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叶秋声是故意这么说,来反击梁景的,比起厌恶、憎恨这样浓烈的情绪,无感更能打击到对方。表现出强烈的反感,说不定对方反而会觉得你在乎他而得意起来。
但如果叶秋声真的对梁景没什么太大感受,他怎么会因此产生过敏反应?
私下里,齐愿对着电话那边的杨钧一阵唏嘘感慨:“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一个喜欢另一个,本来关系挺不错的,结果最后闹成这种结局。”
他以为这问题算解决了,没想到转头叶秋声又起了疹子。
这次梁景根本不在。
当时护士才给他扎完针不久,吓得医院的人以为他是药物过敏,最后查来查去,发现并不是。
齐愿站在病床前,听着医生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终于意识到,叶秋声确实没他想的那么厌恶梁景。
任何人的触碰都会引起他强烈的过敏反应,他害怕的是和人有接触,这个人没有特别具体的指向,而是涵盖了所有人。
而他真正厌恶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
叶秋声暂时搬到了施宁专门准备的一处独立的房子,并在周围安排了便衣。
施宁的身份很显眼,为了防止暗地里盯着的人看出什么,房子是借梁景的手送出去的。他是施宁的儿子不是秘密,但也没到举世皆知的地步,要了解还是得经过一番调查,祖泰不会有余心花时间调查这个,借梁景的手,不会让人联想到警方布置了什么。
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不算大,但有心观察的人一定会知道。
看过了,就很容易就会得出叶秋声和秦渭掰了,和梁景关系不一般这样的结论。
和旧情人心碎分手,转头搬进了新男友的房子——是件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事。
梁景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他妈给了他一个房子,叶秋声同意搬进去,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只不过这次不敢再像之前那么混账,没有强势要求自己也搬过去,而是选择偶尔来看看,送送东西什么的。
齐愿放心不下,偶尔也会来这边看看在疗养的叶秋声。
叶秋声全都没说什么。闲暇时他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看书,一本马来西亚语的书,边上还放着字典。
下午拿出专业书,复习到深夜。
齐愿试探着问他,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秦渭,叶秋声拒绝了。
齐愿小心问:“你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去见他了吗?”
那天的状况现在回想起来,齐愿都觉得头皮发麻。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叶秋声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和秦渭彻底断了。
他私心里觉得,这俩人就断不了。
这怎么断?
爱得要死要活的怎么断?
快死了都在嘴里念着对方的人,怎么走得出来?怎么能释怀得了?
叶秋声从书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齐愿说:“我想先去治病,我得先把自己治好,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这样也好。”齐愿回道,“我认识些比较有名的医生,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谢谢。”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谢谢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齐愿吐槽。
叶秋声久违地露出笑容。
然后齐愿问他:“那你要不要告诉他一声,说你去治病了,让他等等你。”
不然万一他这边吭哧吭哧想得挺美,那边觉得他们彻底结束了,直接开启下一段恋情了怎么办?
“别回头你病好了,人家也早跟别人好了!”
梁景不就是一现成的例子?走的时候挺自信,回来人早不记得他是谁了,机会不等人,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的,你犹豫,那就没有了。
再说,谁还能等谁一辈子了?
听了这话,叶秋声默默把脑后的兜帽扣在脑袋上,拉低,人躲了起来,不给看了。
藏进帽子里的蘑菇闷声道:“还是不说了。”
他对齐愿说得好听,自己去治病,治好了就以崭新的面貌回来见他小哥。
但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其实有点怕见到秦渭。他怕秦渭会让他滚,会跟他说让他不要再来找他,会说不想要他这样毛病一大堆的骗人精。
于是躲了起来,捂住眼睛,堵住耳朵。
好像只要没亲耳听到对方说不要他了,那他们就还没分手。然后抱着一点期望,觉得只要自己病治好了,那些糟糕的坏毛病也全改掉了,自己又变得像以前那样讨人喜欢,小哥就不会继续生他的气,就会重新喜欢他,愿意跟他在一起。
就这样骗着自己,哄着自己。
“要是他真跟别人在一起了……”
那也没办法。
后半句哽塞在喉咙里。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和施宁联手抓祖泰的计划迫在眉睫。
叶秋声出去散步的时候,用马来语写了一句话,留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两天后,在警察的监听中,叶秋声接通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里,祖泰阴沉地问:“你懂马来语。”
叶秋声嗓子有点紧,他调整了下呼吸,用马来语回道:“懂。”
祖泰:“我记得你,那天你在秦渭身边,秦渭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你告诉的他。”
到了这一刻,叶秋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天早上看到的那个新闻,还有被炸得只剩一小块的牌匾,他清楚记得上面的单词:「nasi lemak」。
听到他口中呢喃的那个单词,祖泰忽然失去了理智,激动起来:“是你!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叶秋声不知所措地回道:“抱歉……”
“我会杀了你!还有你那个骈头,你们都得死!”
施宁的手掌按在叶秋声发颤的肩膀上,叶秋声用力吸了口气说:“我和秦渭分手了,他跟我没关系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你动他对我一点伤害都没有。”
随后低低地说:“事情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报复你就冲我来,别牵连无辜的人,你女儿也不希望她有一个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杀人的爸爸吧。”
祖泰不说话,叶秋声喉咙紧得快发不出声音,他捧着电话,强自镇定道:“祖泰,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别拉别人下水。”
别动他小哥。
祖泰最后报出了一个时间和地址。
“我要两百万现金,还有一辆没有车牌的车,你自己想办法,我不管你怎么弄到手,到时候就你自己来,如果我发现有别人,现在躺在医院里的那个人就死定了!”
电话中断。
施宁锁定了对方的位置,但赶到时早已人去楼空。
一行人返回去跟叶秋声商量情况。
到了约定的日子,道具钱和车都准备好了,施宁再三询问叶秋声是否记住他们叮嘱他的,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叶秋声点头确认。
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
祖泰反复确认叶秋声是自己来的,就现了身。拿走东西不够,他还想要叶秋声的命。
叶秋声被待命的警察冲进来护住,察觉到不对的祖泰跳窗逃跑,没跑出多远,就被逮到了。
被压上警车时,祖泰一直阴森森地看着叶秋声,最后不明所以地笑了下。
施宁前来感谢叶秋声:“这次多谢你帮忙,我们之前一直在追踪一个诈骗团伙,这个诈骗团伙由很多个国家的人组成,这伙人狡诈警觉,手段极其恶劣,牵扯很广,很难抓。”
“我们之前追踪了很久的一条线断了,后面发现祖泰是其中之一,这次抓住了他,他背后那些人,也能陆续浮出水面了。”
“这件事我建议你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其实换个城市生活更好,我担心我们后续的抓捕动作,会牵连到你。”
万一对方被逼急了,记恨起了人,也是有可能的。
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做什么都有可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考虑。
施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安全为重。”
叶秋声本来也有去治病的打算,就说自己会考虑。
施宁亲自开车送他回了那幢独栋别墅。
下车时,施宁不由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当年病怏怏的小孩,如今也长成大人了,和小时候脾气都不一样了。
“你梁爷爷说,你爷爷去世了。”
“嗯。”
“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施姨说,怎么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谢谢。”
施宁呼出口气,肩膀松下来:“行了,进去吧。”
叶秋声说了句施姨再见,转身向房子门口走去。
在门口掏了掏钥匙,打开门,正要开灯,忽然愣住。
门口的鞋架上摆着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放得很乱,一般人可能记不住每个摆件的位置,但叶秋声记得住。
东西的位置变了。
有人来过这。
……
看叶秋声走了,施宁也上了车。
工作群里还在发消息,她锤了锤肩膀,祖泰抓住了,今晚还得加班。
开出去一段距离,忽然听见身后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从后视镜里,她看见身后的房子里升起了滚滚浓烟,并迅速在黑夜里燃起了火光。
不知怎么,那场面一下让她联想到那日发生在老城区的爆炸。
她用力踩下刹车,脑袋空白了一阵。
完了——完了!
掉头,踩足油门开回去。
……
「日前,位于城东区的一幢别墅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一人在爆炸中失联。该事故引起各公司部门对天然气管道检查的重视,有关部门提醒市民,在家注意用水用火用电安全,勤查多看……」
“哥……”
秦嵘看向站在警戒线边的人。
秦渭在那堆坍塌的废墟前站了很久,从白天,站到晚上。
他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好,醒过来,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虽然他们都不想承认,但在这种爆炸事故里,失联只能算是一种严谨说辞,其实就是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秦嵘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怎么上次一别,就成了最后一面。
秦渭看着看着,忽然绕过警戒线,向废墟里走去,试图从里面找出点什么。
秦嵘跟了上去,苦着脸劝道:“哥,你冷静点,哥哥他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秦渭扯扯嘴角:“我们拜过堂的。”
“既然拜了堂,生生死死,不都得跟我绑定在一块吗?”
他要找到他,不管对方变成了什么样。
看见他们在这,正在组织人勘查现场的施宁也走了过来,“你就是秦渭吧?。”
秦渭抹了把脸:“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施宁说:“祖泰被抓住了,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了,你安全了,之后不用再担心了。”
谁愿意天天过那种担惊受怕,被跟踪被威胁的日子?
有人默默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让他可以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去。
只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罢了。
秦渭沉默着,不见多少高兴的样子。
他猜到了能帮施宁抓祖泰的人是谁。
见他还是一副憔悴到心如死灰的模样,施宁犹豫着,忽然补上了一句:“这话是别人让我转告给你的。”
秦渭抬起头,眼睛死死盯住施宁。
片刻,像是确认了她说的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气息瞬间乱了。
他哑着嗓子问:“他人呢?”
这就不好说了。
涉及到一些警方的保护计划之类的复杂东西。
另外还掺杂着一些施宁搞不太懂的年轻人的脑回路。
叶秋声说他要努力治好自己。如果他很好,秦渭看到他就很喜欢,那就不会继续生他的气,更不会跟他分手了。
他太讨厌自己,也太讨厌自己的病,就坚定不移地认为秦渭也不会喜欢。
他可以被很多人讨厌,唯独不能接受自己被秦渭讨厌。
唯一的任务达成,施宁还有一堆工作要完成,没空管小年轻那些爱来爱去的麻烦事。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仨字:“跑了吧。”
秦渭又沉默了一阵。
“自己跑的,还是跟别人跑的。”
施宁随口回答:“他那样自己一个人能跑哪去,肯定是跟人一块走的啊。”
考虑到这两个人的关系,说完才反应过来话有点歧义,施宁看向秦渭。
却发现他竟然用力松了口气。
仿佛一下就踏实了,安心了,眉心舒展开,眉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缱绻意味。
“跑就跑远点,最好一辈子别让我逮到。”
第49章 他看一眼就走
亏叶秋声长了心眼,加上他记性好,还处在对周围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的时期,侥幸死里逃生,当晚就被施宁给安排送去了安全和保密级别更高的医院抢救去了。
考研笔试那天,叶秋声从病床上爬起来,吊着一条胳膊,忍着脑震荡带来的晕眩,在一干师生看神人的目光中,出现在考场。
复习断断续续花了三个月,他本科就学得不错,记住的东西不会再忘,翻着书,就把老师在课上的话跟在脑海里放电影一样全想起来了。
就是没恢复完全的身体扛不住,每场考试到了最后,他都是咬牙硬坚持下来的,监考老师眼睛快把他盯穿了,就怕他晕在那。
叶秋声也对自己的成绩没多少把握,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很沮丧。
齐愿安慰他:“不行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叶秋声很坚决,“我要尽快把一切问题都解决好。”
他人犟,说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然也就不会伤都没好利索,就跑出来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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