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恢复安静,正巧外面下起了雨,接着谢晏离开的脚步,雨声越来越大。
许镜生不急不缓的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是凌岱死的地方。
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脚下阵法。
还好谢晏学术不精,要是徐朝在这就会发现这阵不属于任何门派的阵法。
也是为难他们用仙力设下一个法阵在这里。
让谢晏离开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他自己。
不能这么快解开,免得怀疑。
大约过了半柱香,许镜生才觉得时间差不多,抬脚走出了法阵。
刚刚还坚不可摧的阵,就轻飘飘的碎成了玻璃渣,甚至在许镜生连手都没动的情况下,消失在空中。
许镜生回头看了一眼消失的仙力残余,转身出了门。
天庭的某处,还在修炼的白衣仙人猛然睁开眼睛。
.
谢晏听从师尊的命令替他拦住来人,可他才出来没多久,天就下起了雨,风往城墙每一处灌,他第一个念头,是庆幸还好自己给师尊关上了门。
他拿着剑,站在唯一由皇宫内通往祭台的路口。
朱红的宫墙被雨水淋湿后是暗沉的深红,明黄的瓦片也被这场雨蒙了一层灰。
谢晏听着守卫的动静越来越近,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了起来。
眼前的雨变成了磅礴大雪,眼前尽是白茫一片,而眼前有一道身影,被风雪裹挟其中,好似融为一体。
被困在法阵中的许镜生,风雪中央的那道身影。
这场雨和那场雪,他都救不了被困其中的人。
无能为力的感觉,似曾相识。
“在那!”
“快抓住他!”
“陛下有令,不留活口!”
思绪瞬间被打断,谢晏看着眼前朝自己冲过来的守卫,他一时也分不清是雨迷了视线,还是什么情绪涌上心头。
他看着朝他而来的人群,完全忘记了平日里所教的仁义道德,忘了师尊只是让他拦住这些人。
提剑,没有丝毫顾虑的斩了下去——
冬天一般寒冷料峭,他有些发抖,垂着头的目光中,木讷的视线中忽然落下了一缕银发。
谢晏突然感到心口刺痛,又瞬间消失,像是被什么压了回去,他才恍然回神,眼前逐渐聚焦,才看请眼前的许镜生。
银发大概是雨的错觉,许镜生的发丝乌黑顺长。
许镜生疑惑的皱了一下眉,捏了一下他的脸以为他脸被冻僵了,“谢晏?”
谢晏才迟顿的应了一声,转头,看见一路密密麻麻的尸体,他才慢慢的想起来。
他刚刚,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疯了一般的杀人,直到前来的所有守卫都杀光了,血溅得到处都是,他就像个残忍的杀人犯。
谢晏慌张失措,下意识紧紧抓住许镜生手腕,解释道:“师尊我没有想杀人,但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我……”
雨停了,天色暗沉,黄昏被云层遮住。
他看了看满地尸体,又看着师尊平静的眼睛,一下失去了辩解的能力。
人确实是他杀的,他无法反驳。
谢晏沉默了,他垂下眼,等着师尊的训斥或处罚,这样才能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其实许镜生刚刚来的时候就撞见了谢晏杀人的场面,那一刻他心里没有一点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
谢晏的记忆愈发完整,他所承受的反噬也会越来越大。
于是许镜生掩下顾虑,轻言道:“可是他们不死,死的不就是你了吗?”
“这样说来,他们并不无辜。”
闻言,谢晏惊讶地望向他,不敢相信这是师尊会说出来的话,但想想又觉得再正常不过。
刚想说点什么,就见许镜生的轻笑了一下。
许镜生让他松开手,解释道:“而且刚刚也不是你本意,不是你的错。”
谢晏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师尊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不等他想明白,许镜生就后退了一步,
温和的笑了笑,道:“先去阁楼里躲一下,我来处理这里。”
谢晏知道自己惹了麻烦,眼神留恋带有歉意的望着他,然后乖巧的点点头后就离开了。
许镜生注视着谢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勾起的唇角耷拉了下来,慢慢转身,目光落在满地的尸体上。
他的目光冰冷而疏离,注视着空中的拥挤怨灵,缓缓抬手,地上浮现出毫无章法的线条,延伸缠绕,逐渐形成法阵的形状。
许镜生静静地看着阵法浮在空中,金光压着所有守卫的魂魄,万籁俱寂,只有他能听见那些灵魂消逝前的痛苦嘶嚎。
如果徐朝在这里的就能发现这阵和他们在宁城陈家的灭魂陈一模一样——甚至还要精细许多。
阵起,嘶喊声几乎要震碎宫墙瓦棱,但可惜只有许镜生能听到,独自一人承受。
他抬手操控着阵法,没有一丝手软。
不过片刻,耳边归于平静,灭魂阵消失,只留下一地尸体。
血混着雨水流到眼前的地上,腥气冲天,像误入了某个屠宰场,没被吓尿也要被这个气味熏吐。
许镜生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许镜生,你到底是谁?”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许镜生意料之中,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凌岱。
两人对视,凌岱皱眉,目光凌厉,向前走了一步,重复道:“你到底是谁?”
要不是许镜生能通天地,他都要信了。
装得真像,也是厉害。
许镜生想到这里,平静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也不用演戏,神色自若的拆穿她:
“白掌门有野心有勇谋,也有耐心,帮天庭做了几百年苦力。”
闻言,“凌岱”脸上的表情都裂开了几分,震惊的看着他:“不可能,我的秘术连神仙也看不出!……你是怎么猜出我的?”
许镜生才懒得猜,他本身就是作弊的存在。
于是每到这种惊心动魄的环节,有他在就像过家家,一场巨大的阴谋,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真是看出来的。”许镜生见她求知欲拉满的目光,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不过白掌门还有选择的机会。”
白筱早就预料过各种死法,乍一听这句话,眼神都清澈了。
她看向许镜生:“什、什么?”
许镜生垂眸,指尖划出一缕金丝,流入白筱掌心,语气平淡道:“白掌门身为女子,能在男人遍地的仙侠界走到这个位置,定然比旁人优秀万分。”
即使这局棋结果已定,许镜生在宴上沉思的那一刻,他由衷的感叹白筱的胆识,与天下赌注,能蛰伏几百年,准备替死鬼,玩弄天下修士于鼓掌。
他想,如果不是性别,白筱可以做得更多。
“时间不多,白掌门抓紧时间。”许镜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尸体,转身离开。
白筱能感觉到许镜生刚刚给自己的那缕神力,正在驱散她体内因失心雾而产生的反噬,体内的阴冷消失,身体久违的感受到片刻的温暖。
虽然这只是她的一缕神识,但令她发生巨大的改变竟然是一缕小小的法力。
许镜生,到底什么来头?
白筱的脑子乱得不行,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转过身去,就看见匆匆来迟的侍卫,看着满地尸体。
为首的侍卫躬身,为难地问道:“国师,这是……”
白筱才想起来自己还披着凌岱的皮,还不知道许镜生到底要干嘛,得先保下他们才有机会谈条件。
于是,“凌岱”气极得指着他们大骂:“你们知道许道士在修仙界都是大能!你们竟然还想杀他!没把皇宫夷为平地都不错了!就死这么点人就知足吧……”
白筱骂了一会儿,在侍卫的劝说下,佯装平息了一点怒火,依然没好气道:“带我去找陛下,我要亲自说明此事,好赔礼道歉去。”
整条重新恢复寂静,除了尸体,连个鬼叫都没有。
许镜生找到谢晏和他一起回了偏殿住处。
徐朝和江留应该是被扣留了,庭院中只有他们二人。
许镜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便进屋去更衣。
谢晏见师尊进房间,刚转身往自己房里走,又突然想起什么事,猛然转身往许镜生屋子里跑去。
彭!
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许镜生刚脱完上衣,被对着门口,听见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谢晏刚好能看见许镜生的整个光洁的背,肌肉匀称有力,身形流畅。
他目光下意识落在中箭的位置,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蝴蝶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耸动。
许镜生等了一会见他没说话,索性转过身,斜靠着桌子,抱臂看着他,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哦,我是想皇帝那边。”谢晏才想起来正事,局促的站在门口,“我们杀了人,徐朝他们…”
许镜生想起白筱,低声道:“凌岱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
第69章 合作
不过还没等谢晏说什么, 传讯符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师尊!!!”
徐朝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许镜生转身重新找了件衣服穿上,就听见谢晏着急的问道:“你们在哪?现在怎么样?”
徐朝看了一眼符, 疑惑道:“诶?不应该是师尊吗?怎么是你啊谢晏?”
“……你别管,你们现在这么样?”
徐朝看了一眼身旁的江留,回道:“我们被关在养心殿旁边, 外面有好多人守着, 我刚刚看到国师进去了, 他是来救我们的吗?”
许镜生重新换了件青色衣服出来, 听见徐朝的话, 和谢晏对视一眼,对他们道:“你们自己能出来吗?”
这次是江留的声音:“这里有很多阵法,我们现在没有打草惊蛇,所以被关了起来。如果长老要我们汇合的话,我们现在就能走。”
许镜生顿了顿, 道:“再等等, 如果有人对你们动手在走也不迟。”
江留:“好。”
符纸燃烧殆尽,许镜生侧头望向谢晏,道:“凌岱那还要些时间,我们去后花园看看吧。”
他看出了谢晏的欲言又止,或许是他记起了关键片段, 从而怀疑到自己身上。
还是他在记忆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许镜生在不阻止他寻找记忆时就已经为这一刻做了准备。
谢晏呼吸一顿,隐隐感觉许镜生的话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但还没等他看清, 门口就传来细微的动静。
两人一同转头,就看见庄承运身边的那个太监,和太子庄常。
夕阳西沉, 夜幕下城市接二连三的亮起灯光,不一会就通明整城,皇宫里亮起移动的烛火,宫人提着灯笼有序的穿梭在宫墙之间,于夜色中。
庄常微微抬头,目光越过谢晏,盯着许镜生,道:“许道士,父皇请您前去。”
就算被忽略谢晏也毫不在意,转头看向许镜生,询问他的意见:“师尊。”
许镜生走到他身旁,轻声道:“去吧,徐朝还在那里。”
他们跟着太监走出偏殿,两人明明保持着距离,但好像和旁人划出一个区域,旁人始终融入不进去。
庄常看了眼两人,什么也没说。
到了养心殿,门口的侍卫先是颤颤巍巍的搜了一遍他们身,然后给了他们一张符,才放他们进去。
谢晏看着手上的符画,感觉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他的符咒学向来差劲,先生期末都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努力捞他才顺利结业,属于明明记得自己学过,但内容是一个也不记得。
许镜生拿着符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在凌霄峰学的符咒学是谁教的?这么差劲,也让你毕业了。”
“这是基础符咒,检测法力波动用的,要是我们用法力,符咒就会爆炸。”许镜生解释给他听。
谢晏笑了笑,试图蒙混过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只是刚刚一下子没想起来。”
许镜生睨了他一眼,没有想要掲过去,笑着轻声道:“回去重新上课。”
谢晏叹息,老老实实的闭嘴,保持沉默,希望师尊一会儿忘记这个事。
两人被带进大殿中,跟进来的只有太子,剩下的侍卫被留在门口。
大殿中还有凌岱,站在皇帝桌前,徐朝和江留在一旁站着,和他们拿着一样的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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