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安,带着歉疚对齐愿道歉,因为他吓到人了。
他是这么对齐愿解释的:“我走了个神,不小心划伤了。”
齐愿抬起头看他,目光复杂又古怪。
但叶秋声真的只是走了个神而已。
要是像他们怀疑的那样,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就不会仅仅把手指压在刀片上,而是换别的地方了。现在只是有些痛,但没有痛到不能忍受。
至于他为什么认为自己需要让自己疼一点,他也不知道,只是依照本能,觉得那样会让自己轻松舒服一点。
齐愿和梁景因为这件事打了一架。在叶秋声看不见的地方。是齐愿先动的手。在叶秋声无视了梁景的话,梁景又要控制不住心底的烦躁对他发火时,齐愿把人叫了出去,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时梁景死死盯着叶秋声残留着疤痕的手,再也没对叶秋声大声过。
叶秋声觉得他不能放任祖泰这么疯下去。
人总有看顾不周的时候,警察又不可能这样永远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们一辈子。
哪怕是那些身边围满了顶级安保人员的大人物,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何况是他们。
他向施宁提出了一个计划。
“如果顺利,你们就能抓到祖泰了。”
起初施宁不愿意同意,她觉得这样太冒险了。如果叶秋声是警察的话,那他怎么冒险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大家只会称赞他的英勇,但他只是个普通人。万一他出了什么事,闹大了追究下来,得有一大批人被追责。
热心市民不是给他这么当的,他这是拿施宁和她一大堆同事的前途开玩笑。
那样施宁宁愿不抓祖泰。
对一些人来说,什么都不做,有时候比努力过头做太多更安全。
是叶秋声保证自己家里没有人了,真出事也不会有人深追究,过上一阵子,就没人记得他了,但继续放任祖泰在外面,他是很有可能会闹出大事的,到时候事情比现在棘手多了,他们不能一直被动等着对方出招。
可能是想到死了老婆孩子的祖泰会疯狂到干出更难接受的事情,施宁同意了。
她对叶秋声说:“你先安心等消息,我们这边需要做些布置,尽可能确保你的安全。”
叶秋声点了点头。
谈完公事,施宁还有些私事要谈。
“你和梁景,你们两个……”
“我和梁景只是普通朋友。”
叶秋声和他大学时的回答一样。
梁景在学校里的事闹得太大,传到了他爸妈耳朵里,他爸还好,但施宁正是职位调动的关键期,有个同性恋的儿子对她影响太大,和老师以及齐愿还有叶秋声全聊过一遍之后,借着一个交流项目,把梁景连夜打包送出了国。
施宁这辈子遇到的所有挫折都在老公和孩子身上了。
她看着叶秋声,有时候觉得很羡慕,要是梁景能有叶秋声一半乖巧懂事就好了。
施宁沉默一下,难得面对这个受自己资助的孩子抬不起头:“小叶啊,其实阿姨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时代不一样了,要是你和梁景……你们俩真有想法的话……”
“没有的,施姨。”叶秋声平静打断她。
他要是生气闹别扭之类的,施宁都好再劝劝,但现在劝不下口了。
干声回了句“好好休息”,就加快脚步离开了这。
出去时梁景在转角等着,张嘴想问什么,被施宁满脸不耐打断:“以后别拿这事来烦我,人家说了没那意思。”
“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施宁话头一转,数落起来,“不说想让你帮到我什么,听说你爸安排你进他公司,你也拒绝了?”
“对。”梁景回道。
“你这么大个孩子,我也管不了你什么了,”施宁停顿了下,“我和你爸商量着下月初离婚,以后没人再管你了,这下你开心了吧。”
梁景靠在墙上没说话。
……
叶秋声想在开始计划前,最后去看一次秦渭。
他在齐愿的帮助下,绕开周围的人,往秦渭病房的方向走。
叶秋声没想到两人会在走廊上相遇。
那会他已经恢复得很好了,秦渭才刚刚醒来不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很多,从手腕到脖子都缠满了绷带。脑袋上也有,脸上还贴着块医用纱布,手里拄着拐杖,看起来实在很凄惨。
因为发生的太突然,叶秋声一下就愣在了原地,傻呆呆地看着对方,回不过神。
秦渭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只偶尔在行动间牵扯到伤处时皱下眉。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下前方,看清是叶秋声时,整张脸一下就柔和了下来。
叶秋声也说不上具体是怎么回事,秦渭分明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但就是有种柔和到让他觉得莫名冒出委屈的感觉。
“秋声。”走得慢,秦渭干脆就不走了,站在那里张开手臂,嘴角弯起,像是在等叶秋声扑过去。
叶秋声没动,远远看着他,看得很认真。
梁景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他离开后不久,梁景就知道了这件事。
不算意外,他猜到了,在他知道秦渭醒来时就猜到了。
梁景拉住了叶秋声的手腕,不许他过去,这一次不像之前那么暴怒。
他手里拿着一些纸张,没对叶秋声说话,而是对秦渭说:“你不会真以为他对你感情多深吧?”
秦渭放下举起来的手臂,皱眉:“放开他。”说着捡起拐杖,正要过去。
梁景讥讽地笑了,手一扬,手里那叠纸纷纷扬扬地撒了出去:“你还没看过这些吧,秦渭,你还不知道吗,他妈就是一人形阿贝贝!”
知道那是什么,叶秋声慌张去抓那些纸:“不要,不要!别看!”
这些难堪的东西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他最喜欢的人面前散了出去。
他看到秦渭缓缓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纸。
纸上清楚记录了叶秋声的病况。
除了因超忆症带来的抑郁和焦虑等问题,最显眼的莫过于:x瘾和皮肤饥渴症。
时间从三年前开始,逐步加重,在近期得到了缓解,并且逐渐稳定,减弱。
和叶秋声与秦渭的关系发展高度吻合。
秦渭看着看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拿着那些纸的手颤抖了起来。
那是叶秋声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和逃避的问题。
梁景死死拽着叶秋声,不让他去捡那些东西,叶秋声慢慢跌坐在地上,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断断续续道:“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是什么?”梁景打断他,对死死看着那张纸的秦渭道:“他从头到尾就没爱过你,你就是他一人形按摩棒!他有病,你自己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等他慢慢好了,他不需要你了,就会甩了你!”
梁景又嘲讽地问瘫软在地上的人:“我太了解你了,叶秋声,你就是个喜欢耍人玩的骗子。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利用的想法吗?”
有的。
一开始确实是他没能抵住诱惑,在秦渭告白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回了“我也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下对方。但是后来……后来不是这样了……
叶秋声心脏剧烈绞了起来,“不是,我……喜欢……小哥……”
秦渭抬头看他。
梁景:“是吗,那你的喜欢挺廉价的,对谁都能说喜欢。”
叶秋声睁大了眼眶,眼泪掉了出来。
说不出话,嘴里只能不停重复“不”的音节。
梁景:“秦渭,别犯贱,他真不是非你不可,那个人不是你,是我也行,你对他根本没什么特别的,现在他有我了,你没用了,他马上就不会再要你了。”
秦渭只看着叶秋声,很久,他道:“秋声,说你爱我。”
梁景表情瞬间狰狞起来:“都说了他根本就是在玩你!”
秦渭直勾勾地看着叶秋声,面无表情地捏紧那些病例,继续执着地对叶秋声说:“说爱我。”
叶秋声垂着脑袋,嘴唇动了下,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为什么不说话,”秦渭声音很轻地问,“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觉得我碍事了,所以开始想甩开我了吗?”
叶秋声颤了下,依旧没有发言,像是每一个被发现真相的苦主找上门的骗子那样,连对视都不敢,更没有底气反驳真相。
那无声像是一种默认。
秦渭的平静一瞬间就被打破了,面具被撕出了裂口,俊逸的面孔扭曲了起来。
挺直的背一下就痛极般弓住,胸口一阵锥心刺痛,让他眼前瞬间一黑。
秦渭咬着牙,像是想扑过去把那在被人手中的人夺回来,圈到自己怀里狠狠撕咬他的肉。
他哭着笑出来,说:“叶秋声,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能给了他,又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拿他当一种慰藉的药。其实不是他,那时出现的是谁都可以,叶秋声没有爱过秦渭,那只是聪明人的花言巧语。
他既然要骗他说喜欢他,那就应该要骗到底,最好骗一辈子,而不是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拆穿这一切。
“哥!”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渭看着叶秋声,眼中布满了血丝,最后的视野里,仍旧是叶秋声垂头不语的样子。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憎恨。
用完了,够了,厌了,就想甩开了。
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嘴动了动,无声呢喃。
叶秋声,没完。
咱俩这事别想完。
……
秦嵘不过是一个错眼的功夫,再赶到就是看到秦渭倒下去了。
来不及多说,赶忙叫医生送去急救。
对着叶秋声一阵欲言又止,那边医生叫他,他只得咬咬牙,快速道:“哥哥,我先去看下我哥那边的情况,之后再来看你!”
齐愿在一边已经看傻了。他看梁景跟第一天认识这人一样,觉得这人已经疯了。
他今天才知道梁景竟然喜欢叶秋声。
这个场面傻子都看出来了。
于是一切在他脑子里更混乱了,他仿佛瞬间捋出来一条线出来,包括关于梁景当年跟他在一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反应过来,赶紧把地上的病例捡起来,一边捡,一边为上面的文字而心脏发颤。齐愿抛开了那些过往的恩怨因果,这会忍不住在心里接连骂梁景是傻叉,把一个病人的病例这么摊开到所有人面前,完全是在揭人伤疤,再把那些新鲜撕裂的伤口摊开到阳光下暴晒。
梁景疯了,绝对是疯了。
抬头看向叶秋声时,瞳孔蓦然一缩。
梁景这会满心激动,他想对叶秋声说秦渭不要他,他要他。
齐愿却忽然冲过来扯开了他抓着叶秋声的手。
猝不及防被推开的梁景皱起眉,抬头看见齐愿刷白的脸。
“你干什么?”
齐愿说不出话,指着叶秋声的手腕,嘴唇打着哆嗦。
梁景顺着看过去,脸色跟着蓦然一白。
只见被他握住的地方不知何时密密麻麻起了一大片红疹子,被松开的叶秋声捂住自己的喉咙,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齐愿之前在学校里见过一次类似的情况,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过敏了!快点,叫医生!!”
……
其实从中途起,叶秋声脑子就不太清醒了。
和人皮肤接触的地方生出一股滚烫的刺痛,还很痒,头开始变得很晕。喉管被阻塞住了一样,不只声音,连空气都快要挤不过去了。
好在这里就是医院,虽然发现有些慢,但施救很便利。
医生紧急给他喉咙了喷了药,帮助他打开气管,做了一系列急救措施,让他重新呼吸。
直到被搬到推床上,叶秋声的嘴唇还在微微动着。
梁景站在旁边,手脚冰凉麻木,一动不动,齐愿凑上前,想听听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凑到很近的距离才听见,叶秋声嘴里一直说的是:
我爱你。
他说了很多遍。
可他没听见。
第48章 他讨厌他自己
过敏来得急,危险度高,严重了会要人命,不过对症治好得也很快。
叶秋声很快好了,可没过一天就再次产生了过敏反应。
医生给他做了个详细的过敏测试,测出了很多种过敏源,但那些东西他这两天一样都没接触过,于是不得不考虑一种比较稀少的过敏源——心理因素。
医生问他:“你这两天接触过什么特别厌恶的东西吗?”
叶秋声没回答,齐愿先说了:“人算吗?”
医生有点惊讶,随后点点头:“算。”
齐愿:“他第一次过敏是因为梁景碰了他。”
医生不用知道梁景是谁,只需要知道病人很抗拒这个人就行了。
那也简单,针对过敏,医生给出的最好的建议就是远离过敏源。
叶秋声回到病房的时候,梁景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冲到病房里来,瞪着叶秋声,眼睛红着,咬紧了牙关,却不敢上前来。
那天情况太吓人了,再晚一点,叶秋声都要憋死了。
一般那种状况下,人是不可能还能那样安静待着的,他不舒服要说吧,他都快喘不上气来要憋死了,要挣扎吧,皮肤又红又肿,总要抓挠吧。
可叶秋声好像没什么感觉一样。
他专注在一件事上,把其他的都抛到了一边,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梁景绝望地问出这一句。
叶秋声回答:“还好,也没到特别讨厌的地步,就是不怎么喜欢。”
他这话杀伤力绝对比说讨厌更大,听着跟说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似的。齐愿眼看着梁景整个人一下就呆住了,那副失魂落魄备受打击的样子,让他在心里给叶秋声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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