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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丢了一只啾(玄幻灵异)——风掠川

时间:2025-06-21 07:47:20  作者:风掠川
  琥珀昨晚睡得少,但后半夜不知怎的睡得十分踏实,此时坐在笼子里半梦半醒,还在留恋梦中暖融融的窝儿,鼻尖前出现一块儿雪白的糕。他倏地睁圆眼睛。
  琥珀闻着糖糕甜丝丝的香气,两瓣嘴唇蠢蠢欲动。
  忽然,阿葵的数落声在他脑海中响起:“……我们鸟族的规矩里,送羽毛等同人族的示爱,请一同回巢就是提亲,替你寻食物更是要生蛋的意思,记住了吗?”
  琥珀马上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扭开脸。如此说起来,他好像还欠着徐汐儿一颗蛋呢,绝不能欠更多。
  八条见他躲避,悻悻缩回手,把糖糕丢进自己嘴里,这才清醒:他刚刚怎会可怜一只即将被贩卖的兽呢,真是昏了头。
  一直守在一旁的谢缘不知道琥珀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屏气凝神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坚定拒绝了来路不明的食物,顿感欣慰。
  昨夜听了一宿红发小姑娘拉着琥珀讲她的“宏图霸业”,听到后来琥珀困得东倒西歪,他趺坐在琥珀身后虚虚揽着才没让小鸟像块面团儿一样黏在冰冷地面上睡。
  谢缘既已清楚两小只的逃跑计划,就需早一步替他们探查好路径,以免遇到意外。
  琥珀抵住了糖糕诱惑的表现让谢缘大为宽心,他留下一道识神随时看护琥珀,本体则三步一回头飘出了地牢。
  阿葵的起床气尤为剧烈,她早在听到其他笼子里的兽被抓出来的动静时就气得一把火烧了自个儿的地铺,负责运送的喽啰们忙不迭躲远。直到其余都安排停当,今日要拉去拍卖场的兽只剩下阿葵一只时,这些喽啰才心惊胆战地凑到陨铁笼前。
  琥珀安静乖巧地听着阿葵用她那清亮的声线翻花儿一样将笼前的所有人臭骂一通——遣词造句比最早带他来的那群沙鸥更加变化多端,然后自主从陨铁笼里出来踏进另一个专为她打造的小号陨铁笼,期间还烧光了靠近她的两个喽啰的衣服,那两个喽啰尖叫着赤条条跑走了。
  阿葵硬是把蹲笼子做出一派县太爷坐轿游街的气势,坐好后朝琥珀丢去一个稳操胜券的眼神。
  琥珀读不懂,但琥珀坚定地点点头。
  柳岸两年一度的珍奇拍卖会在暗地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一如往常地在见不得人的江底盛大举行。
  能够前来柳岸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么是厉老板做主亲自约的老顾客,要么是耳闻拍卖的物品后有所需主动上门的散客,其中不乏江湖里的名门大派和庙堂上的天潢贵胄。
  这样一来,交易时隐藏买家身份就需得十分注意。
  碧波荡漾的宽阔江面上,一叶渔船像不起眼的苇草般飘荡,到达江心时,船下卷起一道漩涡。
  撑船的佝偻老翁向乘客摊开干枯粗糙的掌心。
  谢缘把他方才用柳叶点化的碎银递出去,换得一枚桂子大小的藻球。
  老翁示意谢缘吞下。
  谢缘没多犹豫就照做了。这老翁是个用稻草做成的傀儡,一言一行都是为它灌输灵力的人设计好的,他按这傀儡的指示行事,应当能顺利进入拍卖场。
  昨一整夜,谢缘已用识神扫荡过柳岸各个角落,将整座黑市的样貌描摹于心:柳岸整体建筑像是一座倒置的拱桥,掏空了河床截面横贯两岸,只有左岸开了出入口,破解歪脖柳树旁的障眼法后进入地底,螺旋楼梯往下一共有八层,分布大大小小的房间,最下层的地牢铺展在江底。而柳岸面积最大的空间则是位于江心的圆形露天围场——或者说,是露江。
  谢缘服下那颗藻球之后,小渔船猛地一沉,船头竖直钻进了江心的漩涡之中。他早有防备,运转灵力稳住身形,缓冲了大部分坠落力道后踩到实处,好整以暇抬头往上看。
  来时的漩涡已然闭合,重新变作平稳流淌的江水在头顶形成水幕,而渔船则变成了真正的苇草,随着化回稻草人的老翁一同浮上江面,准备迎接下一位客人。
  低头,则眼前一晃,不知何时头上多了顶幕篱,帽檐垂坠下来的薄绢长度刚好覆盖到谢缘脚面,遮挡住了他整个面容与身形。
  再平眼去瞧周遭,此时谢缘站在一座竹筒状的空心儿楼阁顶层,四周三三两两聚着与他同样戴着长至脚面的幕篱的人,打眼望去像是一道道白色幽魂——看来柳岸就是以此种方式来隐藏买家身份的。
  这座筒状楼阁的形制,类似中州闽西地区的土楼,中央圆口却窄上许多,搭建材料也以木料为主,顶层面南悬着一块硕大的鎏金匾,上书——浮筠楼。(注1)
  谢缘又望一眼头顶碧玉似的“天幕”,再垂眸看脚下像是从江底长出来的“竹筒”,心道这名字取得算是有些旨趣。
  珍奇拍卖会就在此处举行,楼中央空地搭着一座高台。此时拍卖还未开始,高台上空无一人。
  谢缘昨晚听那个红发小姑娘讲给琥珀的计划,是要等琥珀被带到台子上展示、只有驯兽师牵着琥珀链子的那一刻,她挣开陨铁笼飞上来,抓起琥珀从露天围场冲出去,从而逃离柳岸。
  如果谢缘不曾站在这浮筠楼顶端,他也会觉得阿葵的计划有极大成功的可能。
  这里是整个柳岸最开阔的地方,开阔意味着防守的松懈,如果真的发生缠斗也好施展拳脚,不像左岸那边,想要到达入口只能硬闯狭窄的石砌楼梯,一层层打倒守卫,耗时耗力,这期间足以让比阿葵修为更高的胡琴与厉影赶到,那就彻底逃不出去了。
  而实际情况远比阿葵想象的复杂,谢缘甫一落地,就感知到了这里层层叠叠的符咒禁制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像是密不透风的屏障,如若不是事先吞服的那颗藻球此刻在丹田附近运转,扩散出一层特殊的灵力膜护体,恐怕站立在此处的人很快就会被挤成一团肉泥,遑论逃跑。
  谢缘左右逡巡,试图不引人注意的动些手脚,好让那小姑娘带琥珀逃跑时畅通无阻地突破过去,不远处却忽而走来一个人。
  “阁下请留步。”
  
 
第8章
  谢缘侧身,见到与他同样戴着幕篱的人朝他躬身一礼,形貌遮在薄绢后窥不见一毫。
  灵力掩盖过的声音听上去略显空洞呆板:“阁下可是头一次来柳岸?若想参与竞拍,是要亲身到下层换取一枚号牌的。”
  “多谢好意,”谢缘还了一礼,开口时发觉自己的声线穿过幕篱的绢纱后也变得和对方一样空洞了,“可否劳请阁下指路?”
  对面似乎是个热心肠,直接提出带谢缘一同前去。谢缘未曾推脱,欣然跟上。
  无事献殷勤,此人必定有所图谋。
  转到下层一间雅室,里面一排古色古香的柜台。此时来取号牌的人不多,谢缘随意择了一处站定。
  柜台里探出一人:“老爷贵姓?”
  这是柳岸一句黑话,来这里做买卖的人都不愿透露真正姓名,此话是要顾客报一个代称。
  谢缘并不知情,况且他的真名即便透出去也无碍:“免贵姓谢。”
  带谢缘来的那人身形一晃,从肢体动作来看是欲言又止。
  柜台里的小二一笑:“今儿个来的老爷们许多贵姓谢的,拍卖师傅不易区分,劳烦客官提供一个花名。”
  谢缘这次听懂了话里的暗示,唇角一翘:“子虚。”
  “哎好嘞。”小二听了这个名号无甚反应,捻着毛笔,蘸墨写在一块玉上,墨水触碰玉石表面就渗进去,如刀刻一般形成印记。
  而一旁那人却明显一僵。即使隔着幕篱,谢缘也发觉了他呼吸的停顿。
  这一试探,谢缘愈发觉得有异。子虚这个名号只在他五六百来年前行走中州时用过,知晓的也只有那时的中州主神和神使,近些年则只有飞壶附近海域的鲛人这么称呼他,此人又缘何对“子虚”有反应?
  谢缘思量再三,决定按兵不动。
  小二写好了玉牌,又道:“咱这边还需客官先垫五十两黄金做抵押,归还牌子后就退还给您。”
  谢缘默然了。他长久不沾凡尘,竟忘记行走此间第一大要紧之事是荷包里万不可空荡。他本也不是为拍卖而来,匆忙间只在出柳岸时薅了那歪脖柳的几片叶子点化成碎银应急。
  眼下拿不出五十两黄金,即刻就会引人怀疑。
  ……早知如此,离飞壶之前合该先撬走大殿几块金砖揣着才是。
  即便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柜台前的谢缘依旧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端方地摸索着袖里乾坤,试图摸出合适点化的物件暂解燃眉之急。
  一旁那人见他半晌不动,大约也未料到居然有人来参加竞拍却不带钱款的,幕篱之下又无法察言观色,犹豫再三,倒是柜台里的小二先沉不住气了:“这位客官?”
  谢缘淡淡:“稍待。”
  “阁下恐是有不便之处,”那人终于觉出问题来了,立马上前解围,“在下暂且代付便是。”
  谢缘从善如流地退至一旁。
  那人替谢缘垫了黄金,又给自个儿换了玉牌,向小二报的称呼是“叶师傅”。
  谢缘从雅间出来,叶师傅依旧跟在身侧,也不过问方才的插曲,只十分熟稔地同谢缘东拉西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让谢缘微感棘手。
  即便是先天神祇,谢缘也没有神通穿透一副躯壳洞见内里的所思所想。这叶师傅葫芦里卖着怪药——柜台前双方的表现破绽百出,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拆穿谁,谢缘是不想额外惹事端,而叶师傅是何目的未可知,但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他站在此处,谢缘就无法动手干预这里的禁制,那小姑娘就无法带着琥珀逃走。
  得想个托词支开他。
  叶师傅一连说了两句不见谢缘接话,微微探身道:“子虚先生?”
  “失礼。”谢缘回神,微一颔首。
  叶师傅好似并不在意,摆手一笑,重复方才的话:“那厢胡老板有请,子虚先生可要到楼下预展室瞧瞧?”
  预展,就是拍卖行将今日所有要上场拍卖的货物放在一处,供买家先行一览,使得心中有所掂量,待正式开场时好叫价,不必担忧这个下去还有更好的,错失良机。
  琥珀那边有谢缘留的一缕识神,即便知晓小鸟此时无碍,谢缘还是想去亲眼瞧瞧,于是点头应允,随叶师傅和一群“白色幽魂”往下一层走。
  胡琴领着手下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笼子前,最后一遍检视货物。
  为了有个好卖相,兽们都被捯饬一新:无人形的毛皮洗得水滑,有人形的梳头换新衣,就连关它们的笼栅都被擦得锃亮。
  琥珀的白袍子谢缘昨夜偷偷替他打理过,今日天光一照洁白如云,胡琴上下扫视一番,瞥到他伶仃脚踝上的银脚环时,袖下裹满绷带的爪子一阵幻痛,心中气恼,便嘱咐手下小姑娘只给琥珀梳顺了头发,别碰到那邪门银环。
  胡琴甩袖走前还自语道:“若不是这摘不掉的脚环,起价该与疯丫头差不离的……”
  “疯丫头”阿葵就坐在琥珀旁边的笼子里,正因满头琳琅的珠翠火冒三丈。
  她是今日拍卖的重头,胡琴按照自个儿的审美亲自指挥着手底下的侍女打扮她,在阿葵看来这是莫大的折辱,盯胡琴的眼神恨出水,抬手要扯掉鬓边的钗子。
  “你敢!”胡琴露出獠牙,逼近笼子与里面的阿葵互相瞪视,“小丫头,我劝你这回给我老实点,乖乖让人买走你还能苟活两年,若还敢同上次一般发狂,老娘即刻剖了你的丹让你生不如死!”
  阿葵的回应只有冷笑,倒也没再毁坏首饰。
  胡琴自认胜利,也哼笑一声。
  一小侍女从门外急急忙忙跑进来:“胡大人,客人们来了。”
  胡琴变脸如变天,听到这句后立马挂上盈盈笑意,大步流星地出门相迎。
  阿葵待胡琴走远,转头看着琥珀道:“玉米穗穗,你总咬你的发梢作甚?”
  琥珀把嘴里含的发尖儿吐出来:“难受。”
  给他梳头的小侍女不知涂了什么在上面,总觉得不大舒服,鸟儿的本能让他忍不住用嘴巴梳理羽毛。
  “难受的还在后头呢,”阿葵支着下巴叹气,“待会儿该有一群道貌岸然的禽兽来观赏我们,个个穿的跟鬼似的……格外恶心的还会伸手进来摸你,到时候你就咬他们!狠狠咬!”她恐怕这小蠢货被占了便宜还不知情,着重强调道。
  琥珀点头如捣蒜。
  “不要害怕,玉米穗穗。”阿葵探身过来放低音量,“忍过这一时,我们就自由了!”
  胡琴朗朗的笑声传过来,她身姿娉婷,引着一群“幽魂”挨个展示笼子里的兽,卖力吹嘘“这只丹上乘于修炼大补”“那只性格温顺好调。教”云云,不多时就走到了摆放在屋子正中央最显眼位置的陨铁笼前。
  “老爷们再来瞧瞧这儿,世人皆知稀有种‘火凤凰’在中州已绝迹数载,诸位眼前的可是如今唯一身怀火凤凰血的半,举世难得。我们柳岸做生意一向诚信,便也不瞒诸位,这鸟性子烈了点,柳岸养了十多年也没教会她规矩,但模样如何,想必各位有目共睹——”胡琴露出一抹大家心照不宣的笑意,侧身让出视野。
  笼子里的阿葵盯着人群恻阴阴微笑,即便神情让人胆寒,她秾丽的外貌还是让围观者发出阵阵感叹。
  阿葵从小被关在在不见天日的地牢,皮肤苍白到透明的地步,反而衬得一头绯红秀发愈发惹眼,像是红梅覆雪,浓烈昳丽。端坐在陨铁笼里,把四面黑漆漆的笼栅都映衬得熠熠生辉。
  四周的空气中浮动着贪婪、欲望,即使无人敢靠近,阿葵的也因被黏稠的视线包围而躁怒,眼角浮现黑色的纹。一旁的琥珀被周遭各种浓烈的情绪波及,缓缓退到笼子角落,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琥珀。别怕。”一道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
  小鸟迷茫地抬头。
  所有白色幽魂都聚在陨铁笼前痴迷,无人在意此处有个落单的“鬼影”,静立在琥珀身旁。
  琥珀一眼不眨,想要透过白色的薄绢看清幕篱之下的人,可无论怎么瞧也看不真切。
  这人好似知他所想,不愿让他期望落空,伸手掀开了薄绢。
  琥珀先是看到干净修长的手指,撩起轻纱时手背上的掌骨线条隐约浮现;再往上是袖口,清浅的颜色像是雨后天晴,动作间一缕淡香扑进琥珀的鼻腔——这是天空的味道吗,琥珀耸耸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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