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事情办成,她舒了一口气,戳开【茉莉花】的聊天框,把‘张教授,事情搞定’这句话,发了出去。
无事一身轻,她和季卿随意聊了一句。
“老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桑霁,还拿到了新电影首映会的票?”
“前段时间,你们在茶水间聊明星,我听了一耳朵。至于怎么拿到的——”
季卿缓慢眨眼,脑海里极快闪过,张倩优收到门票的激动表情,以及当时他随口的一句‘为了拿到这两张票,我迟到了一个小时。’
然而那一个小时,他窝在季严俞卧室沙发里,吃着哥哥剥的橙子,撑着下巴,看季严俞打了一个电话。
又花了半个小时等门票送到。
季卿不去看张倩优充满求知欲的脸,腼腆道:“我为了这两张票尽心竭力。”
张倩优狐疑眯眼,觉得老板声音发虚。
然而,对上季卿冷淡到近乎无动于衷的双眸,疑惑和怀疑猝然如烟般散去。
她表忠心,“老板放心,我为你哐哐熬大夜。”
季卿垂下眼睑,低低“嗯”了一声。
“不至于,你帮我联系季严俞,说我要补办身份证和银行卡。”
银行卡给人后,他需要新卡。
昨天,回季家别墅找了半天。身份证和银行卡不见踪影。
大概率是被占据空白两年的‘季卿’收起来了。
“你们闹矛盾了?自己联系不是更方便?”
季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斜睨一眼。
这一眼太冷,张倩优背部肌肉紧绷,识趣闭嘴,而后联系季严俞。
半个小时后,随着感应移门的细微滑动声,席沉衍大步走来。
青年穿着一身得体的定制西装,打着简约的肯特结。迎面走来时,衣料微缩,包裹着流畅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宽肩窄腰,像是衣架成精。
张倩优待在一旁,小声地“哇”了一下。
季卿挑眉,平静无波的脸上漏出些许惊讶。
“严俞有事情走不开,让我过来照顾你。先补办身份证吗?”
席沉衍停在季卿面前,递上握在手中的礼品袋,“严俞给你的赔礼。”
季卿没接,盯着席沉衍手中的礼物看了一会儿。
千年的时光总归将那一颗柔软的心脏变硬变坏,往日只需要季严俞的一句服软,如今却是不够。
分明在修真界时,竭力修炼,不过是想回来和季严俞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回来了又觉太少。
“不收,让骗子自己过来道歉。”
“……好。”
张倩优挑眉打量面皮紧绷的季卿,恍然觉得这位在面对季严俞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
有了脾气,少了疏离,像是冰凉的白水添里几颗白糖,一点就能将人腻死。
她看着两位同样容貌出众的青年一前一后离开,隔着还未阖上的车门,还能听见两人的交谈,克制又疏离。
“席先生,今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救命之恩。”
跑车引擎轰隆一响。
张倩优在繁杂的背景音里,不可控制地想。
海城豪门圈子传疯了的,关于季卿对席沉衍向死而生的痴迷,那仿佛将心脏剖出来的自证,盛大荒唐的求爱,失败后恐怖的自虐。
鲜血淋漓的场景,几乎让所有人都觉得季卿是个疯子。
然而现在,疯子冷静又疏离。
另有所图还是欲盖弥彰?
季卿不知道张倩优的想法,即使知道了,大约也不想理会。
街道上的交谈声、笑闹声,透过半开的车窗涌进来。
季卿斜靠着真皮座椅,去看满城的繁华锦绣。青石砖上的行人笑脸,带着盎然生机,耀眼的像是海上飘荡的巨大游轮。
“席先生车祸之后有没有遇到怪事?”
“没有,休息十天后,一切照旧。”
季卿的视线在席沉衍的脸上逡巡,试图分辨真假。他穿书,这人也有可能。
许是此刻的眼神,探究太过。
席沉衍蹙眉,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不轻不重地摩挲指腹,就这么硬邦邦直着腰坐着。
“在开车,别看我。”
声音有些哑,尾音留得很短,带着不甚明显的细微颤音。
季卿小幅度眨眼,感受着缓慢下降的车速,猜测席沉衍收回了踩在油门的脚,放在了刹车上。
他收回视线,语气真诚,“抱歉。”
被道歉的人没有出声,转而降下车窗,任由外面的冷风涌进来。而后松开了刹那间过紧的领带,揪出脑子里盘桓许久的圆周率。
不该这样的,季卿的眼神该是黏腻又充满占有欲,像是夏日融化的果糖,带着股变质的苦味,令人厌烦。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轻轻一瞥就能搅乱思绪。
席沉衍回忆季卿这两年的荒唐和恶毒,眼里的光越来越淡。
即使有所改变,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他喜欢。
两人一路无话,席沉衍沉默看着季卿把身份证、临时身份证,以及银行卡全部补办好。
也在其中,发现季卿对国内的程序和一些常识,缺乏认知。
比如这人不知道补办身份证不能当场拿到证件。
比如这人填银行表格时,有一瞬间的迟疑,写出来的字好看是好看,就是总能蹦出几个繁体字。
比如这人背不出自己的手机号码和身份证号码。
以至于银行保安看季卿的眼神看是变得古怪,摸着手机,随时准备举报间谍。
季卿察觉到了,面无表情解释,“国外待久了。”
保安啧了声,见人往vip室走,放弃了报警,骂:“崇洋媚外。”
席沉衍也因此看见了这人紧绷的面皮下漏出来的无语。
而现在,谜团颇多的薄荷糖长时间注视着银行卡。
席沉衍发动车子,问:“银行卡有问题吗?”
大问题,余额为零。
在修真界,最穷的时候,他还能去器修堂打铁赚灵石。
“没什么问题。”
季卿语气平静,一边回答席沉衍的问话,一边打开微信准备询问张倩优,三字一画的钱款什么时候到账。
却发现早上忘记切换微信,登得是玄清的账号。
【衍】发来的十几条信息当即弹了出来。
他视线极快掠过打招呼的信息,停留在对方长篇大论的夸奖。
足足三千多字。
季卿短促地笑了声,回了句,“谢谢。”
信息刚发出去,就听到驾驶座手机响了一声。
余光瞥见席沉衍打开微信,而后方向盘一转,在路边停车。
席沉衍:“抱歉,我有事要先处理。”
季卿点头,百无聊赖地往车窗外看。
又想起刚才那一声响动,和普通微信提示音不一样。
席沉衍给谁设置了特别提示?
与此同时,席沉衍垂眸盯着玄清发来的‘谢谢’出神。
左手无意识抠着音量键。
玄清的画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盘旋。蕴含盎然生机,又带着抽刀断水的果决与寒意。
这股冷意和季卿很像又不一样。
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令人胆寒的冷意。
而不是阴谋诡计里,无动于衷带来的淡漠。
席沉衍闭上眼,压下心中萌芽的心思。
一遍又一遍回想,初听季卿把国画当成接近他的工具时,难以抑制的排斥与恶心。
红颜枯骨如同过眼云烟,他该克制。
两个契合的灵魂,远远胜过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就算喜欢,也该是玄清……
席沉衍睁开眼,把画技平平的季卿摘了出去。又听见身侧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接起。
车子空间狭小,漏出点声音。
“卿卿,晚上我可以去找你吗?”
席沉衍顿住,心脏停跳一瞬。
谁找?
要晚上?
第20章 唔——
席沉衍攥紧方向盘,义正词严道:“我受严俞的嘱托照顾你,今天不要乱走。”
季卿表情古怪,看了眼屏幕上的‘季严俞’三个字,把手机丢给席沉衍,让两位自己对线。
“手机给你。”
而后抱臂在一旁,静静看着。
席沉衍拿起手机,就听到通过扬声器传来的厉喝声。
“你是谁?席沉衍在旁边吗?”
席沉衍:……
是季严俞的声音。
季卿从副驾驶探出脑袋,适时插话,“你受季严俞的嘱托照顾我,让我今天不要见季严俞。”
席沉衍:……
半晌后,才道:“严俞,是我。”
沉默在空间里缓缓蔓延,像是细长的丝线,顺着微风缓缓流淌,又在三人碰头时,骤然散开,恢复了热闹。
三人依次进了包厢。
季卿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左手边是没什么表情的季严俞。
右手边的席沉衍,脱下西装递给等候的服务生。
脊背肌肉紧绷,流畅的唇线小幅度抿起。
季卿托着下巴,去看两位男士藏在正经面皮下的小尴尬。
很快就被季严俞轻轻拍了脑门,“点菜。”
季卿按住额头上下滑的菜单,“小气,不让看。”
席沉衍瞥来一眼,默契地递上工作人员倒好的温水,去堵嘴。
随着温水入喉,包厢里终于安静了。
刀工精美的淮扬菜一道道上桌。
季卿舀了两勺平桥豆腐到自己的小碗里,一边吃一边听席沉衍和季严俞谈工作。
等两人休息的空档,插嘴,“你们商量好了吗?我今天还可以见谁?”
季严俞老实闭嘴,机械塞饭。
席沉衍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保持神秘。
一旁的工作人员隐晦的目光反反复复扫过三人。
她在这家店上了三年班,接待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客户。
却从未见过这三位诡异又和谐的帅气男人。
面无表情的脸上,轻而易举地漏出尴尬和不自在。好似平日里隐藏情绪的保护膜,此刻比纸还容易戳破。
直到铃声响起,季严俞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外面走。
连招呼都没有打。
季卿短促地笑了声,“季严俞,外面冷,你不穿风衣?”
脚步声更快了。
皮鞋踩在地面的哒哒声有些凌乱。
季卿挑眉,对席沉衍打了招呼,拿起季严俞挂在一旁的风衣走了出去。
在锁扣阖上的咔哒声中,去寻找季严俞的身影。
身后传来一道恭维的声音,“喻爷,席家席沉衍的生日宴您要参加吗?”
季卿转头,听到人满不在乎地“嗯”了声。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略显高大的背影,一闪而过。
有点像小徒弟。
错觉吧。
季卿捏着手里的风衣,脚上踩着花纹繁复的隔音地毯,不受控制地想到被他捡回宗门的徒弟。
**
风急雪重。
季卿挥手打开木门,一抬眼就对上了支着上半身望向他的徒弟喻纠。
衣襟大开,露出硬挺的胸廓,上面深可见骨的剑伤正汩汩流血。
喻纠等季卿靠近,猛地卸下力道,软绵绵地缩在季卿的怀里,低低啜泣,“师尊,我疼。魔头好凶,我只是想替师尊教训魔头,他就恶狠狠地捅了我三剑。”
少年人火气重,猛一扑过来,像是抱着一个小火团。
季卿试图圈住乱动的一米九委屈哭包。
三秒后,没成功。
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喻纠是伤患。
不能打不能丢。
“坐好说话。”季卿侧身,企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喻纠的反应更快,他仰着头,找好角度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小心翼翼揪住季卿的袖口,“师尊,我疼,丹修不卖我疗伤的丹药。”
季卿立刻不动了。
一剑削平隔壁丹修山头时,对方的咒骂声,一字不差地在脑海里响起。
他有些愧疚。
喻纠贴了上来,把头埋在季卿的肩窝,眸色渐深,看着师尊脖颈处瓷白的肌肤晕开浅淡的绯色。
又因为突如其来的温差,小幅度瑟缩一下。
他压下心中的笑意,问:“师尊可以像小时候抱着我睡吗?我害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嗯。”季卿用灵力暂时压制喻纠身上的伤,“你打不过楼思危,下次别去,要打架可以找为师,为师厉害。”
喻纠把头埋得更深了,神色不明,“我已经比师尊高了,那里也比师尊的大,再过几年打架也可以比师尊厉害的。”
季卿愣在原地。
觉得自己耳朵坏了。
“卿卿——”
季严俞的声音令季卿瞬间回神。
他接过季卿手中的风衣,用手心贴着弟弟的脸颊问:“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
季卿:……
被回忆气的。
心神波动下,如同附骨之蛆的饥饿感又来了。
他缓慢眨眼,盯着季严俞好似被放进洗衣机转了好几分钟的脸,恶心感猝不及防钻进胃部,放大了绵密而细碎的痒意。
像是骨头寸寸断裂又生出皮肉的生理性麻痒,难缠又恶心。
季卿深吸一口气,贴着墙壁,语气平静,“风衣也不穿,不知道会感冒吗?”
季严俞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轻轻拍了拍季卿的肩膀,“我没事,舅舅打来电话,说明天张家人聚餐,问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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