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曾经同门手下熟悉的剑招,谭真还是有些反应。
“苍梧!”谢清霜喊了一声。
在场中虽有两位东君之徒,可只有苍梧习得东君剑术。
苍梧眯了眯眼睛,刚啧了一声,后腰忽然被拍了一巴掌。
兰山君眼神示意她,快去。
苍梧左右看了看,最终以灵力生出一枝细藤做剑。
一藤抵上谭真的手心,苍梧身子一转将谢清霜挤到一边,又是一藤刺向谭真眉心。
这一瞬间,熟悉的剑招熟悉的姿势,谭真眼眶红了一圈。
“行渊。”
“苍梧,定乾坤。”谢清霜一步来到苍梧另一边,正对着谭真。
定乾坤是旸谷师祖留下来的剑招,一共七式,以最后一招‘一剑定乾坤’命名。
苍梧没有回她,但还是配合着她开始挪步转手,她们没有对着谭真,只是在她面前过着这套剑招。
若旸谷徒生修剑,定乾坤便是她们学的第一套剑招,由谷主亲自传授。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谢清霜平时说话声音冷而低,可这句话却像是她吼出来,声音高亮用力,传得极远。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志扬迈,水起风生!”
一字一句地喊出来,随着那些金色咒字贯入谭真的心中,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看着眼前两人一致的动作竟然笑了出来。
四周的妖气平息下来,乖顺地围绕在谭真身侧。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谭真跟上了谢清霜和苍梧的动作,也念出刚刚谢清霜喊出的那几句话。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她们的转身挥剑都无比地自然连贯。
看到谭真彻底冷静下来,笛声铃声慢慢止息,兰山君念完最后一遍清心咒,抬腿走向三人。
金色咒字还未结束,只是由清心咒转成了旸谷规训。
在最后一个金字沉入谭真眉心,谢清霜和苍梧也挥出最后一招剑式,兰山君同她们二人面向谭真行了礼。
谭真看着面前三个后辈,好像从她们身上看到了故人的身影。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谢忧师姐和行渊都有徒儿了。”谭真抬起头,刺目的阳光刺激她眼睛有些润。
谭真身后的天河镇彻底消失,仿佛灰飞烟灭般消散,原地只剩下断壁残垣,依稀能分辨出百年前这里还是仙家之所。
谢清霜先直起了腰,后面的兰山君见了也跟着起来,手指伸过去勾着苍梧偷偷地安抚她。
刚刚在行礼的时候,苍梧是被她伸手摁下去的。
苍梧绷着脸不大高兴,但察觉到女人的手指在挠着自己的手心,眉毛还是止不住地扬了一下。
“我们这是成功了?”萧酒小声地问。
陵光看着谭真的样子,应该?
“还没有。”宋清成回头看了一眼。
千丈高空之上,天河之水一泻而下,通天河路更宽更广,也更加虚假。
天河镇消失了,可天河还在。
谭真看似清醒过来,但她真正想隐藏的就是天河,又或者说她不敢面对的就在瀑布之下。
所以天河镇消失之后,这条通天河路却更加壮阔。
第94章 “谢谷主将谢师姐逐出旸谷了。”
“师姑,您可知道夕在何处?”
兰山君小心问出夕,只见谭真眉心慢慢拧了起来,四周的妖力随之翻涌起来,苍梧眼神警惕起来。
“夕……”
谭真神情松缓下来,不知是难过还是苦涩,声音低不可闻:“自从来到善家,我再没见过她了。”
谭真承认了此地就是善家。
但她却说没有见过夕,那她浑身的妖力从何而来?
兰山君拉着苍梧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一边传音给谢清霜:“谢师姐,离远一些。”
眼见谢清霜也退了两步,兰山君重新抬眸直视着谭真:“您的剑呢?”
在三次天河镇轮回中,她们只看到第一次对上妖影的谭真手中有剑,第二次天河之下练剑是以手指为剑,就连自刎拿的也是随手捡来的枯枝,而刚刚的第三次,谭真手中依旧无剑。
如果妖影是谭真幻化出来的,她一样能幻化出一把根本不存在的剑。
“剑……”
谭真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掌,眼神茫然了片刻,她的剑呢?
本命法剑与剑主心神相连,谭真一手捏出剑诀,低呵一声:“天光!”
霎时间地动山摇,控制着四周灵气的法阵瞬间崩裂,最终直接被毁,宋清成闷哼一声唇边溢出血丝,陵光连忙扶住她。
法阵的强度由阵修的境界决定,同境界之下被困于阵中除非找到阵眼方能破解,若只差了一个境界,强行破出法阵也会伤及自身,而谭真仅仅召了本命法剑就令法阵直接反噬到了宋清成身上,她的修为境界恐怕已经到了归墟仙境。
而召唤本命法剑的谭真却皱起了眉,她察觉到本命法剑的抗拒。
谭真不容拒绝地再次唤出:“天光!”
“铮——!”
一声剑鸣响彻天穹,四周灵气铺天盖地涌向天河,天河之水倒流,在众人眼前化作澎湃的灵力水流,尽数灌入剑中。
“这,这是……!”
在看清天河消失之后露出的妖骨后,萧酒瞪大了眼睛。
灵力聚集在天光之中,自行回到了主人手中,神武天光此时颤抖着,像是难掩激动。
谭真的手也在抖着,却不是激动的,她双眼通红地盯着那副巨大的妖骨,踉跄地上前两步,不可置信地呢喃道:“夕?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刚刚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天光是从这副妖骨心口拔出来的。
手指瞬间卸了力,天光直直坠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谭真像是毫无察觉,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妖骨似乎是想从上面找到一处与夕不同的地方。
可从头到尾都无比地熟悉,那就是夕。
“夕,我杀了夕?不……”谭真话哽在喉咙里,她终于看清了围绕在她身边的妖力。
“为什么……我会有夕的妖丹?”谭真看向四周的陌生面孔,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她两步来到谢清霜面前,“师姐,师姐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夕的妖丹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她将谢清霜认成了自己的师姐谢忧。
谢清霜也曾被心魔控制过,她知道这种感觉,那时她自认为清醒,以为心魔是苍梧,完全失去了自我认知,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了苍梧,而谭真却像是困住了自己,强迫自己忘记了一些事。
“夕,夕……”谭真眼前再次灰暗起来。
“谭真。”
有人喊她。
谭真猛然回头,看到了善璟,还有很多善家的人,即便她根本不认识善家的人,可她就是知道站在善璟身旁的就是善家的人。
“谭真,你杀了夕,你为我为善家报仇了。”善璟笑着对谭真弯腰行了谢礼。
“不,我没有!”
眼前的人影恍惚起来,善家人慢慢消失,可是善璟却变成了许多个,围着她,对她笑,对她骂,对她唾弃……
“滚!滚开!”谭真捂着头,可余光还是看到了善璟对她伸手,她咬紧牙伸手一握,天光瞬间来到她手中。
“去死!”
剑尖贯入身体,温热的血溅了谭真一脸,她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人忽然变成了夕。
眼泪夺眶而出,谭真松开手中的剑,崩溃大喊:“放过我,放过我吧!”
而另一侧,苍梧心跳加速地从谭真剑下揽过兰山君,半空中飘落一缕被斩断的发丝。
看着谭真的疯样,苍梧眯起眼睛不敬开口:“疯子。”
谢清霜听到后看她一眼,苍梧则冷冷地瞥她。
兰山君轻轻抚拍着苍梧的手,看着谭真目露疑惑,刚刚谭真是将她认成了善璟?
“夕……”
谭真伸出手,掌中灵力妖力混合在一起。
兰山君一惊以为她又要想不开时,谭真竟然直接对自己进行了搜魂。
修士搜魂痛苦堪比破境渡劫,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神魂不稳或者损缺,傻了痴了都是轻的,搜出个魂飞魄散也是常有的事,搜魂不仅考验搜魂者的修为境界,更要看被搜魂者的心境,高境界的修士对比自己低多个境界的修士搜魂都难保做到万无一失,谭真竟然直接对自己搜魂,还是在受心魔折磨的情况下。
和找死没有区别。
众人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位胆大妄为的前辈。
灵气浮现,慢慢在谭真眼前汇聚成一面幻镜。
镜中的谭真身上已经隐隐有了魔气,她浑浑噩噩地走着,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只毛色红墨交接的狸猫,狸猫身姿灵活地窜动在草丛间,身后的几条尾巴蔫蔫地垂着。
这是谭真的记忆,能看到那只狸猫说明她是知道身后有这么个小东西跟着的。
狸猫跟着谭真一直来到了一处荒镇,荒废的镇子上空凝聚着混杂的怨气。
“看到了吧,这就是曾经的善家!被夕一手覆灭的善家!”
善璟忽然出声。
谭真从腰间取下一只锦袋,里面装着善璟的元神。
“真的是夕杀的吗?”谭真声音沙哑。
“如此深仇,我怎会认错了人!”善璟怒声道,“谭真!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谭真抿了抿唇,看着眼前怨气冲天的荒镇,抬腿径直走了进去,踏入的瞬间,一道结界隔开,拦住了跟上来的狸猫。
狸猫急得在结界前转,不敢贸然冲进去,不久后化成人身,俨然是夕。
夕眼中尽是担忧:“谭真,你当她是朋友,可她死了也想拉你一起。”
谭真杀了善璟,却带着她的元神回到了善家。
怨气肆虐的镇中依稀能看得出原来善家的富贵,受怨气影响,善家死去的人尸体并没有腐化,完整地保留下死前的样子,大多一击致命,甚至来不及反应。
谭真延街走过,呼吸沉重,身体都在不住地发抖,心中已然有了怒火。
“你看到了,这里还有夕的妖力,我没有冤枉她,善家老幼她一个都没有放过,妖就是妖,你还指望她们有人性吗?”善璟声音轻了一些,“我认识的阿真分是非知善恶,绝不会放任恶妖横行。”
谭真闭上眼睛,哑声道:“我认识的善璟也不是滥杀之辈,善璟,你所杀的妖中也有老幼……”
“我已经死了!”善璟怒吼着打断她的话,“谭真,我已经死了,我已经被你杀死了,还不够吗?可是夕呢?你对她动一下手了吗?”
谭真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同她说话,她来到街道交接的地方,天光剑灵气乍现,四周的怨气被驱散了一些。
她盘坐于地,天光剑悬在正前方,不断有灵气散出去。
她准备将这片地方的怨气散尽之后,安顿好善璟的元神后再去找夕问个清楚。
可很快谭真发现这里聚集的怨气不只有人的,还有很多妖的,大妖小妖,被掩埋在这片土地之下。
“为什么善家会有这么多妖的冤魂?”谭真问善璟。
没有得到回答。
谭真起身拔剑,直接将眼前的地面翻了起来,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善家之下的泥土都带着鲜红的血,混杂在泥土之中的是无数碎小的骨头,尽是妖骨。
“知道善家为什么能起家这么快吗?善家的绝学是白玉骨扇,可以拉人入梦,致幻,甚至能无视修为境界之差,只是一把扇子,怎么会这么厉害呢?”
谭真转过身,看到来人呢喃:“夕……”
夕咬着牙恨声继续道:“因为善家的白*玉骨扇的扇骨用的是成年貘妖的骨,比较硬;扇面用的是幼年貘妖的皮,比较薄。”
“善璟又是什么好东西,她和你说过这些吗,她只和你说了善家的无辜,善家所作所为她可有提及半分。”
“谭真,若论无辜,貘妖不比善家无辜,它们从未害过人,以梦为食,吃的也都是妖的梦,善家却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就为了一把破扇子,就为了她们善家在四海的地位!”
“我杀她们有错吗?”
谭真脸上血色尽褪,她眼前模糊起来,低声问道:“所以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夕直认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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