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南宫就怀疑的范围便自然而然地缩小到与尘洛洛有过接触的人群当中。
其中最可疑的人,便是司徒臻远。
他在被公仪楚觞抓走前曾经跟司徒臻远对过两遍暗号,当时的司徒臻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让他下意识地把怀疑对象转为了时将。
但静下来分析后不难发现,时将一直对南宫就做出的很多破窗行为感到无法理解(但纵容了),听不懂南宫就说的一切现代词汇,且时将很多生活细节、习惯根本就不是一个穿书的现代人能模仿得来。
再且,他在原著中同为配角,根本没有需要向南宫就隐瞒穿书身份的动机,将他排除在外也算是合理。
所以南宫就需要寻找一个契机,再次确认司徒臻远究竟是不是他的同类,如果是,他隐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南宫就深吸一口气,由心底祈祷,希望他的同类只是因为哪里出现了信息偏差,才导致无法与他相认,不然他真的无法相信任何人。
包括在仙盟大会的闹剧中算计过他的时将。
…
南宫勿听见南宫就说会带着尘洛洛后,脸色总算缓和少许,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甩袖离去。
裴玉还在耳边嗡嗡嗡地碎碎念,但南宫就没空理会裴玉的小情绪,认真对尘洛洛道:“洛洛,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几人各怀心思地度过了两日,终于到了宁州城举办水灯花会的日子。
只是南宫就整装待发之际,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冷颤。
总觉得好像对不起谁,但又不知道自己有对不起谁呢(。
第40章
月牙升起, 夜幕初临。
宁州城的城门底下熙熙攘攘,不少居住在城外的人也特地在今夜赶来花会凑热闹。要是走运了,说不定还能碰上一段不错的姻缘。
与平日仙盟盟主似皓月清风一般的月白色装束不同, 今夜的司徒臻远穿了一件绣金云锦玄衣,整个人气宇轩昂, 身材挺拔。
随意立于灯笼一侧, 清风拂动, 连投到墙面上的剪影,都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人来人往间,不管是男是女, 都忍不住朝司徒臻远偷偷瞄上几眼, 有被他的容貌气质吸引的, 也有猜测他是哪位官家大人物的,还有心生嫉妒装作不屑一顾的。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司徒臻远双眸含笑, 神色温柔, 显然已经有约在身。
越接近戌时,司徒臻远的笑就更柔一分。
果然, 戌时刚到, 背后准时走来一人。
未等背后的人开口,司徒臻远便笑着转身, 道:“来了?”
背后的人是尘洛洛。
清脆的少年出行并不需要繁复的妆点, 但尘洛洛今晚明显是有好好整理了一番仪容,头发整齐束在脑后, 面容清丽, 身上穿的不再是逍遥宗的弟子服,而是一身如莲白衣, 将他衬得更加柔软温和。
按南宫就的逻辑,这是跟司徒臻远的情侣装。
但显然南宫就是还是不够了解司徒臻远,彻底压错了题。
司徒臻远的面上闪过一瞬的错愕。
他有猜想过南宫就会带上尘洛洛出来,毕竟他知道南宫就护师弟如命,走到哪都要带上这条小尾巴,却不曾想到,今日只有尘洛洛一人赴约。
尘洛洛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司徒臻远那一闪而过的错愕,不由得更加愧疚,小声道:“盟主,大师兄说他吃坏肚子了不舒服,今晚不能过来了……”
这话说出来,连尘洛洛自己都觉得有些蹩脚。
他们就算修为再低,好歹也是个修士,辟过谷后不吃都可以,又怎会轻易吃坏肚子呢?更何况南宫就自己就是药修,实在不行,找颗基础的丹药吞了,也就舒服了。
只是大师兄一再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司徒臻远肯定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因为他没有煞风景地出现感到暗喜,尘洛洛又答应了帮南宫就的忙,这才硬着头皮将这理由说出。
眼看着司徒臻远的笑肉眼可见地落寞了几分,尘洛洛连忙又道:“抱歉,如果盟主不愿意……或者没空的话,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参加花会的!不用……勉强……”
司徒臻远看着面前的整张脸涨得通红的尘洛洛,脑中只剩“尘洛洛实在太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动”这个想法。
可是,他的潜意识又清晰知道,这不应该是他的想法。
心跳无端加快,莫名的气场将他围绕,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耳尖不能自控地升起微红。
这种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掌控着、流露于面上的情感,让司徒臻远感到诡异万分,意识和生理反应相互排斥,竟使得他背后渗出丝丝冷汗。
但司徒臻远很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
只眨眨眼的瞬间,便又带上一如既往柔和的笑容,温声朝尘洛洛道:“没关系,我们逛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又道:“水灯花会一年只举办一次,不止水灯值得一看,连街边的花灯也是美轮美奂,你大师兄来不了,实在遗憾。”
尘洛洛听司徒臻远这么一说,略略思索,乖巧问道:“真的吗?”
司徒臻远示意尘洛洛跟着他,两人一同往人群中央的祭典街市走去。司徒臻远为了配合尘洛洛的步伐,特地走得比平时还要慢一些,答道:“自然是真的。”
尘洛洛再次略略思考,又问:“为什么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司徒臻远不算熟络,尘洛洛说话都是犹犹豫豫地,偏偏他的声音又绵软,尾音拉得比较长,听起来反倒是像撒娇一般。
司徒臻远莞尔,解释道:“姜氏女与李郎的故事流传至今已过百年,水灯花会一年比一年办得更加隆重,在宁州城已经成为跟春节、仲秋等节日并重的日子。宁州城的花繁复多样,做花灯的手艺人自然也多,各家各户都在暗中攀比自家的花灯,久而久之,花灯也成为了祭典中的一景。”
说罢,司徒臻远抬手一指,果然,街边每家每户的门上都挂着精心制作的花灯,有些是用五彩的颜料在灯笼纸上画繁花簇锦图,有些则是将开得正好的鲜花贴在灯笼上做点缀,富贵人家更是直接点了好几盏精美的琉璃花灯放在门口,映得大门五光十色。
这是尘洛洛第一次见识这些民间趣事,好奇得不得了,情不自禁地到处张望,慢慢也挂上了放松的笑容。
待把街头的花灯都欣赏过一遍后,尘洛洛兴奋地回头,发现司徒臻远不知在什么时候买下了一盏能提着走的兔子形状的花灯。
原来方才司徒臻远看尘洛洛被花灯惊艳得四处观望,看着非常羡慕的样子,便趁尘洛洛观赏的时候,偷偷去给他买了一盏。
尘洛洛欣喜接过司徒臻远手中的花灯,双眸如秋水盈盈,有些害羞道:
“你……你好厉害啊……”
…
干得好。
戴着狸奴面具的南宫就躲在不远处的摊位后面兴奋地高举双拳以示庆祝。
尘洛洛没有愧对他的临时恶补,在最合适的场景说出了他精心准备好的万能撩汉语录,这不得把司徒臻远那小子迷死!
原著中的尘洛洛跟司徒臻远没有南宫就牵线,即使司徒臻远早就暗中对尘洛洛情根深种,但一把温柔刀却总是让他们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擦肩而过,用那么多的错过叠加成两人最后迎来的BE。
为了帮二人推进感情,南宫就多番思量,做出了一个卑鄙的决定——除了尽可能让尘洛洛与司徒臻远不要在对应的剧情节点错过外,还要将尘洛洛的正攻上官羡的剧情抢给司徒臻远。
比如尘洛洛十五岁那一年,上官羡带着尘洛洛飞到京城,一同逛遍仲秋灯会,观赏盈月花舞,在浪漫的仲秋之夜埋下日后纠缠的苦恋种子。
南宫就得意洋洋地坏笑两声,傻了吧上官羡,有没有听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1]
就算真让你逮着机会把尘洛洛薅去逛仲秋灯会,现在尘洛洛第一次被司徒臻远带着逛的水灯花会,也将成为尘洛洛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将第二次的心动效应大打折扣。
当然,想让两人暗生情愫也不是逛一次灯会就能实现的事情。
司徒臻远的魅力值自然是无需质疑的,那么问题就在于尘洛洛的表现。
如果两个人因为不熟而频繁陷入无言的尴尬,那南宫就做的努力岂不是全部白费?
遂南宫就绞尽脑汁,翻出了以前看电视剧学来的经验之谈,对尘洛洛进行了紧急补习:任何情况,任何地点,只要不知道说什么,都可以使用“真的吗”、“为什么”和“你好厉害啊”这三句万能撩汉语录回答,把对方迷得七荤八素。[2]
南宫就一路这么猫着跟了好一会,看到司徒臻远偷偷买了兔子花灯送给尘洛洛,磕糖嗑得停不下来,为自己推的cp即将修成正果而泪流满面。
眼见两人相处愈发融洽,南宫就也不再多偷窥小情侣约会,独自往反方向走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宁州城的江边。
百姓们放水灯的地方是横穿宁州城的鎏金江。
鎏金江算是一条窄江,名字跟水灯也有些渊源,江头刻有石碑记载道,姜氏女与李郎重逢那夜,水中的灯把整条江都映得跟洒了金子一样,自那时起这条窄江就改名为鎏金江了。
两岸都有不少口岸点,平日用来给百姓洗衣打水,水灯花会则是供百姓去放灯。
今夜的江水清明无波,或许是南宫就来的岸口偏僻,只三三两两飘着几朵做成鲜花状的水灯。
南宫就一时兴起,又回到街边的小摊,也想买一盏水灯,去凑凑热闹。
小摊上水灯的款式五花八门,制成牡丹、兰花、白梅等形状的水灯尤其热门,占了大半个摊位。
南宫就一盏一盏扫过,忽然发现一盏隐在角落的小花水灯,只见这灯的外形是五片轮生的白色花瓣围绕中间绽出的一点殷红,整盏灯小巧玲珑,很是精致,便翻出来问道:“老板,这是什么花?”
摊主看南宫就像外地人,搓着手笑道:“公子好眼光,这盏是油桐花灯,花语是情窦初开,非常适合用来祈求姻缘顺遂。据说姜氏女跟李郎重逢那夜,放的就是油桐花款式的灯。可惜啊,现在的年轻人更加喜爱外形华美或寓意高洁的款式,这油桐花灯便做得少了。”
南宫就见摊主如此热心推销,便又问道:“这灯卖多少钱?”
摊主笑嘻嘻地报了个高价。
南宫就汗颜,一下子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肥羊,这哪里是因为款式卖得不好,单纯是因为太贵了吧!
便忍不住道:“这灯看着比其他灯还小,怎么价格还整整贵了一倍?”
老板讪笑道:“咱们做手工,越小巧的东西做起来是越费功夫,公子若是不信,拿其他灯对比一下,就知道其中差别了。”
南宫就随意拿起一盏牡丹花灯,对照手中的油桐花灯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比起其他艳丽夺目的花灯,这朵小小的油桐花灯似乎真的做得更加精致些,也更合他的眼缘。
幸好南宫就在时将那儿卖奶茶挣了不少,手头还算宽裕,偶尔奢侈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便把这盏油桐花灯买了下来。
那摊主收了钱,看肥羊的目光更不遮掩,指向一旁桌面上放着的纸笔,道:“公子可以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在油纸,放到花灯的蜡烛底下,或许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南宫就苦笑摆手,他不过是个心如止水无限循环的炮灰罢了,哪有资格拥有心上人?
放这盏花灯,只能算是凑热闹,或者祝福尘洛洛跟司徒臻远罢了。
…
重新走到岸口时,水面上的花灯仍是三三两两,发出微弱的亮光。
南宫就将刚买的油桐花灯点燃,放到水中,思绪跟着水灯渐渐随江流飘远。
方才摊主的话也算提醒了他,如果这一轮真的能顺利跳出循环,接下来该干什么好呢?
刚穿过来的时候,只一心想着得道成仙,可这么多年下来,南宫就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上限基本是与飞升无缘了,那还不如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把原著这个烂摊子甩到身后,四处游历打卡一番。可以的话,再找个合得来的女修结为道侣,安度余生……
南宫就的思绪还在飘,周围却陆陆续续传来骚动的声音。
先是有人发现了什么,开始陆续发出吸气声和惊呼声,接着是孩子们开始尖叫,人们开始越来越大声地讨论。原本就热闹的夜,在这一刻忽然陷入沸腾。
南宫就定睛一看,刚才明明还略显寂寥的江面,不知从何时开始飘出越来越多的水灯。
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
每一朵都是南宫就方才选中的油桐花灯。
“这……这里得有上万盏油桐花灯了吧?这么多的灯,若不是一早就准备好,就是把整个宁州城的摊子掏空,肯定也凑不出那么多!”
“那必须的,我看当年李郎放的灯,也不一定有今夜江上放的多~!”
“真可怕,该不会是什么官家少爷想要追求哪户的小姐,讨段好姻缘吧?”
“官家少爷?这么大手笔,恐怕得是皇上亲自来此一趟,才有可能做到了!”
百姓无一不被水中的花灯震撼,讨论的声音充斥在南宫就的双耳。
明明月亮被夜云挡了大半,可铺满水面的油桐花灯发出的柔光,生生把整条鎏金江映得跟真的镀了金子一般,浩浩荡荡,熠熠生辉。
南宫就的呼吸都快被惊得停滞。
他前后加起来活了那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
一朵一朵,悠悠闪烁,耀眼,壮美,震撼。
南宫就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嘴唇微张,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恨不得将眼前比画还要华美的万盏水灯刻进眼珠子里面。
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跟随水灯飘远的地方走去。
街上游玩的百姓都被江面的水灯吸引,一群又一群地往江岸涌去,人□□错,街道摩肩接踵。
可南宫就根本顾不得与他人碰撞,只一心往心中指引的方向前进。
然后,他清楚看到水灯中央的一条小舟上,时将正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着他。
就算带着面具,南宫就也知道,时将认得出他,是在望着他。
铺满鎏金江的油桐花灯透出的光,将时将如飘雪一般瓷白细腻的脸映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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