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安抬手行礼,不太好意思地揪着衣摆,头低垂着:“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兰山君没收起链刃,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慕扶安怕她怀疑自己,连忙解释道:“这件事本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们,又听说陵光她们遇到了麻烦事,也不想麻烦你们了,就自己过来看看有没有线索。”
兰山君点点头,忽然道:“你的符不错。”
如果刚刚不是慕扶安主动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还真找不到人。
慕扶安神色激动了一瞬,想笑出来,又克制地收敛下去,只道:“谢谢!”
兰山君侧眸看向已经生机断绝的菩提树,问道:“我记得你是千毒谷的徒生,可知道‘轮回’?”
慕扶安点头:“知道。”
她虽然不和其她千毒谷徒生一样炼毒炼药,是个异类符修,但这些毒药谷中人也从未瞒过她,或许是因为她们觉得就算她知道了也炼不出来吧。
“‘轮回’的药引是菩提心。”
兰山君伸手抚摸着菩提树粗糙的表皮,上面还残留着烈火吞噬后的裂纹。
这颗菩提树已经没有心了。
慕扶安闻言忽地抬眸:“你怎么知道!?”
‘轮回’是千毒谷秘药,药引更是机密,如果不是之前慕留炼制轮回失败情绪失控说漏了嘴,她也不会知道这个事,就是知道,所以她才会去找慕留确认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慕留对她的毒术极自负,五年前的失败至今都不能接受,这五年也一直都在寻找菩提心*。只是菩提心难得,轮回她也一直未能炼成。
脑中闪过慕留离开云居时的画面,慕扶安肩膀忽地颤了一下。
兰山君一直在观察着她,看到她眼中闪过恍然,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慕扶安动了动唇:“没……没什么,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燃了一张符,一缕白烟飘出,慕扶安追着白烟而去。
那分明不是学院学生云居的方向。
兰山君扯了扯唇角,这是故意的吧。
跟着慕扶安的途中,兰山君才发现这人真的存着小心思,当着面说‘没什么’,又留下那么大的破绽让自己跟着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跟丢了似的。
如果她没猜错得话,慕扶安是要去找慕留的。
明面上备受欺负的人,却时时刻刻掌握着欺凌者的动向。
几乎跟到了巽界,兰山君随着慕扶安进到了一处山谷中。
山谷中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在山谷入口处,兰山君看到了一块石碑,石碑似乎被刀剑之类的利刃横切了一半,一半倒在边上,另一半被推到。
“灵、药、谷?”
第65章 “慕扶安,你在搅浑水啊。”
“灵药谷。”
兰山君对这个地名感到陌生,她重新连通识海,问阑晏:“这是什么地方?”
阑晏冷呵:“还以为我是书灵呢,我凭什么告诉你?”
话落,识海内忽然开始涨了水,连带着旋风,将阑晏卷在水涡之间上下不停。
“好好好,我……我说我说!”
水停风止,阑晏暗骂了几句,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不该让兰山君掌控身体,搞得现在寄人篱下。
识海重归平静,阑晏开口道:“灵药谷在几百年前是四海中医修丹修最多的地方,位于巽界坎界之间,地肥水清四季如春,最适合灵草灵药生长,因此也出了不少医修圣手,其中世代为医的鸣家便是灵药谷最后一代掌门人,若是追根溯源,现在的千毒谷第一代谷主还是出自灵药谷。”
“这么说得话,灵药谷当时在四海地位颇高,为何还能荒废至此?”兰山君伸手摸了一把长得比她还高的灵草惋惜。
医修丹修,前者精药理专治病疗愈身心,后者精效用专灵力修为境界突破。这两种修士虽都不擅打斗,但不管在哪一个仙门都是备受尊敬的身份。
阑晏轻嗤一声,嘲讽道:“那还不是都因为她们太过贪心,最后落得个满族覆灭的下场。”
兰山君一惊:“满族覆灭?”
“是啊,灵药谷鸣氏一族私藏至宝动乱四海,由青龙殿出面调和,鸣氏不愿接受,宁可烧了灵药谷也不愿意交出宝物,却不曾想毁坏宝物引来天怒降下雷劫,灵药谷自此不复存在。”
兰山君疑惑问:“私藏至宝?那宝物署名了?是谁的就是谁的?之前还听说东皇钟原先在青龙殿呢,现在不还是在朱雀殿主手里,为何说她们私藏?”
整个故事奇奇怪怪。
阑晏忽然没了声,过了一会儿才没好气道:“我哪知道为何,这都是我听说的。”
听说啊,那就不一定是真相了。
兰山君继续往里走,看到四周从焦土中长出的新叶,觉得灵药谷就这么消失还有些可惜。
前头慕扶安的脚步忽然加快,兰山君心神一动,连忙跟了上去,这山谷弯弯绕绕的道实在多。
兰山君把人跟丢了。
将她引到这里来,又在这时候甩开她。
慕扶安想做什么?
链刃慢慢绕着手腕,兰山君警惕地看着四周,她似乎在一片藤林中,这些新生的藤蔓攀爬着曾经参天的巨树,交织在一起,在上方形成蛛网一般的台面。
看着弯曲缠绕的藤蔓,兰山君心里发了毛,有种诡异的不适。
她脚步轻动,开始向后退,却不曾想原先来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藤蔓封死了。
“!!!”
这些藤蔓是活的!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来,藤蔓扭曲地动着,从四面探出头来寻找生人的气息,灵活得就像一群蛇。
兰山君眉头紧锁,终于知道那种诡异感从何而来了。她还是讨厌这种没有脚的细长东西,准确些就是蛇,就算像蛇她也会极度厌恶。
“风起!”
无形无状的风自兰山君周身而生,带起她的衣袖发带,旋转着向上将上方遮蔽光亮的藤蔓尽数扯了下来,最后碎成了不及手掌长短的小节掉落在兰山君脚边。
凄冷的月光打下来,兰山君一跃而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山谷入口一片,看到了藤林之中点点火光。
于是御风朝火光的方向去。
不知道这藤蔓是不是在焦土中生出的原因,竟然不怕火,甚至在火焰中愈加粗壮厉害。
慕扶安不断地催动火符,半点没能阻止藤蔓靠过来。
一个不注意,一根藤蔓倏地缠住了她的小腿,猛地将她拉倒,随后更多的藤蔓缠绕上来,呼吸之间便将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成了一个藤人的样子。
“救……”
低弱的呼救声彻底被藤蔓封在喉咙处,慕扶安心如死灰。
意识逐渐沉没,却又在一瞬间被月光驱散。
一只手将慕扶安拉了出来。
慕扶安睁开眼睛,有刹那的错愕。
“是你……”
兰山君闻言嗯哼:“不然呢,不是你引我来的。”
慕扶安垂眸:“多谢。”
将人带离了藤林,兰山君松开她的手臂:“直话直说吧,你来这里是来找慕留的?”
慕扶安没再隐瞒,点点头:“是,我在她身上留了符,可以知道她的大体方位。”
兰山君眉梢微动,眼中有些许好奇:“你在她身上留符,她不知道吧?”
慕留那性子若是知道,恐怕又要对慕扶安动手。
“她不知道。”
“那你引我过来是想让我发现慕留在用菩提心炼制轮回吧。”兰山君声音极轻,“虽然有虞长老作证菩提树出事的时候慕留人在云梦泽中,可并不代表这件事就一定和她没关系。”
“刚刚我才提到轮回的药引就是菩提心,你就反应极大要离开,之后露出破绽引我到这里来。”
“慕扶安,你在搅浑水啊。”
兰山君比慕扶安高出一些,她弯下腰凑近慕扶安,唇角勾出一抹笑:“我还以为你真没脾气呢,慕留那么欺负你,你还能忍得下去,原来是想借别人的手报复她。”
慕扶安眼睫颤动,慢慢抬起眼看着兰山君,眼中哪有平日里面对慕留时的懦弱顺从,只剩下满眼阴沉恨意:“我当然恨她。”
恨她无缘无故的欺凌,恨她无时无刻的打压,恨她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是生非。
看到慕扶安露出真正的爪牙利齿,兰山君直起腰离远了一些:“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报仇不该是亲自来才爽快吗。
慕扶安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些年隐忍不发的无奈:“慕姨于我有救命之恩,慕留是她唯一的孩子,我不能对她动手。”
原来如此。
仇恨之下竟然是恩情。
“救你的人不是慕留,还恩也不该是还到她身上。”兰山君看着已经走到另一边的圆月,“虽说你是想利用我将慕留牵扯进来,但我确实很想知道给慕留菩提心的人到底是谁。”
“带路吧。”
慕扶安将所有情绪压下,绕过藤林走到另一边。
兰山君看着她带的路,先前被甩掉的疑惑解开,看来慕扶安也不知道这处竟然有个藤林,误打误撞地进来了。
来到藤林另一面,像是忽然来到另一个世界,山谷入口处尚还有些新叶,再深入一些竟然没有半点生机,草木还保持着被大火肆虐前的姿态,绕在兰山君身侧的清风拂过,已成焦土的草木再也撑不住,成了地上一捧尘土。
“就是这里了。”慕扶安轻声道。
她留下的符只能指引到这。
“炼药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慕扶安解释:“轮回不似平常的毒药,稍有不慎就会将药材的毒性散出去,即便还未炼成,那些药材的毒性也不容小觑。”
“这么厉害。”兰山君脚步缓下来,“有解药吗?”
慕扶安摇头:“没有,谷中还未有人炼出轮回的解药。”
兰山君停下来。
慕扶安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不走了?”
兰山君抿了抿唇想转头回去。
她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了,可就在她刚要有动作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一把抓着慕扶安往旁边一躲,两人同时屏住气息。
来人脚步虚浮缓慢,不是年长便是有伤在身,可在这四海中就算年长有灵力在身也不会如此,那便是后者。
会是谁呢?
兰山君眯起眼睛透过缝隙朝外看去。
很是不巧,就在她看到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时,头顶的月光忽然被云遮挡住,视野顿时变得昏暗,只能依稀看到那人手中拿着不知道是剑还是刀。
人影停留了一瞬,而后以极快的速度进谷。
难道她就是给慕留菩提心的人?
兰山君心思一动就想跟上去,可最终还是被理智拉了回来。
她一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这书院里哪一个拎出去都是能说两句的人物,万一碰到个高手,她原地挖个坑躺里面都是死得慢了。
算了算了……
兰山君深思熟虑一番,还是打道回府。
慕扶安拉住她。
“好像打起来了,你看那边。”
兰山君抬眸一看,就在刚刚人影消失的方向,一道道亮光闪过,隐约能听见几声兽啸。
这地方今晚可真热闹。
“兰山?”
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兰山君忽地一顿,她转过身,看到谢清霜惊讶道:“谢师姐!?”
谢清霜轻点了一下头,看到兰山君身边的慕扶安时眼神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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