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憋得满面胀红,濒死一般双脚不停的擦着地面抽搐挣扎。
在热武器可以瞬息夺取生命的时代,这种古朴的杀人方式比电子镣铐还让看客心惊。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持续得越久,海盗握枪的手就越是犹豫,纷纷看向娜塔莎等待头领发号施令。
娜塔莎气的都要吐血,这人根本悍不畏死!
——医生是连理那边的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娜塔莎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暴虐,问和冬:“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
和冬松开绷带给濒死的医生一点喘息机会,电击的剧痛已经让口中都是血腥味儿,张嘴还咳了一下,吐出血沫:“让连理过来见我。”
哨兵眼神冷酷,声音少见的尖利:“我倒要看看帝国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能让他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这个请求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并肩作战的战友突然倒戈相向,任谁也无法接受。
娜塔莎思忖半晌,这才让人通知连理,他们不知道怎么交涉,直到医生骇得嘴唇青紫身体发抖,层层封锁的监狱单间这才迎来它的客人。
连理身上看不出一丝身为叛徒的猥琐,依旧坦荡、严肃,进门后就举起双手任由和冬打量,医生见到他哆哆嗦嗦的开口:“大尉,大尉……”
连理说:“和冬,你恨我叛变,为什么把气撒在别人身上?这不像你。”
他说:“你不是想见我吗?我已经来了,让他走吧。”
“让他们滚!”和冬勒着医生的脖子,双目充血、裸露在外的皮肤血管根根凸起,看起来比海盗更像亡命徒。
连理扭头看向毫无动作的娜塔莎,这两个合作者不吝向众人展示他们恶劣的关系:“娜塔莎。”
连理警告她:“我这个人记仇,今天要是我的人因为你死了,你的海盗团也别想给我活着!”
娜塔莎冷哼一声,她的眼神扫过连理落在情绪激动的和冬身上,带着怀疑、审视,最后一切都凝聚成一种莫名的笃定:“那我也提醒大尉,上了贼船谁能全身而退?”
说罢,也不管手下的面面相觑,率先踏出大牢。
等脚步声远走,单间终于恢复安静,静到医生因为过度紧张不断吞咽吐沫的声音都格外明显。
连理奇怪道:“和冬,你不会还以为自己能从这里逃出生天吧?留着这个医生对你没一点好处,就算杀了他,也只是多个可怜人罢了,我认为你不会这么蠢。”
和冬松手,医生顺势跌坐到地上,意识到自己得救的那一刻,他手脚并用几乎蠕动到门口,但可惜无论他怎么拍门也没听到半点动静。
医生喊连理:“大尉!”
和冬也说:“大尉,你既然知道他是个可怜人,怎么不想想自己留在帝国的母亲?”
连理眉头一皱:“你威胁我?”
第119章 “不,我只是给大尉更多选择。” 哨兵身带镣铐,脖颈手……
“不,我只是给大尉更多选择。”
哨兵身带镣铐,脖颈手腕全都是锯齿刺入留下的血迹,这本应是一副凄楚的境况,可如今看来却是等候已久。
和冬:“连理,就跟你说的那样这里没一个蠢人,是,我今天是可以放过一个可怜人,那明天呢?别人呢?”
“他们愿意为这些可怜人行方便吗?”
和冬直视连理:“你了解我,所以能说服我放了他,我也知道让无辜者身陷囹圄不是你的风格。”
“我不知道娜塔莎是怎么说动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作出如此选择,更不晓得你有没有一丝犹豫后悔,——你不说,我也不去问。”
“我千方百计喊你过来,就是想在你经过生死的十字路口后,告诉你这里还有一条可以调转方向的匝道……”
连理目光几变,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出来,他胸腔震鸣,嘴巴大咧,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门外负责守卫的海盗跟连理手下面面相觑。
等连理再抬起头,原本目光中的几分闪烁也濒近消散,他说:“和冬,你好大的口气。”
“你以为这是在卡特琳宫女王榻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为女王派人驻守一号驻地你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叛国重罪,你想免就免?整个帝国数万行星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说谁无罪谁就是无罪?!”
“匝道,已经过了十字路口你还能开一条匝道,”他不知看着哪里,轻声道:“那也太可笑了。”
那也太可笑了!
可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跟普琳西斯的那点感情?
“不知者无罪。”
“国王曾下令释放所有重刑犯!”
当时帝国与虫族正面冲突,无数士兵为之丧命,天天都有讣告从前线传来,兵力极度紧张,连和冬他们这一批哨兵军事学院还没毕业的学生都进入战场。
国王的命令不是没人反对,他们认为释放重刑犯充军会带来隐患,没了监狱高压管控,谁知道这些没人性的东西会不会跟虫族勾结临阵反水?就算兵力紧张,从社会招募普通人补充兵源也比这个主意强。
但爱德华三世生性专制,最恨有人跟他唱反调,于是力排众议,执意将赦免法案推行下去,他说:“就算是臭虫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浪费帝国的子弹。”
和冬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连理耳旁炸响,从未设想的参天大道如同卷轴一般在他面前铺开,他只能听到这人说:“你做什么我管不了,但你的母亲、这里的医生,每一个被你连累的为国效忠的士兵,他们全都没有罪!”
他们全都没有罪。
连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紧紧盯着和冬,他像一只头狼,野望滔天却又因为顾及同伴在栅栏外徘徊挣扎。
子弹已经上膛,不知何时就要扣下扳机。
但在这时,有个人站出来说:“我保你同伴无罪,去吧。”
他的手下、他的勤务兵、队里随行的医生、刚刚结婚只会开飞船的技术员……连理闭上眼,他们对他忠诚,他孤注一掷,但忠诚的人不应该枉死!
他看着面前的女哨兵,这个让普琳西斯牵肠挂肚不惜调动底牌也要将其护在羽翼之下的少校。
连理厌恶上位者的爱情游戏,但不得不承认,到了此刻,他那颗从海盗飞船在驻地降落就悬起来的心突然有了停靠之处。
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焦灼的沉默。
门外被娜塔莎耳提面命的海盗听不到声响,已经开始拍门催促:“有什么好谈的?这么长时间什么话都该说完了吧?”
“大尉,你还真以为这家伙能保你小命?上了船,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和冬看着连理,昏暗的灯光下,这个前玫瑰骑士团成员、今天的大尉、叛国者,终于抬起了头。
他上下打量和冬一眼,出声道:“被困到一号驻地,任凭你吹破牛皮又有什么用?”
连理眉头紧皱,随即嘲笑:“你不会是想让我把你放走吧?”
成了。
和冬神经一松,被肾上腺素隔断的痛楚这才涌上来,她的手跟脖子都在渗血,有些已经干涸,但只要稍稍一动,隐藏在镣铐里的锯齿又会弄出新的伤口来。
血一滴、一滴又一滴缓慢地坠落。
哨兵扭转头,看向门边仿佛窥破惊天秘闻捂紧嘴巴的医生。
“不,”她轻声道:“大尉只要记得,这里都是你的人。”
我帮你救人,你也要帮我保人。
“但凡一号驻地原驻军出现大规模伤亡,我们的交易即刻作废。”
—
和冬在卧底首都星贫民窟的时候曾经做过牙齿手术,整洁、白皙的牙齿一直都是身份的象征,想想吧,都是类似下水道老鼠的讨生活角色,朝不保夕、浑浑噩噩,你正跟自吸自贩的毒老大逞凶斗狠的时候不小心露出自己的大白牙,谁会信你?
所以她进入那里的形象跟现在南辕北辙。
军医可惜她的一口好牙,设计两个空腔机关,一个放定位器,另一个就开玩笑说:“可以藏点能源石,真要混不下去还能换钱跑路。”
星际时代能源石是约等于石油的东西。
不少星际旅行者都将其视为货币等价物,小小一块就可以保证飞船一周的续航,价值不菲。
和冬那时候正追查叛军——昔日的同伴,这人反侦察意识极强,从不使用电子支付系统,在离了终端寸步难行的星际时代硬生生挺了八个月,直到一次外出购药这才泄露行踪。
顶头上司下了死命令要将其活捉压入军事法庭定罪雪耻,数位A级哨兵沉入贫民窟定点潜伏。
而和冬却将军医极力推荐的能源石换成了毒囊,被军事法庭定罪后这人及其亲属至少五代都生不如死,如果同伴还有一丝气节,她宁愿背上处分也会给他一个痛快。
但这人最后饮弹自尽,毒囊就没派上用场,军医取出了定位器,毒囊永远留在牙齿里,时间一长,她都忘记自己还有这个东西。
直到今天。
和冬让哆嗦的跟个筛子一样的医生取出毒囊,因为她不接受注射麻醉剂,医生无法施展为了减少痛苦只能把牙齿拔出来。
“咣当——”牙齿落入铁盘。
连理早就背过身,医生精神紧绷满头大汗,和冬咬着纱布冲他露出嗜血一笑:“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娜塔莎生性多疑,和冬执意见连理已经引起她的警惕,全天监控,无死角监听根本躲不过。
和冬接下来几天都作出一心求死的样子,她狠得下心,即使多次骨折流血电击也面不改色,但没接受过多少军事训练的医生却越来越崩溃。
在医生脑子里的那根神经要断的前一天,和冬再次以自残要求见连理。
娜塔莎不放心直接过来盯着,隔着一道铁栏,大尉看着面前的哨兵眼神复杂。
他说:“和冬,你……”
和冬却陡然上前扯住他衣领,在海盗举枪呵斥着后退的时候直接“啪”的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用尽哨兵全身力气,众人只见大尉脸一侧,皮肤瞬间充血高胀。
一切发生的太快,娜塔莎还没反应过来哨兵已经夺走大尉身上配的匕首,抵在他动脉处,只要再深一点就能割断他的脖子。
娜塔莎脸黑如墨,医生更是急的跺脚,接二连三的喊人,一边哆嗦一边叫:“快救大尉,快点,快啊!”
娜塔莎不耐烦的吼:“闭嘴,”然后看向和冬,“少给我来这一套!”
话音刚落,海盗就齐刷刷的抬起枪口。
“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放手就好好尝尝军火的滋味。”
“一。”
和冬勒紧连理的脖子,在人喉管被扼无法呼吸不自觉开始挣扎的时候,凑近他耳边近乎耳语:“记住我们的交易。”
连理眼神闪烁。
“二。”
娜塔莎气急败坏,一把夺过手枪瞄准和冬的手。
“三!”
在子弹出膛的一刻,哨兵伸手一抛,匕首从左手转到右手。
海盗们怕事后问责不敢开枪,娜塔莎准头极好,“砰”的一声,和冬左手腕出现一个血洞。
连理没了禁锢立马跑出铁栏范围。
哨兵痛的咬牙,舌头一挑,毒囊瞬间在口腔扩散,她尝到苦味,抬头跟娜塔莎对视时露出一个笑。
匕首在白炽灯照射下冒着森森寒光。
娜塔莎大叫道:“打她右手!”
晚了。
匕首精准刺入大腿动脉,单间顿时血如泉涌。
“你该不会想让我放你走吧?”
“不。”
娜塔莎生性多疑,在她手上吃过一次亏肯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就算连理真能为了手下冒险放人,她也走不出多远。
和冬要让这人亲自把她送回去。
她还活着的时候,是娜塔莎要挟女王的人质,她死了,往前大张旗鼓佯攻策反连理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娜塔莎比谁都希望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赋予她这个身份的人如今正在首都星。
第120章 回忆结束,旅店准时熄灯,和冬检查门窗,将头发丝放在夹缝处,旅馆……
回忆结束,旅店准时熄灯,和冬检查门窗,将头发丝放在夹缝处,旅馆鱼龙混杂几乎没什么好人,丢财都是好事,大多数时候梦里就醒不过来了,她位置卡的巧妙只要有人触碰绝对会移动,做好保全工作,这才放心用清洁剂揉搓脸颊。
面上紧紧附着的那层凝胶已经变灰发硬,清洁剂也不能将其软化,她揉到皮肤通红刺痛,又将脸沉在热水泡了半天,才算收拾干净。
镜子里的人正在用毛巾蘸脸,因为哨兵身体素质强悍,当时无法确定失血能否让她陷入深度昏迷从而躲过医疗仪器检测,——这是骗过娜塔莎的重要一环,所以她选择吞下毒囊。
和冬在军事学院接受过简单的医疗培训,知道剂量对毒药发挥的影响,把量卡的刚刚好,介于“无药可医”与“命悬一线”之间。
军方特产名不虚传,在身体未自我修复前,庄家养的医生纵使有千般手段也无法奏效,怕被人责备医术不精、杀人灭口,也是想做出点成果,医生开始致力于消除病患身上的疤痕,——与军用人皮面具差不多材质的除疤凝胶,跟不要钱一样往她身上倒。
所以她一恢复行动力就稳准狠的将本应打在自己身上的麻醉剂扎进医生身体里,可惜那些人来的太快,放在医疗冷冻层的麻醉剂都没来得及多带几只。
药剂公司出品的除疤凝胶可塑性还行,跟军用的比起来品质次一点容易僵硬发灰,待在昏暗的环境还好,光线稍微好一点都怕露馅,所以每天都要现捏人脸,捏的和冬都有一种自己还在上学“也许明天就要做任务考试”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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