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爷拾起桌上折扇轻轻摇动:”待我解决完势利眼,你便与他断了来往。”
李富贵连忙应允。 ”小禄,愣着做甚,棋盘给本少爷呈上来。”
须臾,贺渊与陈少爷坐于木窗之下,棋盘上交织成局 ”呵,你小子竟能擒我战马,倒有几分门道,不过也就一般般。”
然而,战局瞬息万变,陈少爷擦去脸上薄汗,目光透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有点本事啊,是我小瞧你了,再来一局。”
如此,三局过后,陈少爷愤然地将檀木棋子掷于地面:”他奶奶的,又输了。”
他伸出手指向窗外繁华的鹤香楼,豪气干云:”小子,下午若是你真赢了那书呆子,替本少爷出了这口恶气,今晚本少爷就带你去那儿大吃一顿,瞧见没?松安镇最有名的酒楼。”
贺渊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言语诚恳:”素来我只在乡间与人对弈,若不幸落败了。” ”败了,你俩给我一起滚蛋,以后本少爷见一次揍一次。”
贺渊脑子一转,计上心来:”陈少爷,方才我想起家中夫郎还在等我,下午怕是没时间,就先行告辞了。”
言罢,贺渊不顾李富贵阻拦就要开溜,却被大少爷一把拽回:”兄弟,方才话说重了哈,莫怪,莫怪,我若真敢随意揍人,我爹肯定会打死我的,这样吧,无论输赢,我都请你吃一顿,如何。”
贺渊回眸一笑,应声道:”陈少爷,这才够意思嘛。”
下午,贺渊蹲在铺子外,吃完香喷喷的包子后,回头趁于清不注意就溜了出去。
还是那座茶楼,那间包厢,三人在屋里打着叶子牌,而话题的中心则是陈圆,也就是陈少爷,正滔滔不绝讲述他与那书生的恩怨纠葛。 ”那书呆子家里穷的叮当响,却自视甚高,仗着他娘给县令家洗衣裳得意忘形,上回茶楼举办围棋赛时,我本想让他几分,不料赢了还对我出言不逊,嘲讽我不学无术,骂我是猪,不思进……下进。”
陈圆愤愤不平,眉宇间满是怒意:”我这辈子,只有夫子与家父骂过我,他怎能如此趾高气昂。”
李富贵一脸困惑,不解问:”书院不是还没到放田假的时候吗?少爷您这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贺渊狠狠一踹,并适时插话:”富贵兄,三伏天如此炎热,陈少爷金贵之躯,怎能吃这苦头,自然在家修身养性。”
陈圆心虚回应:”是啊,这天太热了,待气温下去了,我爹就会把我再送进书院的。”
其实陈圆从小便在书院念书,可他一看书便打瞌睡,时常在课堂上睡大觉,引来众夫子不满,纷纷要求将他辞退,可奈何陈老爷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退一回,又塞钱将他送进去,非要让陈圆考上功名不可。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少爷,那书呆子来了,此刻正在楼下喝茶。”
陈圆眼中闪过一抹狠意,把叶子牌往桌上一推:”来得正好,贺兄,我可全靠你了。”
言罢,陈圆怒气冲冲带着三人下了楼,此时书生已放学,茶馆人声鼎沸,不少书生正吟诗作对或低语交谈。
陈圆的小眼睛在茶馆内四处搜寻,最终目光落在一位身着玄色华服少爷身上,他身旁还立着一位书生。
刘大少杨起眉梢:”哟,你怎会在此处啊,我近日听闻陈少爷输了棋,还让这草包给好好上了一课,这脸面可是丢得响当当啊。”
书生立即殷勤道:”刘大少,陈少爷长得胖心胸又广,自不会在意这闲言碎语。”
刘陈两家皆是做粮商生意,表面维持着几分和气,可暗地却斗得头破血流,两位少东家每回碰面,自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可陈圆脑子不灵光,回回都落下风,灰扑扑地溜走,此刻,他气得肩膀都微微颤抖,指着刘大少,咬牙切齿道:”刘杰,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难怪他竟然敢如此说我。”
刘杰用手轻轻一甩,便将折扇展开:”陈少爷怎可平白无故冤枉人呢?你那榆木脑袋,怎配我亲自出手。”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贺渊与李富贵,戏谑道:”哟,你这是新收的狗腿子吧,看起来与你甚是相配,一个傻样啊。” ”谁傻,你说谁傻。”陈圆气急败坏反驳道:”明明是他俩傻,本少爷聪明绝顶。”
贺渊不想在这莫名挨刺,看来想白吃一顿大餐得有气度呀,他小声在陈圆耳边提醒:”少爷,正事要紧,我家住在村里,得早点儿回去呢。”
陈圆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对书生说道:”你下棋不是很厉害吗?敢不敢与我兄弟比一比,若是输了,你就当着众人的面,给我跪下道歉。”
此言一出,因镇上两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在此处,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准备见证这场棋坛对决。
书生不屑地冷哼一声,整个书院谁不知这陈圆就是出了名的废物,砸了这么多钱童生都考不上,他交的兄弟也全是不入流的玩意,但凡有点儿脑子,绝不会与这废物为伍。
带来的帮手又能强到哪去,于是,他轻蔑一笑:”比就比,若你这位兄弟输了,陈大少就当众承认自己是头蠢猪,如何?”
贺渊前世为筹集学费,每年必赴学院围棋大赛,虽非年年夺魁,但好歹也能进个前十。
棋局之上,贺渊以雷霆之势,未及一柱香,对手精心布下的棋局就被杀得溃不成军,书生似乎难以置信,愣怔在棋盘前,久久都未能回神。
刘杰见此,怒火中烧,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你这废物,就凭你妄想做本少爷的狗腿子,提鞋你都不配。”
话落,他带着一众随从,愤然离场。
小禄也领着贺渊去了有名的鹤香楼,他心地善良,不喜见如此凄凉的场景,便已太阳马上落山,需早日回家为由推脱。
陈少爷心情好倒也豁达,特意吩咐小禄领着他前往鹤香楼,让人随意挑选打包。
当然,贺渊是怕平白无故遭惹人怨恨,自己不过一介素衣,如何与人争斗,故而行事低调,力求不引人注目。
至于李富贵,反正叫了他好几遍,非要留下凑热闹。
大酒楼就是阔气到处都摆着冰盆降温,一踏入店门,气温瞬间降下好几度,尤其是微风吹过冰盆,带来阵阵凉爽,贺渊接过小厮递来的菜单,面对繁复的菜名,不禁哑然失笑。
白玉翡翠,凤翼落玉,黄金甲,千秋雪,古人就是讲究高雅,取名字云里雾里猜灯谜似的。 ”小二哥,这白玉翡翠是何物?”贺渊好奇问道。
伙计并未因贺渊身着朴素,一看就是农家子而瞧不起他,依旧热情回应:”客官,白玉乃是细腻豆腐,翡翠则是精心挑选出的青菜,二者搭配,口感浓郁又清新。”
贺渊在心中暗自吐槽,豆腐炖白菜,一百文一盘子,肉肉肉,那个是肉,我要吃肉。
贺渊拉着人进一步询问:”原来如此,那千秋雪呢,莫非是珍禽之肉?”
伙计闻言,笑意更甚:”客官说笑了,千秋雪是丝丝分明的萝卜丝,清脆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来一盘吗?”
贺渊果断拒绝:”不,不要,你给说说那个是肉。”
在伙计的推荐下,共打包了五道菜,未问价钱,反正不是他给钱,若不是肉食不禁放,非得打包三日量不可,走时未忘带走一坛郎君姑娘都喜爱的梨子酒。
在门口还与小禄客气了几番,期间,没少说陈少爷好话,才两手拎着荷叶打包的肉食,兴高采烈的往西街奔去。
刚跑过街角,便望见大河之畔,于清正弯腰清洗圆桶,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格外温馨,贺渊高声喊道:”清哥,我回来了。”
他先把东西放回铺里,笑容如春日暖阳,迫不及待往河边跑去:”清哥,我今儿弄了不少吃食,都在大酒楼打包的,还有一坛梨子酒哩,听酒楼的客人说味儿不冲,清甜清甜的。”
于清站在河边用力甩了甩桶中的水渍:”你还去酒楼打包吃食,你哪来这多钱儿?”
贺渊嘿嘿一笑,没忘陈圆下午说他傻的事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今儿认识了个财大气粗,脑子不灵光的傻少爷,我替他出了口气,请我的。”
贺渊得意道:”怎样,我今日可一文钱都没花呢。”
在日落西山时刻,街道行人陆续散去,一家四口坐上牛车,往上河村驶去。
第47章
归家之际, 贺母眉眼皆是喜悦:”清哥儿,赶紧把饭蒸上,阿渊有本事嘞, 卖西瓜挣了一大笔钱, 还能让陈少爷请吃饭呢。”
于清依言蒸上一锅白米饭, 随后将荷叶中的肉食一一铺陈于盘中, 独留下两个鸡腿, 他对贺父说道:”爹, 阿渊这会正忙着浇水哩, 劳烦您端去给贺山两兄弟,让他们尝尝鲜。”
贺父早年与贺大伯关系很好,如今长兄走了,贺父难免格外照顾两兄弟,闻言,即刻搁下手头之事, 拿起被荷叶包着的鸡腿, 步履匆匆踏出了门。
院外,贺母将扫帚往地上一甩:”我真是遭了罪,一家子都吃里扒外,哎呦喂,气死我了。”
今晚贺家木桌上的菜食,不但格外昂贵,还全是肉菜,皆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佳肴, 烤鸡, 烤鸭,红烧肉, 肉丸子,清蒸鱼,白灼虾。
一顿大餐,让贺渊酒足饭饱,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端起一碗色泽清亮的梨子酒,细细品尝,赞叹道:”嗯~,不错,不错,味儿很是不错。”
贺父啃着烤鸭腿,嘴边油光满面:”啥口味呀,酒味不够浓厚,难喝还没一百文钱的酒香哩。” ”爹,这是果酒,讲究的是清甜与果香,自然与浓烈的白酒不同。”
酒楼打包出来的佳肴虽价贵,但味道没得说,味道别具一格十分鲜美令人回味。
次日清晨,贺渊悠悠转醒家中静谧地很,俨然已无一人,他穿好衣物,悠闲步入灶屋,随手掀开锅盖,拾起汤勺舀出一碗温热的豇豆稀饭。
窗边木桌上,盘子盖着一碟咸菜,贺渊就着咸香的咸菜,慢悠悠吃下早食。
随着日头渐高,外头暑气蒸腾,贺渊倒不打算出门,先是挖了一碗玉米糠与麦麸混合去后院给鸡喂了食。
正当他拿起扫帚打算将家中从里到外好好清扫一番时,隔壁传来墙体倒塌的巨响,贺渊好奇走到门边,只见不远处破屋子,几个大汉正用挥动大锤,大锤起落间,破旧土墙轰然倒地,尘土纷飞。
无需多想,定是那马仓回来了,贺渊只淡然一瞥,随即收回目光,继续手中清扫活计。
不同于清那般细致入微,贺渊的打扫显得随性许多,只将表面看得见的灰尘与杂物一扫而空,家中摆设物件都未曾移动过。
所以并未花多少时间,他已放下了扫帚,贺渊犯懒,天气又热,自不想着去找事儿做,一会儿躺在床上,一会儿又躺在摇椅上,懒散地喝着夫郎特意留的甜水解馋,偶尔闭眼小憩。
随时间推移,日头越发毒辣,贺渊站起身决定上山躲凉快,拎起篮子,带上小锄头。
出门时不忘搅上一碗面糊糊,倒了一半给土小黄,权当午食,他戴着斗笠,穿梭在林间小道上,脚步迅速往山上爬去,如今天热,山上野菜未见多少。
倒是野果子正陆续成熟,许是农家人都晓得夏时山里凉爽,途中遇上不少村里人,此时他正与张文德,赵大牛结伴而行。
两人对这片山林如指掌,带着贺渊走上一条崎岖小路,路上不见坚实土地,只见及膝高的杂草,密密麻麻几乎踩着野草过路。
待穿过杂草丛抵达果树下时,几人身上已粘满草叶或是如米粒一样的果实,果实上布满小刺,粘在布衣上。
贺渊先是将衣服上的杂草或小刺果一一清除,才望向野梨树,枝头上长满了呈灰褐色个头不大的野梨。
贺渊跟着两人一同攀上树枝,站在粗树枝上,双手麻利地采摘野梨,不一会儿就将竹篮给装满了。
于是,他把篮子放去地上,再爬上树帮着两人摘野梨,待将满树梨子全部采摘完毕,三人坐在粗树枝上稍作休息。
赵大牛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梨子,迫不及待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这梨子还蛮甜的,哎,文哥,马仓不是没钱吗?咋走了一段时间,回来又有钱哩,都要盖房子了。”
张文德沉吟片刻,分析道:”大牛呀,这事儿你怕是还没看透,我估摸着马仓压根没去赌,在骗那寡妇呢。”
赵大牛叹了口气:”唉,要我说马仓也是可怜人,从小去镇上打杂做工,到头来还被后娘算计,送去当了兵。” ”谁说不是呢,谁家有钱会送儿子去当兵,一打起来可都得见血。”张文德道。
赵大牛吃完梨,在粗布衣上擦了擦手:”行了行了,不提这些了,咱还是去摘八月炸吧,一会儿差不多该下山了。”
贺渊抬头望了望西斜的太阳,约摸时间已近四时,便灵活跳下树来,弯腰提起沉甸甸的竹篮。
赵大牛步伐稳健。走在前端:”虽说路是不太好走,但好走地儿,早被人给摘光了,村里有些人啊,果子都没熟透,就全摘了也不知急个啥。”
张文德笑着回应:”还是怪你自个,整日窝在家里,大汉子跟个娘们儿似的,叫你好几回都不肯出门。” ”这不趁婆娘回娘家去了,好歇几日,若等她回来了,我咋能闲下一日,整日都是钱钱钱,赚再多都嫌少嘞。”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娶了母老虎,还是渊小子有福气,夫郎漂亮又能赚钱哈。” ”大牛哥,我与你一样,赚的钱全上缴了,不然要与我打到半夜不可。”
赵大牛闻言,爽朗大笑:”听说了,村里都传遍了,说你俩小日子过得鸡飞狗跳,早晚要散伙呢,眼下瞧着不也蛮好的。”
张文德拍了拍赵大牛肩膀:”好好带路,别一会儿带坑里去了,再说村里传言听听便罢,切莫轻信。” ”诶,我晓得嘞,前方小溪石头覆满青苔,滑着嘞,你俩脚步可得踏实了。”
三人过了小溪,不久就抵达目的地,翠绿藤蔓下,挂满了八月瓜,果皮呈黄或紫,部分已裂了口,露出白白果肉,散发淡淡清香。
赵大牛放下背篓:”渊兄弟,你摘了放我背篓里,一会儿回去我倒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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