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让他小心肃王,许是怕他不信,又把种种证据摆在他面前。
“宸儿,南荣显已是沈容妃名下的皇子,恐怕早已视你为敌…”
他当年没收住脾气,带着伤当面质问南荣显,没得到一句否定,只有神经兮兮的“阿宸,我说过你不准骗我。是你先骗我的,现在还怀疑我,我只能想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南荣宸闻言攥紧袍角,手臂上伤口绷裂开来,八成也痛得红了眼,厉声让南荣显滚出去。
自此之后,南荣显三番两次挑衅威胁他,屡次对他身边之人下手,用尽手段把他从东宫的位子上拉下来。
再后来,南荣显被他找由头遣往封地,蛰伏数年后亲自领兵前往上京围攻于他。
“本王没那个闲心,”南荣显上前拉开南荣宸覆在小侍从身上的手,暗骂一声“蛊惑君心的狗东西”,转而将那截手腕攥在掌心。
“跟我回宫。”
南荣宸不想回宫,使力气挣开。可他重伤刚醒伤了元气,使出的那点力气尽数回到自己身上,心口还没痊愈的伤处刺痛一下,“南荣显,你有完没完,松开。”
南荣显听见这话心下莫名一紧,又见南荣宸蹙起眉,忙松开手,“可是伤口还疼么?怎么看顾王上的,还不去请太医?!”
小侍从如蒙大赦,握住已经藏在袖中的匕首连忙离开。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又远去,南荣宸看到南荣显满脸的担忧,觉得稀奇,连他这王兄都能忍住性子演手足情深了。
可到底是术业有专攻,南荣显不是作戏的料,只演了几息的功夫就原形毕露,“这位子是王上自己选的,受点疼也是活该,哪轮得上本王担心。”
“王上当朝禅位又…自戕,”南荣显难得地打个磕绊,继续下去,“是受襄王胁迫,本王只是希望王上尽快回宫处理此事,以免襄王专权,祸乱朝纲。”
原来是找他回去分权的,南荣宸抚了下心口的伤处,看向窗边那把简陋的椅子,慢悠悠地开口,“王兄…”
他刚唤出这两个字,就见南荣显满脸不情愿地从软榻上取来两层软垫,妥帖地铺在椅子上。
南荣宸心安理得地坐下,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半边脸,“孤没受人胁迫,禅位与襄王不过是觉得他更有用,唔,至少比王兄有用。”
见南荣显脸色暗下去,他话音一转,“可后来觉得,还是王兄待我真心。”
这是实话,至少南荣显不是主角团的人,兴许也没少被利用,按系统的话说,是个炮灰工具人。
南荣显对他的恨意也从不藏着,可不就是满朝待他最真心之人?
[违规评论:可怜的南荣显被狠狠拿捏]
…
[首先,猫猫傲娇,其次天塌下来有这哥的嘴硬顶着。]
“违规评论”越来越听不懂,南荣宸把这归咎于另个世界读书人闲得没事胡言乱语,没多理会。
南荣显一口气上去又下来,僵硬地转开话题,“襄王此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筹的粮草,怕是对攻打月氏的事有所图谋,奉劝王上多加防备。”
别到时又要他收拾残局。
南荣宸空着的手习惯性地摩挲衣料,南荣承煜靠的自然是系统所说的主角光环。
至于为什么要助他出兵月氏,多半是为了把他突然禅位的事与筹粮之事掺和起来,从而营造出禅位是他与南荣承煜早有安排的假象。
如此一来,既能借筹粮之事向他表忠心,也能让朝臣知道他对南荣承煜信任有加。
这番行事漏洞颇多,可架不住周衍知和太后手下的老狐狸早已认定南荣承煜堪为明君。
阴差阳错之下,他又当了南荣承煜的工具人。
既如此,这昏君剧情就从南荣承煜开始。
要出兵月氏,疏勒那世子是个有趣的领兵人选。
第7章
“襄王素来不争不抢,不过是梁家用来争权的傀儡,想来不会有二心,”南荣宸开口时带着点为难,些许凉风入喉,虚掩着唇咳了两声,“梁有章一党倒当真不好对付...”
南荣承煜不会有二心?宁愿相信南荣承煜这个矫饰伪行的废物都不信他?南荣显当场就要发作,可眼见着南荣宸咳得眼尾潋滟,他满腹的恼意只能原路吞回去,阴沉着脸去关窗。
南荣宸见状懒声制止,“王兄,别关窗子,闷得慌。”
上辈子死前没能见上阳光,现如今既然还活着,多见一刻是一刻,照到身上总归是暖的。
南荣显已经握住支窗的木杆,闻言眉头一蹙,南荣宸眼盲心瞎、良心更是没半点,支使他起来倒是顺手。
他回头准备刺上几句,正看到那人整个人笼在阳光下,少见的恬淡安宁,话到嘴边成了,“多事,依你一回。”
“不过幸好,”南荣宸扯了下南荣显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在对方起身前望过去,双眼一眨不眨,“有王兄在。”
当日让南荣显摄政的口谕都下了,虽说是临时起意,不用白不用。
用人不疑,他不担心南荣显借机别有所图,南荣显最好能直接把他从王位上拉下去。
左右南荣承煜和主角团那群老狐狸只想要一个对外征战对内弄权的工具人,此工具人还需残暴不仁,算起来南荣显也合适。
“麻烦,”南荣显被那一眼看得撂下毯子直起身来,“这时候倒想起来找本王了?”
[系统365:请宿主严格遵守剧情!]
南荣宸不慌不忙地敷衍,“想让孤做任务就听孤的,时机到了自然会去找那疏勒世子。”
365暗中分析一通,没再出声:上次南荣宸总归是顺利完成任务,还触发主角的隐藏爽点,顺带在主角团之外的npc朝臣那立了一遍昏君人设。
最重要的是,南荣宸疯起来毫无征兆,他稍微晚一步,剧情全崩。
综合分析,反派就是反派,超凶,能顺就顺着…
打发完系统后,南荣宸没再说话,垂落的乌发衬得脸色越发苍白,唇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
南荣显不自觉放缓了语气,将一盏清茶递上前去,“帮你这次便是,不过本王总要讨点好处。”
“如王兄所愿,”南荣宸接过茶盏饮下一口,没甚茶香,口感也极一般,聊胜于无。
南荣显要权要名声要王位,给他就是,反正最后都会落到主角手里。
南荣显没想到他这弟弟答应得如此爽快,他不过随口一说,自己都不知道要讨些什么。
疑虑间,他打量南荣宸几眼,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两片被茶水浸润的唇上,南荣宸近日屡屡向他示好,只可能是想同他重归于好。可这么几句话就想打发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阿宸可要记好今日之诺,”南荣显阴恻恻开口,想和解么,先把身边那群碍眼的杂碎处理掉再说。
王位的诱惑在前,南荣显也啰嗦起来,南荣宸放下茶盏准备送客,描金盏落到桌上时,一截月白袍角恰好落在其侧。
“随口一诺而已,忘了又如何?”谢尘毫不见外地坐在窗棂上,顺手将桌上的茶倒了,“这茶也太次。”
南荣显见到这人就来气,半个月以来,他明里暗里没少派人来钦天殿,都被司命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师父”拦下,偏偏他还动不得这人。
如今南荣宸醒了,新仇旧恨,顺带着收拾这惯会装神弄鬼的钦天殿。
他朝赶来报信的亲卫开口,“本王得到消息,此番王上遇害和你脱不了干系,来人,押到大理寺严加审问。”
自南荣显入沈容妃名下,以沈家为首的众臣都归到他麾下,其中包括大理寺卿。
这辈子走到此处,南荣宸登基不足一年,还没顾得上动大理寺,毕竟有刑部为其掣肘,上辈子他觉得刑部尚书忠于他。
可到最后,他那数道罪状里还有一条,“任用酷吏架空刑部尚书,以法谋私。”
南荣宸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不打算管这闲事,巫神何其神通,也用不着他出手相救。
谢尘抬手拦下南荣宸悠然看戏的手,摸住脉象,“王上已无性命之忧,好生养着即可,草民就算进大理寺也能安心了。”
草民?南荣宸迎着灿然日光看向谢尘,仍如看戏一般,由着他俯身贴近,不多时耳边传来混着热气的话,“王上也要记得,本座是为你进的监牢。”
这忠心表得还能再生硬一些吗?南荣宸向后一倚错开距离,无情到连目光也没分给巫神,朝南荣显开口,“肃王请便。”
刚才还王兄,一盏茶的功夫就肃王了,南荣显讪讪启唇,“那人同王上说了些什么?”
凑这么近,显得他是外人。
“肃王何时爱管起闲事了?”南荣宸掀开毯子起身,钦天殿这几日有的闹腾,他不想凑这热闹,“去猎场行宫。”
自几年前南荣宸背信弃义与他决裂,南荣显再未私下与南荣宸独处过,与旁人一样,见到的都是衣冠齐整的太子、君王。
而如今,南荣宸乌发半束,松松垮垮裹着玄色常服就要往外走,他从侍从手中接过披风,天子此貌旁人岂配看,“离三月春猎还有些日子,去那地方作甚?”
南荣宸自顾自系好锦带,懒得答他,“照做便是。”
姓谢的那句“还需静养”犹在耳边,南荣显只当让着病人,“本王随你去。”
“不必,朝中需要王兄看着,”南荣宸随口拒绝,南荣显怕是被王位冲昏了头,这般多心又多话,“肃王若是不放心,着人跟着便是。”
钦天殿自诩物外之境,自正殿而出环山绕水,放眼望去不见红砖黛瓦,只余苍翠点缀着雅致殿宇,怪不得能养出青羽鸟。
南荣宸漫无目的地扫过一池春水,被一身绯色官袍扫去本就不多的兴致。
他只当没看见,死去活来又死期未卜,他只等着死遁之日,没人再配得上他的爱恨。
天地广阔、群山相叠,他上辈子只在宫墙和边关沙场当个困兽,尚比不得这青羽鸟。
“臣来请王上回宫。”
南荣宸垂眸看着立在一侧朝他行礼之人,萧元倾,他入东宫那年先帝亲点的状元郎,出身世代书香的萧家,六艺皆精,才华倾世。即便入仕也没磨去一身君子骨,将深红官袍都穿得清朗端正。
上辈子他最爱帝师穿这官袍的模样,此时却不想多看一眼,片刻没停地往前走,却被扼住手臂,“臣,担心王上。”
南荣宸停下脚步,极有耐心地一根一根掰开萧元倾的五指,“是么?老师若这般得闲便去替孤理一理御史台的旧账,也比说这些空话来得实际。”
若是上辈子萧元倾亲口说一句“担心”,他能一路考虑到成就大业之后退位归隐,过平淡日子,再不让萧元倾担心的事。
可此刻他只觉一阵恶寒,踏上马车前扔下身上的朱红披风,朝南荣显开口,“脏了,改日还王兄一件。”
虽然不解其中缘由,南荣显没管落到地上的披风,南荣宸这事做得合他心意,“萧元倾开罪你了?”
南荣宸闻言放下马车上的锦绣帷裳,“去九安行宫,你们肃王自行回去。”
肃王跟低调半点不搭边,每每出行必得全副仪仗,今日虽仓促,也带了半副亲王仪仗。
车马官战战兢兢地看向肃王,满朝皆知,肃王和王上争斗多年水火不容,如今肃王被王上当众下了面子,正是神仙打架,免不了殃及他这池鱼。
不出所料,肃王脸色一变,车马官做好跪下的打算,却见他们王爷扬唇一笑,“还愣着做什么?听王上吩咐。”
南荣宸坐在马车上听完南荣显分配守卫,将手靠近镂金暖炉上,暖意顺着十指流遍全身。
目送马车离去之后,南荣显领着亲卫堂而皇之地在钦天殿外拦住萧元倾,“萧大人平日都是这般冒犯王上的么?”
“既得闲,不妨酒楼一叙,本王请客。”
*马车一路奔波,傍晚时分方到京郊九安行宫。饶是这马车貂皮鲛绡铺了几层,华贵舒适,南荣宸也折腾得半身倦意。
他自幼习武,本不该如此不中用,只因以太子之身亲征疏勒时受了些伤,太医问诊后说伤及根本。
他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登基第五年仍御驾亲征,也是死前才知晓,这伤及根本是如何伤的。
身份最末的车马侍从俯身跪成人凳,南荣宸没有这等把人当物件使的习惯,挥手示意他退下。
车马官很快反应过来将那人喝走,又命人取来木梯,伸手要搀着南荣宸下车。
此人是肃王手下的人,聒噪一片惹人心烦,南荣宸指了下那刚站起身来的车马侍从,“你来,其余人不必跟得太近。”
车马官看贵人脸色的功夫修炼得炉火纯青,王上孤身一人秘密前往行宫自然不喜肃王的人跟着,“谨遵王命。只是舟车劳顿,可要臣着人备上汤泉?”
南荣宸点头应下,他倒也没这么急着要见那疏勒世子。
本就是消遣之事,早一分晚半刻无甚区别。
两个时辰之后,他无视被系统控制着愈合不了的伤处,迈入水汽氤氲的汤泉。
他来得突然,此时又不到春猎的日子,行宫上下还没张罗起来,是以能落个清静。
云雾素纱飘荡几下,几盏酒入喉,他抬手结果夜光杯,晃荡几下杯中葡萄酒,“此时无人,正是行刺的好时机,还不动手?”
第8章
正握着酒壶斟酒的车马侍从闻言松开壶柄,贴着袖子抽出薄刃直冲南荣宸脖颈而去。
可惜事与愿违,他使出去的力道被拨回自己身上,腕骨咔嚓响了几声,短剑随之滑落,不偏不倚落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中。
南荣宸垂眸看向手中的短剑,薄如蝉翼,剑刃泛着凛冽寒光,“云铁所制,怪不得能带进肃王府。”
仇人就在面前,竟还在把玩他的短剑,戚言蓄势准备殊死一搏,他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行宫,可肃王府查探严密,他身上并无其他武器,只能赤手空拳扼向暴君脖颈。
南荣宸从刺客手里救下夜光杯,索性以短剑替之,省得他又要去毁那琉璃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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