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袖角甜。"他忽然轻笑,咳出的白气惊飞了砚台旁的粉蝶。蝶翼上抖落的花粉在墨池水面旋成半枚"砚"字,细辨可见花粉颗粒间嵌着极细的银箔——那是沈砚之熔了护心镜为他铸药引时,故意留下的碎屑。"像去年你藏在笛囊里的桂花糖。"话音未落,笛身焦痕处渗出点水汽,将七年前箭火灼出的纹路晕成刀鞘血槽的形状,焦痕深处还嵌着粒未熔的银珠,是沈砚之束发冠上的饰物。
一片蔷薇忽然坠入墨池,沈砚之伸手去捞,指腹触到花瓣上细密的刀痕——是林青蘅用指甲刻的"砚"字。上月他咳得握不住笔,却仍在每片花瓣上刻字,刀痕深浅不一,深痕处凝着干涸的血珠,与沈砚之掌心战疤里的旧血痂成分相同。"蔷薇落进墨里,你磨墨时就能看见我。"他当时说这话时,袖口正滴着血,而血珠坠在砚台裂缝里,如今已化作永不消散的朱砂沁。
"青蘅,"沈砚之将花瓣贴在他唇上,触到那凉薄的温度,"南边王师傅说蔷薇蜜..."
"你的墨最润肺。"林青蘅打断他,玉笛轻叩砚台发出三短一长的清响。这暗号曾在破城夜救过两人性命,此刻笛声震出砚台暗格,弹出枚用护心镜残片磨成的药锭,锭身刻着极小的"蘅"字,笔画间嵌着他咳血时溅上的墨点。砚池里漂着的红丝线突然散开,露出里面裹着的、七年前从他伤口取出的箭镞碎屑,碎屑边缘还留着沈砚之指腹的温度。
午时梆子穿过花藤,林青蘅忽然执笛吹奏《蔷薇破》。笛声裹着墨韵与花香,在转音处精准衔上沈砚之教的"破风刀"节奏,声波震得砚台深处的朱砂沁轻颤,映出笛膜上用陈年血篆写的"砚暖"二字。沈砚之跟着节奏磨墨,狼毫划出的弧线与城墙上"砚蘅"残痕组成完整图腾,图腾中心是七年前两人用混着血的墨汁按出的指印,指印边缘至今留着林青蘅指甲掐出的细痕。
"还记得吗?"林青蘅停笛,额头抵上他的肩,"第一次在砚里看见咱俩的影子,你说'是烽烟里的人'。"
沈砚之望着墨汁里交迭的银发与青衫,想起雁门关破城夜。怀中人抱着断笛躲在他刀鞘后,血滴在铁鞘上的温度透过甲叶渗入他皮肤,如今化作砚台深处的朱砂沁,在笛声中泛出微光,光里浮动着半片染血的蔷薇花瓣——那是当年他塞进林青蘅衣领的信物。"现在是蔷薇里的我们。"他蘸墨写"暖"字,墨色透过纸背,将砚池蔷薇影拓成"刀鞘藏笛"的图案,而新砚台底面用他血墨暗刻的这句谶语,正渗出淡淡水汽,如同当年雪夜呵出的白气。
林青蘅忽然剧烈咳嗽,本能偏头避开砚台,手却死死按住内衣口袋。沈砚之抱住他时,指尖触到口袋里硬物的棱角——那是用断笛残片磨成的墨锭,锭侧刻着与砚台裂缝互补的蔷薇纹,纹路上端嵌着他当年送给林青蘅的剑柄红宝石,宝石孔里还缠着段褪色的蓝绫,是林青蘅初遇时系在发间的。"砚之,"他摸出蔷薇香囊,边缘的并蒂莲刺绣突然绽开,露出里面用血线绣的"生死同砚",血线针脚间夹着根白发,是沈砚之去年为他试药时掉落的。
暮色漫过花藤时,林青蘅的呼吸渐缓。沈砚之看见砚池墨汁泛起涟漪,晕开两句诗:「刀鞘藏笛承君暖,砚池种薇续我情」。诗句平仄与当年破城前林青蘅写在他掌心的血书分毫不差,而指痕里嵌着的墨渍,正是此刻砚台裂缝渗出的墨汁。裂缝里的蔷薇幼苗根茎沿着"砚蘅"刻痕生长,每道根须都在重复当年包扎伤口的指腹轨迹,根须尖端顶出枚锈蚀的铜钱——那是七年前林青蘅塞在他甲胄里的压胜钱,钱孔里还卡着段红线,是他为林青蘅系笛穗时剪下的余料。
更夫敲着酉时梆子走过,玉笛在掌心轻响。红丝线缠上沈砚之的手腕,线结处坠着枚银饰——是林青蘅用他断刀熔铸的蔷薇扣,内侧刻着极小的"暖"字。当银扣触到砚台墨池,永不化的朱砂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七年前雁门雪夜的冰晶纹路,而纹路中心,正是林青蘅用力气刻在他掌心的、未写完的"活"字。砚台裂缝渗出的墨汁沿着幼苗根系爬升,在暮色中凝成滴不冻的暖,恰似当年破城时,那人含在口中未咽下的、混着血的蔷薇蜜。
第20章 打趣
立夏清晨的风裹着水汽,护城河边的蔷薇墙凝着露珠。林青蘅将新砚台轻搁在青石上,砚池里浮着的荷芽正托着晨露,露珠滚落在沈砚之簪入他发间的蔷薇上。银簪头的湘妃竹节蹭过耳后浅痣时,他忽然想起昨夜灯下,这人画竹时点染的苔痕,与痣的形状分毫不差——那时沈砚之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成与痣相同的圆点。
"看这砚池。"沈砚之指尖划过蔷薇刻纹,墨汁里新抽的荷芽凝着露珠,将他磨墨的影子折成银鳞。林青蘅捻下发间蔷薇,花瓣褶皱里嵌着昨夜咳血的暖红,却被沈砚之笑着按回鬓角:"是你磨墨时,蔷薇偷喝了暖墨才开的颜色。"他没说的是,这株蔷薇是用七年前雁门地窖里,林青蘅咳在帕子上的血渍培育的,花根缠着当年包扎伤口的布条。
"又哄我。"林青蘅将花别进沈砚之银发间,玉笛红丝线扫过砚台内侧——那里刻着极小的"以血为墨",是去年他咳得握不住笔时,沈砚之偷偷用匕首凿的。墨汁渗进刻纹时,他掌心的旧疤忽然发痒,那是七年前中箭时留下的,而疤的形状,正与砚底暗刻的"蘅"字尾勾重合。沈砚之递来的瓷罐里,蔷薇膏混着龙脑香,细闻能辨出墨韵里掺着极淡的血腥味——那是沈砚之将自己的血拌入蔷薇墨,谎称是"暖阳晒出的甜"。
一片蔷薇坠入砚池,背面刻着"砚暖"二字,笔画边缘凝着干涸的血珠。林青蘅想起上月自己咳着血刻花瓣,每道刀痕都照着沈砚之掌心的战疤走——那道疤是为替他挡箭所留,此刻正隔着衣料,贴在他后腰的旧伤上。"等荷花开了..."沈砚之的话被林青蘅的玉笛打断,三短一长的清响撞在砚台内壁,暗格弹出枚护心镜残片磨的药锭,锭身"蘅"字嵌着的银箔,原是沈砚之束发冠上的饰物,七年前熔了为他铸箭头。
阳光漫过砚台时,林青蘅突然挥毫。墨汁里的龙脑香膏遇热化开,每朵蔷薇花心的暖红,都是沈砚之悄悄用自己血调的朱砂。画纸上持笛与握刀的手交迭磨墨,刀鞘蔷薇纹与笛身焦痕严丝合缝——那焦痕是当年箭火灼的,而刀鞘纹路,是沈砚之照着林青蘅腕骨形状刻的。"这样我们就永远在墨里了。"他话音落时,沈砚之吻上他沾墨的指尖,尝到蔷薇甜与血墨涩——像极了当年地窖里,半块硬饼心藏着的、用体温焐软的糖,饼皮却沾着两人交迭的血。
午时笛声起时,砚池墨涟漪与沈砚之笑眼的纹路重合。"刀鞘归我插花。"林青蘅的额头抵上他的,玉笛红线不经意缠住两人手腕,线结处坠着的银饰,是用沈砚之断刀熔的蔷薇扣,内侧刻着"暖"字,与砚台墨池里永不化的朱砂遥遥相对。而那朱砂,原是七年前破城夜,林青蘅吐在沈砚之刀鞘上的血,被他磨进了砚石深处。
暮色里,沈砚之在砚台发现半透明种子。他知道这是林青蘅用笛音引来的,就像当年雪夜,那人用半块硬饼引他出地窖时,饼屑里藏着的花种——如今长成的蔷薇墙,根须在地下缠成"砚蘅"二字。砚池里的墨色正拓着两人的影子,而砚台裂缝里的幼苗,根茎沿着"以血为墨"的刻纹生长,每圈年轮都重复着当年包扎伤口时,指腹在皮肤上划过的轨迹。
第21章 砚底生花处,岁岁共温茶。
暮色漫过蔷薇墙时,沈砚之正用银簪挑开砚台暗格。林青蘅凑过去看,却见暗格里不是药锭,而是半枚熔了边角的护心镜——镜面上用朱砂描着两个人的影子,持笛的手腕与握刀的掌纹交迭成圆,像极了砚池里常年不化的那圈墨晕。
“七年前在雁门地窖,你咳血时把镜子砸了。”沈砚之指尖划过镜面裂痕,“说要熔了给我铸箭头。”他忽然笑起来,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里面躺着枚完整的护心镜,镜背刻着细密的蔷薇纹,“其实我偷偷藏了半块,又找匠人打了新的。你瞧这纹路,是照着你腕骨画的。”
林青蘅接过镜子,发现镜缘嵌着粒银箔,正是自己束发冠上那朵早年间遗失的蔷薇。他想起上月沈砚之替他研墨时,指尖总沾着细银粉,原是躲在书房偷偷熔了冠冕。夜风掀起窗纱,砚台里的荷芽忽然轻颤,露珠滚落在沈砚之银发间,将他耳后那颗浅痣映得发亮——林青蘅忽然想起昨夜画竹时,宣纸上晕开的墨点,竟与这颗痣的形状分毫不差。
“看,种子发芽了。”沈砚之忽然指向砚台裂缝。那里钻出两瓣嫩红的芽,根茎沿着“以血为墨”的刻纹生长,像极了七年前包扎伤口时,两人交迭的手指。林青蘅伸手去碰,却被沈砚之握住手腕,他掌心的旧疤正贴着自己后腰的箭伤,两道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粉,宛如砚底暗刻的“蘅”字与刀鞘里藏的“砚”字,隔着衣料也能触到彼此的温度。
次日清晨,林青蘅被笛声唤醒。沈砚之坐在蔷薇墙下,玉笛红丝在线坠着个银饰——那是用断刀熔成的蔷薇扣,内侧刻着“暖”字。他吹的是三短一长的调子,正是当年破城夜引他出地窖的信号,只是如今笛声里掺了新韵,像砚台里龙脑香遇热化开的甜。
“试试这个。”沈砚之递来个青瓷罐,里面是新制的蔷薇膏。林青蘅抹在掌心,忽然闻到极淡的墨香——他记得去年咳得握不住笔时,沈砚之总说“龙脑香要配新墨才润”,如今才知那墨里掺的是这人偷偷放的血。阳光漫过砚台,荷芽上的露珠忽然坠进墨池,将两人磨墨的影子折成银鳞,恍若七年前地窖里,半块硬饼心藏着的、用体温焐软的糖。
“我们把种子种到初遇的渡口吧。”林青蘅忽然开口。沈砚之正往砚台里添水,闻言指尖一顿,水珠溅在刻着“砚暖”的花瓣上,将干涸的血珠晕成淡红。他想起那年雪夜,自己中箭倒在渡口,是这人手握玉笛,用半块硬饼引他躲进地窖,饼屑里藏着的花种如今已长成蔷薇墙,根须在地下缠成“砚蘅”二字。
午后两人乘船去渡口,林青蘅倚在船头吹笛,沈砚之握着船桨,银发被风掀起时,露出耳后那粒浅痣。林青蘅忽然停了笛声,伸手替他别好碎发,却触到他发间藏着的银簪——簪头是湘妃竹节,正是自己七年前送的,如今竹节缝隙里嵌着片干花瓣,颜色像极了昨夜咳在宣纸上的暖红。
“其实这株蔷薇是用你的血培育的。”沈砚之忽然开口,船桨划过水面,惊起一群银鳞,“花根缠着当年包扎伤口的布条,每年开花时,我都会偷偷取些花瓣磨墨。”他指向砚台,墨池里的荷芽正托着晨露,“你瞧,现在墨里的龙脑香是甜的,因为我把自己的血拌进去了,谎称是‘暖阳晒出的甜’。”
林青蘅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片蔷薇花瓣,背面刻着“蘅”字,笔画边缘凝着干涸的血珠——那是上月他咳着血刻的,每道刀痕都照着沈砚之掌心的战疤走。船靠岸时,两人一同将种子埋进土里,沈砚之忽然掏出把小刀,在旁边的柳树上刻下两个名字,刀鞘蔷薇纹与林青蘅笛身的焦痕严丝合缝,那焦痕是当年箭火灼的,而刀鞘纹路,是照着他腕骨形状刻的。
“等荷花开了,我们就在这里搭个茶棚。”沈砚之蹲下身,替林青蘅系好被露水沾湿的鞋带,“用你的玉笛做茶帘,我的刀鞘插花。”林青蘅低头看他,发现他发间的蔷薇正落在自己砚台刻纹上,花瓣褶皱里的暖红与墨池深处的朱砂遥遥相对,那朱砂原是破城夜他吐在刀鞘上的血,被这人磨进了砚石深处。
夕阳将两人影子拓在泥土上,像极了画纸上持笛与握刀的手交迭磨墨。林青蘅忽然想起沈砚之昨夜说的“这样我们就永远在墨里了”,此刻才明白,墨里的不是血,是岁岁年年熬煮的甜——就像砚台裂缝里的幼苗,根茎沿着刻纹生长,每圈年轮都重复着当年包扎伤口时,指腹在皮肤上划过的温柔轨迹。
当晚风再次吹过蔷薇墙时,渡口的柳树下多了块青石。沈砚之将新砚台搁在石上,砚池里浮着的荷芽正托着露珠,而林青蘅摘下他发间的蔷薇,轻轻别在砚台刻纹里。墨汁渗进“以血为墨”的字样时,两人掌心的旧疤同时发痒,那是七年前交迭的伤口,如今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宛如砚底暗刻的“蘅”与刀鞘深藏的“砚”,在墨香与花香里,酿成永不冷却的温茶。
暮色渐深,沈砚之忽然抱起林青蘅,玉笛红线不经意缠住两人手腕,线结处的蔷薇扣蹭过砚台内侧的“砚暖”二字。他低头吻去他唇边的墨痕,尝到蔷薇甜与龙脑香,却唯独没有血腥——原来那些年掺在墨里的血,早已被时光熬成了糖,就像地窖里半块硬饼心的暖,如今在砚底生花处,年年岁岁,温着两人共饮的茶。
第22章 砚底长春处
渡口的柳树枝条垂入河面时,那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已抽出藤蔓。沈砚之清晨去看,发现藤蔓沿着柳树攀援,新芽尖端凝着的露珠,竟与砚池里荷芽托着的晨露一般形状。他蹲下身轻抚藤蔓,指腹触到一处凸起——那里缠着截褪色的布条,正是七年前包扎林青蘅伤口时撕下的碎角,如今被藤蔓根须裹成了温润的琥珀。
“你瞧,它在朝砚台的方向长。”林青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新制的墨锭,墨纹里嵌着细碎的银箔,原是将沈砚之束发冠上最后几枚蔷薇熔了进去。晨光穿过他指间,墨锭上“砚蘅”二字泛着暖红,那是用两人腕间旧疤处的血混着朱砂磨的,如今闻起来只有龙脑香与蔷薇蜜的甜。
午后两人在柳树下搭茶棚时,沈砚之忽然从梁上摘下片竹篾——那是用林青蘅断笛改的茶帘支架,竹节裂缝里藏着半粒干花籽,正是当年雪夜硬饼里的花种。“还记得吗?你说笛声能引来春风。”他笑着将竹篾递给林青蘅,后者接过时,发现竹节内侧刻着极小的“暖”字,笔画边缘被摩挲得发亮,像极了砚台墨池里永不化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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