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轻盈只觉得这一夜睡得极其安稳,醒来后,骨头都是酥的,浑身一股睡饱后的满足感。
近侍太监王公公摸准了他的作息,推开门,带着身后两排太监宫女过来伺候。
“太子殿下,昨夜安歇的可还好?”
“尚可。”月轻盈声音轻轻柔柔的。
王公公见他脸色红润,唇红齿白,不似先前的惨白,脸上也露出点笑意。
“既然太子殿下起了,奴才们便伺候您穿衣。”
月轻盈移步去了窗台,坐在镜子前。
小宫女上前来给他梳头,看着敞开的窗户,脸色一白,呀的一声惊呼,慌张跪地。
“奴才该死,昨个天热,想着开窗透气,竟是忘了关了,让这窗户敞了一夜,太子殿下莫要着了凉。”
王公公一听就要发怒,被月轻盈给拦下来了,他知道王公公关心则乱,有时候连他的劝告也不听。
刚好,余光里骤然撇到一朵绽放的花,很新鲜,上面还带有露水。
他便借题发挥,“无碍,正是因你昨夜未关窗,看,今早孤就收到了一朵花。”
他捻起花茎,打量了几眼,花很不寻常,多重花瓣,花瓣尖角处还垂着一株嫩嫩的花蕊。
“很好看,就是不知这是什么花。”
他凑近鼻尖轻嗅,没有香味,却又让他有一股熟悉之感。
“拿去放好。”
王公公死死瞪着地上已然瑟瑟发抖的小宫女,但见太子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接他的茬,只能放过。
“太子吩咐还愣着干什么!”
小宫女战战兢兢找瓶子接水养花。
月轻盈为了让王公公消气,复又坐在镜子前,柔软一笑,“王公公替孤梳头吧。”
“诺。”王公公叠声应着。
沈砚台坐在树干上瞧,讥笑:“真是好命,有第一仙尊命,即使下了人间也是人中龙凤。”
他的话刚落音,窗前的那一抹白色人影,忽然急促剧烈咳嗽了起来。
沈砚台身子前倾,目光死死盯着月轻盈,有着连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
王公公立刻脸色紧张,姿态熟稔的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药碗。
嘴里一直心疼的念叨:“想着您起早到现在都没发作,还以为您身子转好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太子,快把药喝了。”
“娘胎带来的病,哪里有那么容易好?”
“太子殿下受苦了。”王公公见他喝完,立刻拿了一块甜枣给他吃。
“不苦,甜的。”月轻盈弯唇一笑,乖顺又惹人心疼,垂眸专心吮着糖味。
刚才咳的惊天动地的人仿若不是他。
“不该体弱多病啊,该是治好了他的,他这副病怏怏的姿态是在暗讽本尊实力欠佳吗!”沈砚台蹙眉,一身阴郁气息,唇角崩成了一条直线。
王公公伺候月轻盈洗漱后,眉头拧着,有些忧心忡忡。
“太子殿下今日可要去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算是孤的继母,当拜。”
王公公说:“刚才来您这儿的路上,奴才便让人去打探了,皇上……这会也在皇后娘娘那儿。”
月轻盈眼神微动,思虑半晌,叹气:“皇后娘娘到底是想要了孤这条命。”
“可不是……举国上下多少能人异士都能去做那招安的事……偏偏提了殿下您……”
王公公恨得就差跺脚:“皇上他怎么就受了皇后娘娘的……”
“王公公,人多口杂,慎言。”月轻盈打断他的话,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圈。
见着宫女太监们都死死低着头,这才将视线落在脸色僵硬的王公公身上。
“无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好,孤也想看看,孤能否将名震一带的总瓢把子给招安了。”
“殿下,您该不会是想以身犯险吧?”王公公立刻白着脸就要阻拦。
月轻盈摇头,轻笑道:“别担心,孤只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月轻盈在宫女太监的伺候下吃完早膳,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二十来岁,风华绝代一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她的本事倒是数不尽。
勾的年近五十的皇帝对她唯命是从,也是她吹的枕头风,让皇上同意太子前去招安。
到了璟泰殿。
月轻盈甫一走进,就见着娇艳动人的皇后更和皇帝嬉闹。
他全当看不见,低身一拜,“皇后娘娘,父皇,儿子给两位请安。”
皇后娘娘美丽的脸红扑扑的,见到他来,眼睛里还有未收回的妩媚。
“盈儿来了?”
月轻盈眼观鼻,鼻关心,对她亲昵的言辞只微微一笑。
“盈儿来了?”皇帝端起威严的架子,想到什么面色又和蔼了不少。
“来了也好,盈儿啊,朕刚好有事要嘱托你去办。”
第45章
月轻盈佯装不知, 摆出倾听的姿态。
皇帝满意他的态度,道:“吾儿现年已二十岁,也是到了为朕分忧解难的时候了,
南江一带的悍匪, 想必你也有听说, 他们作风猖獗,对百姓们是烧杀抢掠,近日数次来犯,多次挑衅皇家威严,
朕为此头疼, 整夜睡不好,他们人数多达一个军, 共计千人,杀了甚好, 可观他们个个骁勇善战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便起了招揽之心,
想来无名无姓的大臣前去招安, 定是无功而返, 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盈儿去最合适,
一来,可以锻炼你的为人处世, 二来, 对你日后登上皇位,成功招安一事,是个美名,亦可记载史册……
盈儿, 以为如何?”
月轻盈眼睫轻眨,抬起脸,黑眸直视皇帝,忽然他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他脸色骤然发白,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手死死揪住心口,用力过猛,手背青筋弓起一个脆弱的弧度。
整个人更是有些站不稳,幸好手边有个椅子可以支撑,否则就要跌落在地。
他缓了好久,都没有等来皇帝改变主意,他的呼吸逐渐平缓,懂了皇帝的决心。
“父皇皆已为儿臣打算周全,此次招安一事,儿臣定全力以赴。”
他起身站立,如挺拔的青竹。
只是先前的不适,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黑发沾染在额际,苍白的脸染上了红晕,唇瓣更是红艳的滴血,眼底还有凝结的水雾。
柔柔弱弱不堪一击,却有君子傲骨,看的一旁美艳的皇后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不能留下太子盈的决定是对的,这样玉树兰芝的人不能被那人发现,他也不能挡了自己孩子的路。
她掩埋下眼里的阴毒,抬手搭在自己的小腹。
这里有了她和皇帝的孩子,要想皇帝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月轻盈必须死!
皇帝交代了月轻盈一些招安的技巧后,便让他退下。
月轻盈出了璟泰殿,王公公就迎了上来,满脸急切,问话犹犹豫豫。
“太子殿下,招安一事?”
“孤应下了。”
月轻盈拔步离开,王公公一顿,亦步亦趋跟着。
“那您那咳嗽重病的招使上了吗?”
“使了,但父皇心意已决。”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王公公啜泣一声,忍不住老泪纵横,周边都是自己人,情不自禁道。
“皇上怎么能这么对您呐,您体弱多病,南江那粗陋脏乱的环境您怎么受得了啊您还要与那胡搅蛮缠心思歹毒的悍匪纠缠,几次三番您的身体哪能吃得消啊……老奴……老奴真是担心您去了就回不来了啊!”
王公公长相喜感,胖乎乎的圆脸,小眼睛,哭起来就只剩下条缝了。
月轻盈噗嗤笑了出来,但见他哭的煞有其事,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还没死,你倒是哭起丧来了?”
嘎……
王公公吓的立刻止住声,惊吓过度,这之后的一路不停的打嗝。
之后月轻盈带着王公公花了三日的时间,收拾好包袱,收编好队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三日,他每次醒来开窗,都会收到有意思的礼物。
今日是一捧毛茸茸的灰白色毛毛。
昨日是一尾鱼。
前些日子是一枚不知生物的鳞片。
沈砚台一路都在关注他。
偏执的想要让他想起他,便用别云间里的东西拿来送他。
见他们这么忌惮南江一带的悍匪,便留下分。身守护月轻盈,本体去了南江。
南江一带很是酷热,大地被烤炙的皲裂。
荒烟焦土,方圆千里不见人家,更是寸草不生,一趟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穿过几个陡峭的小山坡,他才见到绿色的植被,再后面便是一处占地面积很大的寨子。
他举目注视,听着风里带来的信息,捕捉到总瓢把子这四个字,立刻动身上前。
寨子名叫催命寨。
人口多达千人,女人很少,多是年纪四五十岁的妇女,脸被晒得黢黑,人倒是圆胖肥硕,看起来油水很足,却没有几分美色可言。
男人们则是在打造兵器,喂养马匹,还有的在扩建寨子,从马车上卸着不知从哪里抢夺来的货物。
看他们孔武有力的身躯和结实的臂膀,这些人都是有功夫根底的练家子。
倒是很有本钱,配的上悍匪二字。
不过下界生物在他看来就跟蚂蚁一样,他漠视这些人,转头去寻那总瓢把子。
这人若是难缠,他就把他杀了。
“嘿嘿,老大肯定在跟今天抢来的娘们打的火热!”
“老子隔老远都听到那娘们的叫喊声了。”
“听到也没用,老大好是好,就是每次完事都会把那些娘们掐死。”
“就是,留下来给咱们几个玩玩也是好的啊,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不过说真的,今天抢来的女人,我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屁股,真是浑圆有肉啊……”
几个男的蹲在一起发出猥琐的笑声。
沈砚台眼里浮现玩味。
下界生物原来也是这么肮脏歹毒。
他闯进了那个名为总瓢把子的人的房间。
如那些男人所说,这里确实一黑一白两厢肤色的人在打滚。
他没什么好心,不打算救人,但在见这总瓢把子将人掐死后,反手将他也给杀了。
杀完人他就准备走,可转念一想,总瓢把子没了,这些人里肯定会推崇新的总瓢把子。
思来想去,他挥手将两人的尸体粉碎,自己扮成了总瓢把子。
“真有意思,我又要骗你一次了。”沈砚台的话语里皆是不怀好意。
吱呀一声门响。
在前院听墙角的几个男人,立刻循声望去,原本以为他们看见的是,总瓢把子裸着精壮的胸膛,扛着女人的尸体出现。
不曾想,他们看见的却是一穿着玄色衣服,身材高大,腰间配玉石的俊逸男人,脚步带风往外面走。
“这人……是咱们的总瓢把子吗?”
“我怎么感觉,现在的总瓢把子和先前的不太一样。”
“对对对,帅气了不少,威武了不少,这轩昂的气宇,实在太像总瓢把子战场杀敌时的凌厉气质了。”
几个男人看傻眼了,甚至想上前提醒一下,他们现在是悍匪,不是在军队。
然而不等他们出声,就见总瓢把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明明是英俊的一张脸,此刻却写满了压抑的兴奋和势在必得。
“西南方有贵客,你们去给我劫来,我要轿子里的人当我的压寨夫人。”
几个男人:“???”
天理昭昭,月轻盈终究逃不出他的掌心。
第46章
荒山小土坡。
两边埋伏了不少人马。
此时的月轻盈正坐在马车上吃糕点, 听着耳边王公公不厌其烦的碎碎念。
“太子殿下,这些悍匪太危险了,不如咱们来个狸猫换太子的计谋吧, 让人假扮您去招安。”
月轻盈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水, 骨节分明的细长指尖放下水杯, 摇摇头说:“咱们带了暗卫。”
见王公公还要话要说,月轻盈打住道:“你放心,要是我被抓了,我铁定丢下你们自己跑。”
王公公嘴巴张了张, 明明已经害怕的流泪了, 嘴巴却还是由衷的夸赞。
“太子殿下长大了,就该如此……就该如此!”
月轻盈又被逗的笑弯了眼, 伸手喂了一块糕点给抹泪的王公公吃。
就在两人商量如何招安时,马车外突然一阵动荡。
赶路的马夫的怒喝声, 马匹受惊的嘶吼声,身手矫健的暗卫出动和人对招的声音, 都昭示着他们遇难了。
月轻盈撩开一扇帘, 就见周围都是人, 他们被包围了,视线从这些人身上划过, 最后落在显眼的一处。
赤兔马高大威武,骑着他的男人气势更甚, 他像是局外人看戏般, 双手抱胸,脸上蒙着面具,只留出一双耐人寻味的笑眼,看的人心里莫名发慌。
一不小心和他对视上, 月轻盈就开始浑身发抖,血液迅速倒退,手脚冰凉,先是喘息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王公公见状,太子殿下受惊,不想他受累,立刻起身出了马车,大公公的雷霆手腕毕现。
“住手!”
“想来你们便是最近盛传的英雄豪杰,车内的乃是凉国太子,此次前来是为商量招安一事,自己人,切莫动手,以免伤了和气。”
悍匪一帮人一听,太子,男的,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去看总瓢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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