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的胭脂,贵妃同款,拥有它……”
“让一让,过几天就是诗会,得赶工了!”
谢晏被人群挤在中间,一时失去方向,但像感受到某处的视线,他回头望去。
许镜生站在不远处,火光在脸庞上摇曳,驱散了他身上的冰冷气息,不禁让人想到神明初入人间的模样,当初雪降临时,冰冷的雕像也会露出笑容。
而视线拉回眼前,许镜生的眼眸在光下明亮动人,笑容温柔平静,站在热闹中,眼前的景象如镜花水月。
但眼前才是真实。
谢晏走到他面前,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想移也移不开,好像有些丧失组织语言能力,过了好一会才问道:“……这是什么?”
许镜生一愣,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抬手给他看:“是一个苗银蝴蝶。”
银色镂空的蝴蝶在指尖一颤一颤的煽动翅膀,下面的银制下面几簇流苏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晏不知想到什么,从他手中接过苗银发夹,抬手,别在许镜生的发间。
许镜生,你带花怎么也这么好看?
又来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许镜生本来只是看着漂亮才买来玩玩,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蝴蝶发夹往自己头上戴,许镜生微微低头,配合着让他找一个好位置,从外人看来他们就像依偎在一起。
这样的场景太养眼,路过的人的目光也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京城风气开放,对断袖之癖也并无歧视。
银铃声在耳边轻轻响起,许镜生抬头,就看见谢晏盯着他头上发夹,好像舍不得移开眼似的。
许镜生有点哭笑不得,揶揄着问道:“好看吗?”
谢晏回神,视线从苗银蝴蝶移到许镜生的脸庞,与他对视,认真道:“好看。”
许镜生转身就走,“走吧,我们先回客栈。”
京城是合欢道地界,所以每当临近节日,合欢宗弟子都会下山玩乐。再加上合欢宗并不太管束弟子出行,因此能在一些地方看见合欢宗的身影。
他们回去的路上路过青楼,刚好就撞见了寻欢作乐完出来的合欢宗弟子。
说来也怪,凌霄峰弟子的服饰是淡雅的正青色,合欢宗的弟子服是与他们宗门不符的白色。
曾经还闹过笑话,有人把两个门派搞混了,认为凌霄峰肯定是出尘不染的白色弟子服,被欺负了找合欢宗的人算账结果找上了凌霄峰。
这事但是闹了好一阵,从那之后天下对合欢宗都有了个“衣冠禽兽”的印象。
他们特意走在道路对面的暗处,防止被发现。
青楼里温柔沉蕴的香气混合着酒香传出来,连他们都能闻到。
许镜生的目光从门口那群喝得酩酊大醉的合欢宗弟子身上移开,想了想,突然问道:“谢晏,你会双修吗?”
谢晏呼吸都呛住了,微微睁眼,不懂师尊话中含义:“啊?”
许镜生没意识到什么,自顾自的思考道:“万一我们还要进合欢宗……”
说实话,合欢宗的白筱一直都是被众人忽略的存在,他们都下意识怀疑杨合怀疑蓬莱仙岛,安静不吭声的那些就会被忽视。
白筱除了爱和杨合吵架,其他的事迹没什么可拿出手的,合欢宗安静的在自己的地盘,和天下门派各自安好。
该不会是在闷声干大事吧?
.
他们还在想办法怎么混进宫中的时候,第二天上午,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
徐朝:“这……”
许镜生什么也没说,只对他们道:“走吧,人间没什么人认得我们。”
他们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宫中,而且进去了之后也并没有被赶下来走路,而是行驶到养心殿门口,马车才停了下来。
大老远就看见有人在大殿门口等着,是一个白袍模样的人,应该就是国师了,身边还有两个太监在一旁等候。
许镜生一下来,那国师就迎了上来,三十多岁的脸上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喜悦,“大人!终于把你盼来了!”
许镜生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凌岱,你别装。”
凌岱笑了笑,看向他身后的三人,热情道:“你们就是许大人的徒弟吧?欢迎欢迎!”
他是卜修,在2百多年前意外被许镜生所救,两人这才得以结识。
后来一百多年凌岱就在京城当国师,两人一直没有交集。直到今天,凌岱才又见到许镜生,他的容颜已经老了,许镜生还是和当初一样。
凌岱身后的太监对视一眼,似乎都在说,没见过他们高冷国师变得这么热情。
他们来的点正好是下完朝,有少部分朝廷官员下朝后还想来养心殿议事,但都被御前侍卫拦了回去。
身着朝服的文官们心怀社稷,想来接着上奏,结果少见的被拦在门口,几位一品官员气急攻心对门口的侍卫对骂道:“耽误了朝廷大事那担得起责吗!”
“是啊,陛下!断袖之风终究不是正统啊!”
“男男通婚不可行!”
许镜生听见叫喊声,偏头看了一眼,转头继续跟着太监往养心殿里走去。
凌岱带着他们进入殿堂大门,宫女有序离去,就只剩下殿堂上的天子和一旁的太子。
皇帝处理着政务,见他们来便放下笔,目光从凌岱身上移到许镜生几人身上,似乎是在观察他们。
凌岱行礼:“陛下,这就是我此前和你。说过的修仙界大能,姓许。”
皇帝看向许镜生,两人相顾无言。
许镜生看到凌岱给自己使眼色,他才反应过来,好奇瞧了一眼龙椅上的人,学着他的模样行人间的礼仪,虽然看着有些敷衍。
一旁的太子目光就始终落在许镜生身上。
拜完礼,皇帝才给他们赐座。
许镜生坐下,还暗自感叹凌岱这钱可真难赚。
皇帝叫庄承运,太子叫庄常。这是刚刚凌岱告诉他的。
但许镜生向来记不住这些,撑着头多半是听凌岱和庄承运交流,目的是让他们也参加今年的祈福仪式。
庄承运看着许镜生,似乎对他半信半疑,于是道:“许先生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自己吗?”
许镜生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比如?今天你会和皇后有一场争吵。”
“诶!”凌岱想去捂他的嘴,但还是慢了一秒。
庄承运深沉的望向他,看他对自己没有一点畏惧之心,也毫不在乎。片刻之间他就想明白,不动神色的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先将许先生安排在偏殿。”
天气大好,凌岱被吓出一身冷汗。
“许镜生,你太吓人了!”凌岱擦了擦脑门的汗,虚惊一场,“在皇帝面前我们能不能收敛一点?”
他们从养心殿里出来,跟着御前太监往住处走去。
许镜生毫不在乎,轻笑一声,随口解释了一下:“新奇而已。”
但在他们身后,刚被皇帝提点完的庄常从门中出来,望着许镜生离开的方向,刚刚父皇的教导忘得一干二净,脑海里全是许镜生的脸。
“殿、殿下……”随身太监指着另一个方向,低声提醒道,“那边才是东宫的方向。”
皇宫各处都是眼线,他身为太子不知被多少人惦记,庄常只好收回目光,转身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偏殿,在宫中实在说不上多好,但对比他们这一路住宿条件,这偏殿算是相当可以,至少他们每个人都有了一间独属于自己的房间。
许镜生推开房间里的窗户,看着后面的宫墙交错有致,树木花草的芬芳透过鲜艳的颜色,递出明黄砖瓦,透过淡蓝的天空就不自禁联想到后宫妃子们嬉笑场景。
“我们离御花园还挺近的。”许镜生看着某个方向道。
谢晏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看着朱红宫墙上探出来的花枝,弯了弯嘴角:“有空我们也去看看。”
许镜生垂眸,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过身看向他,语气也比之前认真了些:“皇宫各处都是法术结界,你叫徐朝和江留他们二人也小心些,不要到处乱走。”
“好,”谢晏低眉望着他,顺从地轻声应道,“那师尊早些休息,弟子先告退了。”
等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三人都在各自的屋里修炼,许镜生想着没事,就想着出门转转。
宫墙长的没有尽头,朱红明黄,像是天子永恒的权威,是历代被浓厚血色染成的无字史书被镌刻在深宫的每一寸。
转过每个角都是相似而一模一样的长道,每个宫殿也差不多。如果不是天气的变化,真的会有一瞬间掉入循环的错觉。
许镜生在临近某个转角时,听见了一阵女声,似乎是娘娘与她的跟班们。
“哼,国师带来的那骗子道士竟然说今晚皇后会和陛下吵架,天下人谁不知道帝后感情好,他竟然敢这样张口胡来!”
第67章 起火
“就是啊贵妃娘娘, 我看那道士就是满口胡言,等今晚一过就要被赶出宫去了。”
“听说太子也在,出门后竟然走错了方向……那道士该不会是个狐狸精变得吧?”
“谣言吧?整个后宫就三位皇子, 太子是最上进也是最谨慎的,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被围在中间的贵妃听完她们讲话,慢悠悠的开口道:“反正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大家就当个热闹看看。”
许镜生只是路过, 听见他们在讨论自己, 意料之中, 他并没有很惊讶, 脚步一顿,转身往回走去。
而在她们都看不见的层层宫墙之后,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宫中的某个角落。
凌岱不知他怎么突然降临,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 露出了有些惶恐的表情, 卑躬屈膝,就差将脑袋埋进地里了。
“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看身形是个女子,穿着一袭白衣,可惜的是看不见样貌,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一看就是由法术变幻而来的一个虚影。
尽管如此,凌岱还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惧怕。
这位是神使,从不知道第几代国师开始就出现,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神奇,竟然真的能帮助皇帝治理国家, 调理风水。
自从她的到来到现在少说也有几百年,这期间竟然真的没人造反,也没有发生重大的天灾,简直和诗中的盛世一模一样。
神使的声音经过伪装,听不出男女。
“今年的诗会准备得怎么样?”
凌岱颤颤巍巍的回道:“已经准备好了。”
但神使似乎并不在乎这个答案,而是问道:“听说你带了几个人进来?”
凌岱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老实回答:“是,是我的好友。”
“哼,”神使嗤笑一声,语气轻佻,“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位好友。”
凌岱笑了笑解释道:“早年间四处游历,遭人诬陷差点被打死,恰好是许道友救了我。”
“是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使优雅的端详着袖中的匕首,目光移到伏腰低头的凌岱身上。
眨眼间,寒光出鞘,本还在战战兢兢的人顿时没了气息,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但奇怪的是,凌岱的尸体就这样消失了,在房间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神使却是意料之中的模样,施法一变,这个房间少了一个凌岱,又剩下一个凌岱。
而晚上,到了揭晓结果的时候,准确的说是看许镜生笑话的时候。
因为据下人所说,帝后感情极好,今日下午还去了御花园的湖中心划船,根本没有什么吵架的架势。
晚上戌时,就在所有人都用完膳,大家默契的没有歇息,但宫中那边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皇帝今晚就留宿在皇后的宫殿,那个方向灯火安静地亮着。
贵妃在殿中,望着坤宁宫的方向,目光幽深阴毒。
如果那道士说的是真的,那陛下和她生隔阂,正好是自己往上爬的好机会。如果是假的,那她也没什么损失,当场笑话看就好了。
就在他们等了半个多时辰,坤宁宫的方向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奇怪,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动静。”徐朝站在屋顶,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别人寝宫的架势。
许镜生被他们拉着一起站在屋顶,有些无聊的看着一片黑色的夜空,转头,妃子们的宫殿也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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