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白御卿考虑的就要多了,独孤鹤的书信寄回来,刚拆开信,就感觉到背后一股晦暗冷凝的视线。
还未回头,男人略带着压迫感和侵略性的气息靠近他的背后,带着一股清香和挥之不去的浅淡血腥味。
——陆煜行。
白御卿拆信的动作顿了顿,瞥眸看向陆煜行。
在见到他视线的那一瞬,男人近乎扯出一个扭曲又温和的微笑,略微弯着眸子,生硬转变了自己翻涌的杀意和恨意,“……卿卿。”
“要一起看吗?”
白御卿开口。
听到他的话,陆煜行略微瞪大了眸子,随后喉头滚动着,哑声说,“……好。”
在这一瞬间,他所有翻腾翻涌的恨意与攻击性荡然无存。
像是路边被踹了一脚的野狗,久违地收到了善意。
陆煜行勾起唇角,顿了顿,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地捏住他的腰肢,小心翼翼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垂下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晦暗看着白御卿修长冷白的指尖慢慢拆开信封。
信很长,字体工整,带着几分凌厉、苍冷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淡淡的龙涎香随着信拆开的那一瞬间露出。
——真难闻。
陆煜行扯起唇角,似想嗤笑一声。
但是白御卿的体温近乎让他有些痴迷,小心翼翼蹭了蹭他的肩膀,垂眸近乎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阅览着每一个字。
白御卿也垂眸扫视着信,待见到信的内容,随后略微瞪大了眸子,指尖抖了一下,想要收回去。
然后猛然,陆煜行扼住了他的手腕,嗓音低哑嘶哑到恐怖,生生放柔,“不必管我,卿卿好好看,仔细看……”
像是恶鬼咬牙切齿的诅咒一般。
白御卿原以为独孤鹤会给他写一些京中现状,或是目前的局势。
没有。
一个字没有。
吾友十七:
见字如晤。
自卿离京,已过三月。京中今岁寒甚,霜雪覆阶,红梅初绽,每每行至宁国公府衙,见庭前老梅孤绽,便忆昔年与卿对弈煮茶之景。
而今故人远谪,万般心绪,无人可共论之。
卿素知我性情冷硬,不习赘言,然今提笔,只觉字字凝涩。
北地苍冷,于卿病体尤为不利,近日得密报,言卿咳血之症愈重……十七卿,你我自幼相识,我从未惧过什么,而今却惧极这一封书信。
……你若殁于江湖之远,我当如何?
你来的书信竟也只有一句天寒加衣,我还是从密报里得知你的近况。十七卿,你分明知道我放不下,何必如此狠心?
我知你在襄州为东宫斩除荆棘,可十七卿你当真以为,我会坐视你燃尽性命为我铺路?
这三月,我寻遍天下名医,又多次上书奏请父皇将你召回,纵使御史台弹劾我“擅权僭越”,亦在所不惜。
昔年我问你,若你为女子如何。当时卿以笑掩之,我亦佯作戏言。
今日不妨直言,十七卿,我要你活着。
无论以挚友之名,还是以储君之权,即便逆天改命,我也定要亲自将你带回京城。
剩下的几个月,陪在我身边,总归,你明白我的心意。
雪夜疾书,墨迹凌乱,盼君归身侧。
字字句句,从一开始克制冷静的文言文,到了后面的白话文,工整苍冷的字迹也愈发凌乱,到后面愈发不似独孤鹤严谨的性子。
甚至——密报?
陆煜行的犬齿厮磨着自己的下唇,近乎压抑不住冷笑。
原是在白御卿身侧安插了人,每月递出去密报,他也没查出来,藏得倒是深。
……独孤鹤。
独孤鹤独孤鹤独孤鹤……
这个名字每在口齿中绕一圈,他的杀意与恨意便浓稠一分,思绪晦暗阴冷。
陆煜行竭尽全力压下杀意,深吸一口气。
而一旁的白御卿久久凝望着信纸,突然扯了扯唇角,漂亮的桃花眸弯了弯,又像是无奈又像是悲戚。
他还真以为他们能装挚友到至少分离。
他们自小一同长大,算得上两小无猜,独孤鹤幼时一直板着张小脸,冷傲又矜贵,对旁人疏离又高高在上。
但对白御卿不同,许是因为宁国公牵线,总归会有些小孩的影子。
独孤鹤自幼喜欢对弈,旁的同龄人与他,尽数是让着尊贵的太子殿下,但是白御卿不同,没有一丝谄媚讨好,每每杀得他片甲不留。
惹得独孤鹤尤其喜欢和他对弈,他们对到如今,也算得上势均力敌,虽然偶尔白御卿会耍赖,也会因为独孤鹤缠着他下棋而无聊想跑。
……当时独孤鹤那句,若你是女子便好了。
女子?
白御卿不是女子,白御卿是白御卿。
白御卿知道那是独孤鹤借着这个在试探于他的心意,可他能有什么心意呢?
你我挚友、两小无猜、自小一起长大、情比金坚。
——每一丝每一毫,他能为独孤鹤铺路,能做他的臣子。
独独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独孤鹤是直男,白御卿就不是了吗?
只是陆煜行太烫了,他捉住了人便是疯了一样把人往地狱里拉扯,连带着业火都焚烧在了陆煜行身上,他甚至还能受着业火焚烧,哑声黏腻呢喃他的名字,“……卿卿。”
白御卿做不到看不到他,做不到……没有一丝心动。
白御卿只是恰好爱上了一个男人,恰好爱上了陆煜行。
陆煜行不会试探他说,若你是女子该多好。
陆煜行不会小心翼翼试探靠近,又借着挚友的遮羞布遮挡。
陆煜行是陆煜行。
他只会死死抱住他,近乎融入骨血一般贪婪嗅着白御卿身上的气息。
谁阻碍白御卿爱他,他就杀谁。
谁阻碍他奔向白御卿,他就杀谁。
就是这样执拗、狂妄、甚至到了自傲的偏执的程度——就是陆煜行。
他抱着他抱得凶狠至极,偏偏克制着力度不伤到他。
手背都崩出蜿蜒隐忍的青筋,修长宽大的指尖略微颤抖,环在白御卿腰上,更加侵略性占有欲地拥着白御卿。
陆煜行深吸一口气,扫过了白御卿怔然的神色,低头含住他的耳尖,犬牙轻轻厮磨着。
他知道独孤鹤这信什么意思。
那句“我也定要亲自将你带回京城。”,显然是……独孤鹤要亲自莅临襄州。
一个剿匪,兴师动众到太子殿下亲自下场啊,按照书信的传递速度……陆煜行眯着苍寒漠然的双眸,想了想。
怕是还有几天,独孤鹤就到了。
白御卿似是幡然回过神一般,感受着耳尖的濡湿和男人满带着压抑侵略性的粗重呼吸,略微顿了顿,“……他不必前来,我自会回信劝他回去——”
劝他离开,劝他回去。
独孤鹤不该来。
容王正当道,太子怎么能远离京城?怕是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趁机将京中势力蚕食地不剩一分一毫,若是留在京城,怎么样也能与他制衡。
离开京城,便是损了自身的根基。
白御卿的话还没落下,男人的大手猛然轻轻扼住他的下巴。
“……不必。”
陆煜行拒绝道。
陆煜行从背后抱着他,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将白御卿的脸转向自己,他则略微倾过身体,对上白御卿的双眸。
高挺的鼻尖蹭了蹭白御卿的鼻尖,嗓音低沉沙哑到极致,略微眯起晦暗漆黑的双眸。
“若是太子殿下亲自驾到,想来……匪患也会很快平息,卿卿难道不想早日回京吗?”
“京中有清儿、白合雁、宁国公大人……”
陆煜行像是蛊惑一般,哑声开口。
“而且——”
他略微低头,亲了亲白御卿的唇角,一瞬间,双眸餍足又翻涌着几分狂热的痴迷与漠然,近乎压抑不住讥诮与恶劣。
“太子殿下总要亲自看见我与卿卿……耳鬓厮磨、唇齿相依。”
他略带着恶意扯了扯唇角,加深了尾音。
第81章
夜里下了一场雪, “轱辘轱辘”的踩雪声伴着马车的行走而响起,男人伸出手撩开马车帘子,一双墨眸凝重, 没有多少情绪。
在垂眸的那一瞬, 见到了雪地之中的那人, 双眸里才有了波澜。
那人落雪伴着玉狐裘衣,宛若玉狐仙般静立,双眸薄冷,身长玉立。
他瞧到了他,俯身要行礼, “参见太……”
“不必行礼。”
独孤鹤近乎是一瞬脱口而出,他抿了抿唇, 略有些贪婪打量着马车下的白御卿。
三月不见,消瘦了些许,一张脸更白了,像是将要碎的玉。
他还日夜咳血吗?咳多少次?身子痛吗?夜里能安眠吗?
他的探子打探不到具体,陆煜行跟防贼一般护着白御卿。
似是心有所感, 独孤鹤近乎强迫自己的视线从白御卿身上移下来,看向了一旁玄衣黑裘的男人。
陆煜行一手为白御卿撑着伞,挡住了落下来的零星细雪。
墨黑色的披风裘衣显得他更加高大冷戾了许多,偏偏一双对待独孤鹤素来凝重的墨眉舒展, 唇角也带着笑意。
若有似无的、近乎恶意的、挑衅的笑意。
独孤鹤面色一冷。
只见陆煜行瞥了他一眼,低头柔声凑在白御卿耳边,“……太冷了, 再为你披一层裘衣,如何?”
陆煜行的呼吸很烫,扑在耳尖, 灼烫得吓人,他的嗓音低沉黏腻,每个字宛若从舌尖绕了一圈一般,还隐着低低的笑意。
“不必。”白御卿拒了他的“好意”,目前要紧的自然是招待太子。
若是没看错,旁边的陆煜行刚刚见到独孤鹤时,连装模作样的礼都没行,还在白御卿要行礼时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揽了回来。
独孤鹤看得额角青筋略微有些抽搐,他向前一步,冷冷瞥了陆煜行一眼,他现在还不至于和陆煜行此人计较,他有更要紧的事情——
随后抿唇握住白御卿的手。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凉,凉得独孤鹤双眸有些红。
他紧紧攥着,似要渡去体温,低哑着嗓音,说,“十七卿,随孤回去。”
白御卿顿了顿,抽回了自己的手。
……男男授受不亲。
“殿下,先不聊这个,外面风寒,快些进府罢。”
况且陆煜行的眼神要把他盯得烫出个洞。
他不着痕迹躲过了独孤鹤想要再拉起他的手,像是带路一般引着独孤鹤往前走,独孤鹤抿了抿唇,略微颔首随着他往前走。
不该有人走在太子前面,白御卿见他动了随后放缓了脚步到了后面,距离得体又守礼,没有一丝逾矩。
他们私下里二人素来并肩,如今久别重逢,却又退到了自己身后,独孤鹤知道他是在守礼,带着生疏的谦卑与臣子本分。
可他就是要带他走的。
独孤鹤双眸一沉。
……无论白御卿愿不愿意。
他知道白御卿不喜欢男人,但无妨,独孤鹤会一直陪着他、护着他。
白御卿刚退到他身后,然后猛然,手又被一只炽热的手拉住。
男人的手宽大修长,指尖亲昵摩挲玩弄着白御卿的手指,饱含占有欲地攥紧又松开,指尖勾绕玩弄,似是在挑逗一般。
抬眸一看,陆煜行面无表情,剑眉星目,冷峻倨傲。
——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玩偷情是吧?
……死小子。
白御卿掐了掐他的虎口,男人闷哼一声,扫过他时,唇角却勾起了笑意,随后迅速俯身,亲了亲白御卿的唇角。
猛然,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陆煜行则餍足舔了舔唇角,湿红的舌尖在刚刚还舔了舔白御卿的唇。
太子行在最前方,陆煜行、白御卿二人在他后方,而更后方则是十几个随行的仆从。
刚刚那一触即分的一吻尽数被后面的人瞧见了,他们近乎不可置信、呆滞看着前面的白御卿和陆煜行。 ?
这两位大人……?
随后迅速低头当鹌鹑,一副没有看见的样子。
夭寿了,早知道世子好男风,这下是亲眼见识到了,不过侯爷与世子该不合才对,怎么,怎么现在在亲嘴?!
白御卿面无表情,感受着唇角残余的温度,耳尖红了。
他能感知到身后仆从们惊慌的视线,略带警告性地瞥了陆煜行一眼,似是不解气一般,伸手掐住了陆煜行的侧腰。
陆煜行身上没有软肉,这小子练得肌肉匀称,蜂腰猿臂,让白御卿又嫉妒又馋,现下使劲掐了也掐不出什么痛楚。
他病了,本就虚弱,一点力度使不出来,刚敛下眸子,要收回手——
陆煜行偏偏还配合地“嘶”了一声,惹来前方的独孤鹤疑惑一顿,随后厌恶一般“啧”了一声加快脚步。
——他以为陆煜行是在对他表达不满。
【爽死吃new哥了。】
【吃new哥暗爽时。】
【如果有天我爱上了你的竹马,如果你竹马也爱上我,兄弟请你不要放声哭泣,我一定不会让他受委屈。】
【竹马打不过天降,陆子哥还要扇太子哥两巴掌。】
【谁敢看吃new哥的心理描写……我受不了了,他现在居然觉得白子哥好可爱想吃,直男苦笑.jpg】
【难道不可爱吗?难道不可爱吗?!白子哥想收回手一定是很失落自己身体不好了掐不痛陆子哥啊!!哪来的小白猫,够了白子哥我心疼你。】
待到了书房,独孤鹤借着匪患的由头与陆煜行随意说了两句,还冷哼一声将文书扔到了陆煜行脸上,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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