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山一僵,夏平芜已经转了个身平躺下来,将明春山的手放回她那一边,而后仔细拉上了自己的被子,闭上眼睛:“早点睡,晚安。”
而黑暗里,另一侧的明春山轻轻揉搓了下酥麻的指腹,慢慢睁开了眼睛。
余温尚在。
*
第二天,明春山来敲门的时候,夏平芜已经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前坐了好一会儿了。
意外身处十年后,她已然把卧室都翻找了一遍,除了各种各样的家庭用具,找不到任何和她相关的异能局其她东西。
除了她刚醒来看到的那张合照。
没办法,她打算先通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寻找一下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只可惜,她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开机密码是多少?
于是,明春山刚推门进来,就听见夏平芜问她:“春山,你知道我的开机密码是多少吗?”
“我没有问过你,我也不知道。”明春山走近几步,“阿姊,今天想吃什么口味的营养液?”
现在营养液都这么普及了啊。
夏平芜收回思绪,随口答道:“就按我平时的来?”
明春山默了默,没接话。
直到夏平芜发觉不对劲,抬眼看她的时候,她才半蹲下身子,凑近了些:
“平时治疗的时候,也会输入营养液,阿姊平时……不怎么和我一起用餐。”
她顿了顿,又起身:“家里还有一些蔬果肉鱼的份额,我去做一点饭菜吧。”
夏平芜点头,又像被提醒了什么似的,摊开双手:“说起治疗,我现在需不需要……”
“阿姊突然失忆,得先找医生来看一看。”说着,明春山握住门把手关门,退了几步,却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密码的话,要不要试试母亲的忌日?”
……
厨房里,明春山有些心绪不宁,在盛菜的时候,险些被锅边烫了一下。
她举着锅铲,在原地怔愣了好几秒钟,这才自暴自弃似的叹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夏平芜探头进来,对她说:“春山,我知道密码了。”
“好。”明春山应了一声,重新稳住身形,盯着锅很专注的样子。
可余光能看到,夏平芜仍然在盯着自己。
她在看什么呢?
明春山悄悄攥紧了锅铲,下意识笑起来:
“怎么?我正好猜对啦?你放心,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看你的电脑的。”
“啊,不愧是春山,真的长大好多了。”夏平芜凑过来,语气竟然也是带着淡淡的笑的,“不知道是谁,以前特别喜欢看我的每一个记录本,还要数我提到了你多少次。”
明春山心里一跳,而后便是有很浅淡的酸涩浮现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过往,还是因为她正好猜中了密码。
是啊,无论如何,都是十年前了。
那个时候,她天天缠着阿姊,而现在……总觉得距离越来越远了。
唯一没变的,就是阿姊依然非常敬爱她的母亲。
“不过,你猜错了,不是师母的忌日。”夏平芜收敛了几分笑容,但语调依然昂着,“是结婚纪念日,我在合照背面看到的。”
……
“阿姊,先吃饭吧。”
其实,夏平芜以前就知道,自己对于烹饪一窍不通。
这十年来自己的厨艺长没长进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明春山的厨艺肯定是长进了。
夏平芜坐在桌侧,持着勺子,如此感慨。
她下意识戳着碗里的食物,而后,忽而勺尖一挑,开始挑起里面的土豆丝。
明春山正好过来放下最后一个菜,停顿片刻,从夏平芜手里把盘子拿开:“对不起……我来吃这个菜。”
夏平芜摆了摆勺子,去看别的菜:“没事的,毕竟你很久没做我的饭了。”
春山做饭已经很辛苦了,偶尔忘记十年前的她不喜欢吃什么也很正常。
可明春山却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起码不仅仅是道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她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平芜已经去夹别的菜了,见明春山还站着不动,抬眼望了她一眼,向她示意:“来,一起吃饭。”
明春山慢慢坐下来,握住筷子,借着夹菜的姿势,又偷偷望了夏平芜一眼,这才又开口:
“阿姊,这几天我会请长假在家里陪你,直到找到你失忆的原因。”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
“我知道你担心异能局的事情,但是……”
她故意顿了顿,果然看见夏平芜缓了动作,想接话的口也合了合。
于是明春山终于说下去:
“最近有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发生,我担心你的失忆就和此有关。总之,除了我之外,你最好不要轻易听信任何人的话。”
她悄悄看着夏平芜抿紧了唇,声音却没有停歇:
“阿姊,我们是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人。”
此时,敲门声骤起。
明春山站起身:“大概是我早上联系给你检查的医生到了,我先请她进来,等你吃完饭再检查吧。”
夏平芜没答,目光跟着明春山转向了门口,望着她俯身开门,而后门口传来了一声亲切的:
“平芜!我来看你了!”
第10章 你知道,我最喜欢谁吗?
明春山下意识要挡,一个人影已然越过了明春山,来到了夏平芜的面前。
夏平芜顺势放下餐具,站起来看她,那人也正满面笑容地回望着她,只不过眼睛挤挤弄弄,似乎是在朝她暗示着什么。
阮烛筠当然是想朝夏平芜暗示着什么。
要知道她从一大早就开始给夏平芜打电话,就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结果夏平芜一直不接电话,她索性直接过来跑了一趟。
实话说,她以为自己今天过来肯定是人去楼空的结局,结果刚开门却看见夏平芜的鞋子还端端正正摆在门口,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心里急切,连夏平芜的神情异常都没发现,阮烛筠直接攥紧了夏平芜的手:“平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明春山根本没料到阮烛筠会这么快找上门来,先将阮烛筠带来的其她下属关在了门外,而后便来扒拉阮烛筠的手:
“行了,你快松手,别吓到阿姊。”
“我怎么可能吓到平芜,要吓也是你吓到她,不然平芜怎么可能大晚上……”
阮烛筠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明春山直接打断:
“阮烛筠!”
阮烛筠未出口的话刹那顿住。
明春山的声音里戾气太重,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都要当场撕了她一样。
她又想起那把砸到毛溪青头上的长枪,所以她闭了嘴,转头看明春山。
同样愣怔的还有夏平芜。
她虽然并不认识面前攥着她的手腕的人,但她更不认识这样的明春山——
沉着眉的,满目阴狠的,蕴着怒气的一双眸子。
明春山平了气息,将阮烛筠往后拉了拉,尽力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和缓:
“平芜她……记不得了。
“她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新生入学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正式成为舍友。”
阮烛筠。
舍友。
夏平芜想起来了,她看向阮烛筠,语气里含着试探:
“你是……阮烛筠?
“我记得,你来学校的车次延误了,所以我们没能在开学的时候就见到面。”
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已经将一切都明了了。
阮烛筠愣愣地看了看夏平芜,而后手臂一甩,直接往明春山的脸上就要砸过去:
“明春山!天杀的你到底对我家平芜做什么了?!”
明春山只顾着要把阮烛筠拉走,根本没料到阮烛筠会向她动手,被阮烛筠借着这股力道牢牢地砸上了鼻梁,痛得她差点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但碍于夏平芜还在,她只得抽出一只手按住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试图牵制住阮烛筠的动作,嘴里还不忘解释:
“阮烛筠你发什么疯!我昨天还回家的时候阿姊就已经失忆了!”
阮烛筠当然不信,什么凭空失忆,之前状态都好到可以下床去地牢救人了——
肯定是因为明春山回来的时候一身乌七八糟的异能残留,影响到平芜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合理,阮烛筠抡起拳头,便要直接往明春山的眼睛上砸:
“你还敢跟我撒谎!你别以为平芜现在没人护着了,就被你一个人拿捏了!”
!!!
眼前的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快,夏平芜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下意识飞奔了出来。
她当即伸出手去扯开两方,但不知道是不是两边都下了大劲的原因,这一扯非但没扯开,差点让夏平芜也没站稳。
夏平芜一个踉跄往后连退了几步,好不容易靠着椅子才稳住身形,面前的两人瞬间停止了攻势,一个接一个地喊她:
“阿姊,你没事吧?”
“平芜,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很好。”
夏平芜一手攥住背后靠着的椅子,一手拨弄了下头发,掩饰住自己已经泛白的脸色,尽量让声音变得稳定可信,
“我是一醒来就这样了,后来才看到春山到家,她没有说谎。”
阮烛筠松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看了眼身边的明春山,与她拉远了距离:“就算和你没有直接关系,和你也有间接的关系。”
明春山沉了脸色:“你要是今天不来走这一趟,和你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阮烛筠提高了音调,从怀里拿出样东西:
“我今天来可是来做正事的!你看见没?交通违法单!
“你身为异能局战斗队队长,位高权重,竟然带头超速违反交通规则,我是被派来处理你这桩违章的!”
这一下明春山是彻底没话说了。
她从置物架上拿起手机,便要开始交罚款。
而另一边的夏平芜则没说话,静静看着二人的闹剧,心里只在叹气:
十年后的自己,果然好弱啊。
若说刚刚那一下没拉开是因为两人都使了劲的缘故,但光是因为这个动作、自己便乏力成这样,只能说是……
自己实在是退步太多了。
这样的自己,还也可能回去异能局工作吗?
……
明春山在处理违章,一旁的阮烛筠无事,刚想和夏平芜搭话,目光却不自觉越过她,看到了靠墙架上安置着的夏平芜的手机。
这一下可算是让她抓住了明春山的把柄,阮烛筠啧了一声,阴恻恻看着明春山:
“难怪平芜没接我电话,是不是你怕我偷偷和平芜说你坏话,故意把她手机藏起来的?”
明春山懒得理她,按下最后一个按钮,只听清脆的“处罚已处理,请驾驶员认真遵守交通规则,争做守法好司机。”,与此同时,阮烛筠的处理器上也显示了【任务完成】的图标。
于是明春山抬了抬下巴,笑得客气:
“辛苦阮队跑这一趟,您可以走了。”
可惜这客气根本没被领情,阮烛筠晃了晃自己的处理器,拖长了音调:
“可惜我任务完成,明队可没有。
“明队不仅报告没写,战斗服还私自外带,到时候来处罚的人、可能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
这一下,连客气的笑都没有了。
明春山斜她一眼,往回走:“你帮我带过去,报告我吃完饭就传回去。”
阮烛筠在后面喊:“那理由呢?”
回答是轻飘飘的一句:“我的伴侣病了,我要照顾她。”
伴侣。
是哦,平芜还在。
她和明春山吵了这么几句嘴,平芜竟然没有说话。
阮烛筠后知后觉有点奇怪,但她和十年前的夏平芜实在太不熟悉,拉话也不知道从哪里拉,只得转回目光,看着依旧靠在桌椅边的夏平芜,试图拉家常: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和明春山吃早饭。”
“阮……烛筠,”
不料,迎着阮烛筠看来的却是亮闪闪的一双眼睛,夏平芜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
“我现在的治疗很有起色,说不定可以重回异能局。这样的话,我可以进日常训练室吗?”
日常训练室,是异能局给局里每个异能师的专属训练基地。
十年前有,现在应该也不会撤掉。
但阮烛筠没有立刻说话。
因为实话说,阮烛筠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平芜这种神情了。
她印象里的平芜,永远温和笑着,对什么都淡淡的,仿佛什么都进不去她心里似的。
但现在的平芜,只去日常训练室这一件事,好像就能点起她眼睛里的火焰一样。
阮烛筠心中一动,下意识答:“你现在是异能局的副队长,就算想参加战斗都可以,去训练室当然也可以了。”
她压低声音,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在房间里整理战斗服的明春山的身影,声音更低了几分: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才不怕那家伙呢。”
夏平芜刚想应声,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攥住了阮烛筠的衣袖:“等一下。”
阮烛筠看到明春山的身影已经绕出来了,念念不舍地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
而后边将夏平芜的棉袖拉下来罩住她的手,边顺口问:“怎么啦?”
夏平芜迟疑着,脸上难得出现犹豫:“你知道……我最喜欢谁吗?”
。
?
此时明春山已经沉着脸过来了:“阮队,我东西拿过来了,你可以走了。”
阮烛筠的思路一下子被带偏:“哪有你这么拘着平芜的,平芜现在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任务忙,我可不是,不如……”
明春山将手里的袋子掷进阮烛筠的怀里:“我会休一个月的长假。”
阮烛筠收起笑容,将东西抱紧,目露警告:“休什么长假,你不想把事情调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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