在床上看着于清,一头青丝全都束了起来,只留耳边散落着少许鬓发,看起来清爽又干练。
小夫郎眉眼如画,桃花眼里饱含情意,薄唇微微上扬,身着青色外衫,身姿曼妙动人。
贺渊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来了精神:“差不多了,我起来帮忙吧,吃完饭早点去地里。”
有贺渊帮忙洗菜剁肉,于清很快煮了一锅臊子面,两人端着面蹲在廊檐下吃起早食。
远处的田野间已有不少身影走动,偶尔传来村人的说话声,大多是在谈论谁家的麦子长得好,谁家的地受灾了。
贺父端着碗从灶屋走出来:“阿渊铺子离不开人,前日接了几个活,我让你娘留下来帮忙。”
“爹,没事的,咱家就几亩地,几日就能忙完,我闲着呢。”
贺母舍不得儿子受累,叉着腰说道:“啥没事,秋收累人,清哥儿越来越任性,别我前脚刚走,后脚就留你一人在地里。”
“吃完饭,咱们三个一起去地里,谁也别偷懒,中午让清哥儿回来做饭送到地里。”
这时,秋风携着一丝凉爽吹拂过农家人的脸庞,田野中一片忙碌景象,除了小娃娃,大人们几乎都在地里劳作了,秋收最为累人,高高的玉米地里,人一进去就看不见身影了。
贺渊背着背篓,把玉米从玉米杆上挨个,掰下,直至装满一背篓,再集中倒在贺母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
周围有不少贺母熟识的妇人,几人一边唠家常一边干活。
于清擦了擦脸上汗水,从背篓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桃子水。
“贺渊,喝水不。”于清在贺渊身后喊道。
贺渊回头,笑了笑,走到于清跟前:“我尝尝,昨儿都没尝过哩。”
贺渊接过水壶大口喝起来,水中带着浓浓的桃子香气,凉凉的,特别解渴。
于清弯腰又拿出一个水壶:“把这壶给你娘。”
贺渊把木塞重新塞回壶口,扔进背篓,高声喊道:“娘,清哥儿叫你喝水。”
“哟,贺二婶,你家儿夫郎可真孝顺,喝水都想着你哩。”
“可不是嘛,我家那个就光想着补贴娘家,一到秋收就跑回娘家了。”
“这样的儿夫郎可不行,秋收谁家不缺人手,嫁出去咋还能顾着娘家,咋一点都拎不清嘞。”
“谁让你心太软,新进门的得立下规矩,这种就需好好教训,让他长点记性。”
“不过贺家的清哥儿确实能干,有手艺能挣钱,贺婶子,你家儿夫郎一看就孝顺,以后有福气喽。”
贺母扯出个笑脸:“从小养大的娃,咋说都要亲一些,我和他爹早年可没苛待过清哥儿。”
贺母这话不假,于清虽然嘴上与贺母对着干,可心里却是敬重二老的,要是没有贺父贺母,他早就饿死了。
若是被别人买走,日子肯定不如在贺家,贺母虽然嘴巴厉害,可却不是个黑心肝的,从小没短过他的吃食,更不像贺老太那般无故打骂。
于清拿着水壶走到贺母面前,语气缓和了一些:“娘,歇一会儿,喝点水吧。”
贺母笑着接过水壶,大口喝了起来:“行了,拿回去吧,歇啥歇,这些活儿都干习惯了。”
贺母不常下厨,但是地里的活很是利落,掰起玉米也懂得技巧,比于清还要快。
没过多久,土地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坡似的玉米,贺母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快要升至正中央,她取下腰间的钥匙:“清哥儿,你先回去煮饭,都是力气活,做点有油水的菜。”
于清点了点头,接过钥匙,走到玉米堆旁边,把小半背玉米在地上:“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于清就爬上土坎,沿着小路往家走,路过辣子地,摘了几个青辣子,一路上不少熟人跟他打招呼,于清都笑着回应。
刚走到家门前,土小黄就立刻跑上前来,围着主人转圈,欢快地叫着,于清打趣道:“见到自家人叫啥,你自个玩去,我忙着呢。”
用钥匙打开灶屋门后,土小黄就懂事地乖乖趴在门口。
于清先蒸了一锅南瓜饭,又拿出昨日腌的五花肉,洗净放锅里煮熟后,再切成薄片下锅煸炒,没多久,灶屋就飘满肉香。
于清赶时间,动作很快,不久就炒好一道回锅肉与红烧冬瓜。他从锅里挑几块南瓜,拌上肉油给土小黄。
他自己舀了一碗饭夹了菜,坐在灶屋的小木桌旁大口吃着,心想忙一上午自己都饿了,贺渊不知饿成啥样。
饭后,他在木柜找出两个大碗,两人饭量大用食盒装不下,就拿个竹篮,装上两碗饭,在把菜食放进去,上面盖块白布遮挡尘土。
他提起竹篮锁门,朝土坎路走。
刚入秋,晌午太阳还很晒,可没办法,得趁好天收粮食晒干,不然下雨粮食发霉,一年就白忙。
于清送饭时,不少没出嫁的哥儿姐儿也拎着竹篮或食盒去田地。
到岔路口时,碰到迎面而来的季春花。
季春花笑着说:“清哥儿,去送饭吧,一起走?”
于清不想和贺三伯家牵扯,免得麻烦:“我去大河边那块地,不顺路。”
季春花侧身让路:“那你快去,对了,给二伯带句话,笛哥儿要出嫁了,这月二十七,晚上你们一家来吃饭,他命好,嫁的可是有钱人。”
“生怕农忙干活,趁着秋收就想把自己嫁出去,现下在家饭都不做,跟祖母一个样嘞。”
于清听贺渊说过,贺小笛借他哥名头找了有钱人家,他笑笑:“之前都没听说,笛哥儿真是个急性子,晚上我与爹说一声,先走了。”
第50章
于清转身走了, 留下季春花在原地,呆呆望着于清远去的背影。听说贺渊卖西瓜赚了不少,于清还摆了小摊, 她没想到, 曾经自己瞧不上的人, 现在日子比自己好。
起码贺渊家, 没那多烦心事, 不成器的爹, 爱惹事的娘, 摆架子的祖母,还有一得好处就现原形的弟弟,这家子没一个好的。
要不是和贺明梁青梅竹马,又被秀才名头迷了眼,怎会跳进这火坑。贺小笛长得不如自己,也不知朱少爷咋就看上笛哥儿了。
其实贺明梁家就是表面风光, 实际压根没多少钱。爹一有钱就在镇上胡吃海喝, 自私自利不顾家。
没嫁人时,爹娘疼她,从来不让下地干重活。现在还得在大太阳下忙活,家里一堆事,中午不回家煮饭全家都挨饿。
本想让笛哥儿帮忙做午饭送去地里,谁知那家伙竟然不肯,偏心的爹娘还帮着说话,就盼笛哥儿能带他们发达呢。
家里活都需她一人干, 没得一日闲。季春花无奈叹气, 眼里满是忧愁,只盼着明梁能早日中举, 不然这日子真没指望了。
这时,于清已快步行至玉米地,很多人都聚集在大树下或河边阴凉处。王婶在不远处槐树下冲贺母喊道:“你们过来一起吃饭呗,忙一上午了,来歇会儿。”
贺母拍了拍手上玉米须,大声回应:“行,你们先吃,马上来。”
贺母擦擦汗,转而说道:“阿渊,咱过去吃饭吧。”
贺渊把一背篓玉米倒地上,不忘叮嘱:“清哥你别站这儿,晒,把篮子提到树下去。”
于清闻言乖乖提起篮子去了槐树下,直到看见两人过来,才轻轻掀开白布,露出金黄米饭与香气四溢的辣子炒肉。
待贺母一走近,他就端起一碗米饭递给贺母:“娘,吃饭。”
另一边的王叔看看自家篮子,只有三碗米饭和两个素菜,没一点荤腥,板着脸说:“你这婆娘,让你买肉,咋不买?日日吃这些,嘴里都没味了。”
“就是,爹说得对,平常就算了,现在不吃肉哪儿有没力气。”
“娘,您别省了,爹身体虽不如从前,但我和大哥正年轻,能挣钱,别省这点吃食。”
“要你们多嘴,老娘还能不知道?昨日你们爹咋不捎一斤肉,今日上午我就算想去镇上,都没搭上牛车,先凑合吃吧。”
说完,王婶转头对贺母说道:“贺二姐,你家日日都去镇上,喊他给我带一斤五花肉回来呗。”
贺母正吃饭,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爽快应下。
饭后,众人没歇多久就渐渐散开,在大太阳下一忙,就忙到太阳西斜,人累得直不起腰,脸上全是汗。
贺渊把最后一背篓玉米倒地上:“累死我了,清哥你歇一会儿,在回家做饭吧,我和娘把地里的玉米杆拔了拉回去当柴火。”
说完,贺渊走向于清身边坐下。
于清推推他肩膀:“别靠这么近,热。”
贺渊听话挪挪:“清哥,晚上随便煮碗粥,渴得很。”
于清痛快答应,不用贺渊说,晚上他也不打算炒菜:“我煮一锅南瓜稀饭,配酸豆角,再烧锅热水,晚上都洗洗,行不。”
“行,你来回跑麻烦,要不明天在家剥玉米吧。”
贺母听了心里不高兴,但没办法,玉米得趁早脱粒晒干防止发霉,让儿子在家他定不愿意,自己又不想在家操持那一日三餐。
“清哥儿就听阿渊的,你一小哥儿干这活正合适,明日就留在家里。”
不远处,贺父驾着牛车缓缓而来:“都累坏了吧,先歇着,我把玉米搬上车拉回去。”
贺渊起身说:“你俩多歇会儿,我去帮爹搬玉米。”
于清和贺母并未歇多久,就帮着一起把玉米一背篓一背篓倒在板车上,装满后,贺父就载着于清,赶着牛车走了。
剩下两人也没停下,贺母砍着玉米杆对贺渊说:“这东西带回去晒干,当柴可耐烧了。”
“我算看出来了,你和清哥儿都懒,从不上山捡柴,家里柴都得买,一年花不少钱呢。”
“娘,您这思想不对,赚钱不就为享受,存着难道还能钱生钱?”
“啥思想,思想是啥?”
贺渊认真解释:“想法就是思想,一个意思。”
两人一边忙一边争论,贺父也赶着牛车来了二趟,见两人都在忙活,默默地将剩下的玉米搬上车运回家。
夜幕降临,天色渐暗,三人将所有的玉米杆搬上车后,板车就没地儿能坐人了。
贺渊只好带着贺母和村里人往家走去。
到家后,于清刚洗漱完,正提水往菜地里倒,看到两人出现在小路上,连忙喊:“回来啦,赶紧进屋吃饭吧。”
此时,贺家堂屋的木桌上已摆上了四碗南瓜稀饭、一碟酸豆角和水瓢里的咸鸭蛋。
于清坐在桌旁喝了一口米汤,像想起啥,对贺父说:“爹,笛哥儿要嫁人了,叫咱一家子二十七晚上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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