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孙儿认定了人家,想同人好好过,她自然要看顾着两个人一二......
她如今替皇帝打理宫务,顺手处置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萧明渊哪里不知道长宁长公主的意思。心下禁不住有些感念。
又对着长宁长公主顺从地含笑颔首:“多谢外祖母替孙儿和太孙周全,孙儿都听您的。”
话说开了,两个人心头的大石也渐渐放下来了。
长宁长公主拉着萧明渊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才将人放了回去。
第144章
转眼间半月过去, 还没到冬至,京城便已经连下了两场雪。
瑞雪兆丰年,原本是好意头。
但是入冬以来, 皇帝精神一日比一日短, 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
临近冬至的前几日,染了一场风寒,竟然一下子病来如山倒, 竟然连床也一时下不得了。
太医院的太医成日守在乾清宫,诊断之后, 也只说陛下这重疾是积劳成疾的缘故, 伤寒头疼只是表症, 要格外静心将养, 慢慢调理或可渐渐好转。
这话说得避重就轻, 但是谁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皇帝年纪渐渐大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总有这么一天。
只是真到了时候, 大家心思各异, 私底下都有自己的盘算。
好在皇帝脑子还清醒,对自己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心里也有数。
他年轻的时候, 大半辈子都在外头南征北战, 身体本就有许多旧疾暗伤, 又整日案牍劳形, 不得喘息。
再加上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当初先太子病逝的时候,皇帝哀痛欲绝,就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气儿短了。
要不然这两年也不会如此费尽心力, 将自己的皇长孙儿扶持入朝,又一刻不离的带在身边儿,加以言传身教,竭力教养栽培。
好在如今的皇太孙殿下虽然年纪轻,但却也担得起事。
朝堂上的政务,一应经皇太孙之手的政务都处置得宜,从未出过什么错处。
同底下一众朝臣们议事之时,太孙殿下也是谦逊有礼、从谏如流。
连朝中的几位老大人,都在皇帝面前私下赞过太孙殿下颇有几分贤德气度。
皇帝虽在病中,但脑子一点儿也不糊涂。
一早便命人传召了几位朝中倚重的老大人,又将太孙和诸位皇子叫到跟前儿。
当着众人的面儿下了诏书,钦命皇太孙监国,事后又交代朝中几位老臣悉心辅佐,便彻彻底底地将政务,全都放手给宣珩,自己则是安心在乾清宫内好生养病。
如此一来,就连冬至时节的祭祖和大宴,也都只能由皇太孙代替皇帝主持了。
萧明渊打从自家小皇孙殿下从书房回来,瞧见他眼底带了些许青黑,凤眸之中便止不住的心疼。
“白日你要处置朝政便罢了,夜里怎么还关在书房同那些幕僚聊这大半个时辰,连晚膳都耽搁了......”
萧明渊看小皇孙殿下朝着自己讨好又心虚地抿唇笑了一下。
“只是晚了半个时辰而已......我下午多用了两碟子点心,没觉得太饿的......”宣珩小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看了看膳桌上的膳食,又抬手亲自夹了一块萧明渊喜欢吃的炙羊肉,送到萧明渊碗碟里头。
萧明渊瞥了一眼对方讨好人的眼色,又瞧了瞧碗里头突然多出来的东西。
——这还是挑的最鲜嫩的部位......
“怎么?”萧明渊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这是打算用吃的来堵我的嘴来了?!”
“没......没那一回事......”
小皇孙殿下压低声音告饶般的开口:“我就是怕委屈萧哥哥等了这许久,应......应当等得着急了。”
“......都是我不好,没惦记你忙了一日,回宫该先陪你用晚膳才是。”
宣珩思忖着,心下也有几分内疚。
他眼巴巴地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老老实实地告罪:“萧哥哥......就原谅我这回好不好,日后若是我来得迟了,你一个人先用也无妨.....”
萧明渊眯了眯眼,冷冷一笑:“若是这般,反正也是各吃各的,那干脆我日后也别回宫......”
“别——”宣珩瞧见萧明渊冷下脸来,一时也有些慌了,连忙拽了拽萧明渊的衣袖。
低声求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萧哥哥,你别说这种话......”
听着自家小皇孙殿下声音有些发哑,萧明渊抬起眼前人的小脸儿一看。
只见到宣珩眼尾红红的,面上还带了几分惊慌和委屈,顿时心头像是被刺了一下,再怎么生气,心肠也不住地软了。
萧明渊轻叹一声,连忙将人拉进怀里,轻轻吻了吻泛红的眼尾,压低声音哄道:“还没说什么重话呢,就觉得委屈了?”
“你出去随便问问,别的人家哪有小两口不吵架就要分桌的?再纵着你一回,你是不是要提分床别居了?”
宣珩哽了一下,听了萧明渊的话好像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声替自己叫屈:“我哪有说要分开的话......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的......”
萧明渊凤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还是沉声训道:“我自然知道你并非有意,但是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况且今日你已经晚了我半个时辰,这种小错殿下犯上一回,朝我认错下回记得不犯我自不会追究,偏偏你还要拿话来糊弄人......”
萧明渊低头看向宣珩,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压低声音逼问道:“殿下,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心都等凉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来应付我......你的良心去哪儿了?”
“我......”小皇孙殿下被训得越发愧疚,被如此欺负了,也红着耳朵根不敢挣扎动弹。
吭吭哧哧了好一会儿,才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含歉意地轻轻碰了一下萧明渊的嘴角。
“是我错了,萧哥哥......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说着,又忍着羞,红着脸,抬首将嘴唇贴在萧明渊嘴角,笨拙地安抚讨好。
萧明渊闭了闭眼,只觉得嘴角那处温软的触感,像是火星儿似的一下子从眼前炸开。
直直滚落到心口,烫得人什么脾气都烧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从心底升出来抑制不住的火气!
他抬手克制地抚了抚怀里小皇孙殿下柔韧的腰肢,不动声色地将其一点一点收紧,牢牢地扣在自己的怀里。
而后捏着脖颈轻抚了两下,随即反客为主......
温柔的掌控和细致的安抚并未叫怀里人觉得难受害怕,反倒愈发沉溺和依赖,越发热情地沉沦在突然兴起的亲昵之中......
如此一番“劝慰”下来,萧明渊自然是心满意足,脸色也放晴了。
他看着小皇孙殿下带着水色的眼睛,柔情似水地俯身轻轻吻了吻,含笑柔声问道:“下次还敢说让我别等你的话么?”
宣珩偏过头,被如此“教训”了一顿,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怕,他的脸都红得有些发烫,只能声如蚊蚋地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敢了......”
萧明渊笑了一声,奖励般的垂首亲了亲自家小殿下的嘴角。
而后低声开口轻哄:“不是相公不同你讲道理,倘若太孙殿下你今日见的是三公九卿朝中重臣,处置的是耽搁不得的朝廷大事,我自不会如此。”
“可那些底下的小官儿,还有东宫养着的那些幕僚,平日里便是有什么事要劝谏进言,给你递文书便是,偏要拉着说一堆的废话......”
萧明渊说到此处,心头便止不住冷笑。
他家太孙殿下的确忧国忧民、礼贤下士,又是脾气软好说话的性子,才叫有些人没个敬畏!
“今日你们召见的那个几个小官儿给你拟了几条行之有效的实策?”
宣珩抿了抿唇:“也......也没多少,只是关乎天工院整理典籍的事,他们有几句见解,我才多听了一会儿,还有一些琐事,我不大想应付,才差遣他们想法子去的。”
其实他越觉得有些没意思。
如今东宫权势大了,前来投效的人也越来越多。
难免会有些阿谀奉承说空话的草包混在里头。
宣珩倒是想挑出来几个做实事得的,但是若不是自己亲自考校,心下总是没底。
像是修著杂学典籍一事,底下人一来便说,要修著出来一部古往今来最为全面的大典来。
如此一来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且不说,单是时间都并非一两年能成的。
可如今天工院立院在即,又岂能因为典籍之事而延误?!
萧明渊沉声道:“既然是些琐事,他们有法子,只叫他们拟了章程,再专程设几个人过目了,都觉得行之有效再送到你面前参详便是了。”
“你这几日忙于朝政,哪里能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绊住脚。”
如今朝中一切权柄移交到储君手中,暗地里自然是有不少人心下不服气的。
萧明渊知道,这两天前朝上头也有些人并不大安分。
只是前些日子因为齐王、赵王还有二皇孙的事,皇帝私下已经借机清理敲打过一些人了。
如今皇帝不过是病了而已,外头人即便是一时心思浮动,却也不敢跳起来撸老虎须。
况且经过了齐王、赵王他们不声不响便栽了的事,宣珩那几位王叔到底畏惧这个侄儿的手段。
故而只敢在一些微末之处,使手段下绊子。
萧明渊轻抚了一下宣珩的后背。
自家小皇孙殿下的身子骨虽然叫他细致将养着,并不比以前那般羸弱,但是也不能没日没夜地叫人“鞠躬尽瘁”!
他都舍不得呢,更何况让旁人使唤。
宣珩细细思忖萧明渊的话,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叫旁人先一起筛选一道?这倒是个省心的好主意!就好像朝中皇祖父设下的‘殿阁大学士’一般。”
如此,他倒是能轻省许多。
萧明渊见自家小殿下总算是转过弯儿来了,不由得轻笑一声,抬手点了点宣珩的鼻尖儿:“总算反应过来了。”
“这事有先例,在东宫比照着实行,也不会太过逾矩。”
“你如今是监国,日理万机,又不能只看顾眼前一时,自然要虚怀纳谏,兼听为善——乖,再喝一碗汤。”
萧明渊说着,将手中盛好的羹汤送到自家小皇孙殿下眼前,柔声哄着:“小心烫。”
见宣珩捧着玉碗,小口小口将温热的汤慢慢喝尽了。
萧明渊才含笑接过汤碗,低下头亲了亲小殿下的唇角,温声嘱咐:“用了膳就别去看折子了。”
“明日就是冬至,你还得一大早就起身去太庙代陛下祭祖,待会我陪你好生沐浴一番,早些歇息,知道么?”
宣珩垂首乖乖应诺,撤了膳,又同萧明渊说了一会儿闲话。
等两个人将将消完了食儿,小皇孙殿下便跟着萧明渊更衣进了浴殿里头。
出来没过多久,便躺在床上,靠着萧明渊手臂囫囵睡了过去。
第145章
雪下了一夜,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萧明渊就睁开眼了。
刚披了衣裳起身倒了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听见动静儿的陈德,便小心翼翼地先躬身进来了:“请侯爷安。”
萧明渊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还黑沉得很, 大抵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不过今日是冬至,民间称“冬至大如年”,在宫里头也有“亚岁”的说法, 无论是在宫内宫外,都算是一个大日子。
往年这个时候, 群臣都要跟着皇帝去太庙祭奠先祖, 事后回宫受贺以后, 还有赐宴, 可以说一刻都闲不得。
如今皇太孙代理皇帝监国, 冬至祭祖赐宴的事, 自然也要宣珩一大早便起来操办,也难怪陈德一大清早便候在外头。
萧明渊思忖着, 招来陈德压低声音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陈德心领神会, 轻声回道:“快到寅时了,殿下的九旒冕服已经在外头备好了, 侍奉晨起更衣梳头的宫人内侍如今也都在外头候着了。”
萧明渊瞥了一眼内室那头, 心下不由得有些心疼, 自家小皇孙殿下这些天以来着实累得有些狠。
往常自己只略略有些动静儿, 宣珩便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要找人。
今日里间离了这小一会儿了, 里头却还睡得沉得很......
萧明渊心下有些无奈,转头垂首对陈德沉声嘱咐了一句:“我看外头风雪大得很......今日是大日子,朝中那些老大人们都要进宫。”
“你差人去各府传话,就说雪天路滑, 殿□□恤各位大人,叫他们不必急着赶着进宫,路上慢行,便是晚上一些时辰也无妨。”
祭祖要等到天亮,冬日里头太阳出来晚些,又有风雪,稍微耽搁半个时辰,只要不误了吉时便好。
萧明渊估摸了一下时辰,大抵没什么不妥的。
他轻叹了一声:“殿下这几日操劳过度,着实也有些乏了,今日天气不好,这个时辰起来,怕是容易感染风寒......”
“朝中那些年长些的肱骨之臣,便更要注意身体了,太孙殿下曾说过,朝中列为臣工之躯乃有用之躯,于国于朝皆为砥柱,自当好生爱惜。”
萧明渊含笑,对着陈德低声开口:“你稍候去奉天殿,给先来的官员送些热茶和早膳过去,再多挪两个炭盆过去放着。”
“大过节的,在宫里头万一染了病意头也不好,太孙殿下知道了怕是也不高兴,明白了么?”
陈德愣了愣,心下暗地咂舌萧明渊这个定远侯处事周全,躬身小心应下了:“奴婢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萧明渊淡淡一笑:“你们底下的人尽心办事,太孙殿下心里也知晓,晚间领赏钱的时候,自己都多去领两个月的月例,算是殿下另赏的。”
他向来赏罚分明,东宫上下的人伺候也尽心尽力。
如今借着年节,替他家小皇孙殿下恩赏一番,日后伺候人也更细致尽心一些,还能替自家小殿下收拢人心,倒也是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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