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公主不愧是人精。
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任何人。
只一味扮可怜求做主。
满脸委屈地对着皇帝委屈垂泪。
毕竟这事从明面儿看来,本就是她最为无辜可怜, 她是苦主, 自然该哭求做主。
至于先前萧明渊说的那些, 什么为了送自己女儿坐上皇后之位, 同吴王暗自勾结。
什么刻意设下圈套陷害郑国公府的人......
临安公主可不知情。
同吴王结亲家的话, 也不过是亲戚间的闲话罢了。
她家女儿如今还待字闺中。
并未同吴王世子见过面。
两家也未曾下过聘书交换过庚帖。
如何能做得了数!
若是宣璃真要和她掰扯, 这都是无凭无据的事。
即便是当面对质,临安公主也是不怕的。
皇帝端坐在上首。
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众人。
最后视线落在一旁站立不安的吴王世子宣璃身上。
淡声开口:“朕方才瞧你想说话得很, 怎么如今不开口了?”
宣璃心下一慌, 在原地俯身跪拜下去,贴在地面的额头冷汗直冒。
“孙儿......孙儿......没, 没什么要说的.....”
皇帝冷笑一声。
又转头扫过一侧跪着的郑国公府常轩。
最后目光落在宣珩和萧明渊身上。
语调沉肃:“珩儿, 你呢?你可有什么话, 要替人辩白?”
宣珩抬眸看了一眼皇祖父。
随后神色恭谨地俯身一拜。
“孙儿没有要说的话。”
宣珩沉声开口, 神色认真:“今日......的确是郑国公府的常轩及其副将醉酒冲撞了临安姑母。”
“在场京兆尹赵大人同围观百姓俱能作证。”
“方才孙儿也已经同常轩言明, 有罪当罚。”
“常轩违逆皇祖父圣旨私自出府,冒犯公主,副将常佑醉酒闹事,乃是首罪。”
“郑国公大人未曾严加管教, 致使子孙一再犯错。还有......”
宣珩深吸一口气:“还有孙儿,郑国公府身为孙儿母族,孙儿未曾加以约束警示,是孙儿之过。”
“还请皇祖父降罪。”
皇帝神色一顿,未置一词。
只是转眼,看着一旁安静跪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常轩。
“你说,常轩也已经认罪了?”
“那你等可知违抗圣旨,是何下场?”
宣珩还未开口。
一旁的常轩已经朝着上首,俯身沉沉叩首。
“一人做事一人当,罪臣有负圣恩,实乃不赦之罪。”
“但今日之事,同皇长孙殿下并无任何关系,罪臣家中祖父如今卧病在床,对此事也并不知情。”
常轩抬首,再次拜下:“还请陛下降罪于臣。”
皇帝也未曾开口降罪发难。
只是静坐上首,沉默地翻看着手中的奏报。
大殿之中沉静如水。
气氛也越发凝滞,仿佛要压得人喘不过气一般。
宣璃跪在原地,身形已经忍不住有些发颤了。
小心翼翼地偷偷抬起头,却根本看不见上首皇祖父的神色。
只瞥见明黄色的衣饰,和那衣服上绣着的怒目而视、龙威沉沉的五爪金龙。
宣璃便已经被这凛凛的天威压得抬不起脖子。
过了不知道多久,皇帝才放下手中的奏本。
垂眸看着底下的人。
眉眼沉沉难辨喜怒。
只有一旁的冯公公飞快垂下眼眸,屏息凝神静听圣意。
他跟随陛下伺候多年。
很是清楚。
倘若陛下龙威震怒、大发雷霆,那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如今这般天威难测的模样......才是真的动气了。
果然。
下一刻,皇帝便闭上眼淡声开口了。
“竟然你们都没什么好说的,要任凭朕来做主......很好!”
“冯盛,拟旨。”
冯公公立刻应诺:“奴婢遵命。”
皇帝睁开眼,淡淡扫过底下的宣璃:“吴王心怀叵测,屡有觊觎储君之念,以至皇孙璃亦受其教,朕先前念其父子初犯,一再训诫宽恕,然其不思悔改,反生怨望。”
“今吴王与其世子暗中结党,图谋不轨,实有负朕之厚望,亦有违宗族礼法。”
底下宣璃听闻此言,已经大惊失色,连忙跪行上前。
“皇......皇祖父,我父王并无此意,孙儿冤枉啊!”
皇帝眸底毫无波澜,只继续道:“着,废黜吴王亲王尊位。”
“削其王爵,夺其封地,其子嗣及家眷俱贬为庶人,一同圈禁于皇陵思过,终身不得出。”
正在哀求的宣璃嗓音一窒。
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喉间惊惧之下竟是直接失声!
浑身失去力气一般瘫软在地。
皇帝垂眸,淡声开口:“既然你和你父王不想做亲王之位,那朕便成全尔等。”
宣璃冷汗如雨。
耳边还回荡着方才皇祖父那一句“废黜亲王尊位,圈禁皇陵,终身不得出”的的话。
几乎听不清任何言语。
直到半晌回过劲儿来,才满含怨恨地看着一侧的宣珩和临安公主。
突然,宣璃猛地暴起,扑向一旁的临安公主!
“是你!都是你出的主意!”
宣璃抬手掐向临安公主纤细的脖颈,眼中满是怨恨和疯狂之色。
“分明是栽赃陷害!凭什么要本殿和父王担罪!”
宣璃内心怨气横生。
今日惊马之事。
分明就是临安公主府中的马夫,特地撞向郑国公府的那个醉酒的下人的。
一切设计,都有临安公主参与。
如今对方却将此事撇得一干二净!
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父王要被废黜,临安公主却毫发无伤!
还有宣珩!
他凭什么这么受陛下偏袒纵容?!
偏袒到,竟然连龙禁尉都可以派到他身边去!
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不会输!
他父王也不会输!
“咳——救......咳咳——”临安公主神色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宣璃。
指尖死死地掰扯着箍在脖颈上的手掌,奋力挣扎。
却毫无作用!
宣璃咬着牙,看着临安公主那道脖颈上被勒出青紫的痕迹。
越发癫狂:“你不是说要你女儿嫁给本殿吗?”
“那她也应该陪着我去皇陵才对!”
“放肆——”御前的冯公公被宣璃恶鬼似的狰狞模样吓了一跳。
临安公主可是宣璃的姑母!
在陛下面前都敢如此暴起伤人,简直是疯了!
害怕宣璃昏了头再做出什么错事来。
冯公公立刻挡在皇帝面前护驾,一面厉声开口:“来人,还不快快将人拉开!”
周围龙禁尉一拥而上。
使了好些力气,才将宣璃和临安公主分开。
临安公主劫后余生,顾不得散了一地的钗环配饰。
披头散发像是疯子一般,飞快朝着宣珩和萧明渊身后夺去。
直到看到龙禁尉将宣璃押下,才哆嗦着身子探出头来。
“父皇——儿臣,儿臣实在是冤枉啊!”
临安公主顾不得旁的,思及方才宣璃说出来的那些要命的话。
简直恨不得将吴王和宣璃统统千刀万剐了!
她的长女是她千娇万宠的宝贝。
这些年她和驸马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若不是驸马一族实在是与世无争。
说是清贵人家,实则家中长辈熬油似的在一个四品官位上熬了多年,也无半点儿升迁!
驸马身为临安公主夫婿,更无法担当重任。
这些年也顶着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官儿,毫无建树。
临安公主乃是皇帝的长女。
幼时便极得宠爱,在一众姐妹之中也最为高傲。
如何能容忍这样的夫家,容忍自己的女儿逐渐沦为泛泛之辈。
如此,她才答应助力吴王,只求吴王许诺,日后登基为帝,无论谁是太子,一定要娶她的女儿做未来的一国之母。
只是她没想到宣璃竟然会如此孬种!
输得一败涂地不说,如今一朝落败不仅不思己过,反倒还想将她和她的宝贝女儿拉下水。
——竟然还妄图对她下死手!
“冤枉?”
皇帝垂眸,看着眼前疯妇人一般的临安公主。
眼中没有半分的怜悯:“你是说朕昏庸糊涂了,什么人都能随意糊弄朕么?”
临安公主神色一僵,愣在原地齿间颤颤。
却不敢再辩驳一句。
陛下自然不会昏庸糊涂。
所以......
所以他们做的那些事,父皇......父皇怎么会不知道!
皇帝淡淡道:“朕当初将你嫁给驸马都尉,便是看在驸马性子温和知理。”
“王氏一族满门清贵,在朝中办事也尽心尽职,从不参与党争。却没想到......”
自己这个女儿是个不安分的。
皇帝:“看在驸马的面子上,你不必带着女儿去皇陵。”
“朕会收回你公主的封号和食邑、俸禄和府邸。再派遣驸马去地方上任。”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大惊失色的临安公主。
皇帝冷漠开口:“从今以后,你就跟随驸马去任上,不必再回京城了。”
临安公主彻底心如死灰。
没了公主的身份,甚至要跟随驸马调职,离开京城永不回京。
那几乎就等于被贬为庶民和流放!
这样的处置,对于高傲的临安公主来说。
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皇帝处置完,也不想再看到这两个糟心的儿孙。
抬手让人将二人押下去。
再转头看向余下的几人。
他沉默了半晌。
才缓缓开口:“定远侯,你可知罪?”
第67章
此言一出。
一旁的宣珩立即抬起头:“皇.....”
身侧的萧明渊却率先一步开口。
“回陛下。”
萧明渊看了一眼, 眼含忧色的小皇孙。
只勾起唇,含笑在暗地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神色。
而后转头朝着皇帝拜下:“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沉默一瞬, 声音越发威严沉肃:“你不知?今日这事, 你难道毫不知情么?”
他就说好好的,怎么这小子突然说要带珩儿出去散心。
偏偏临了了不回宫,还在外头耽搁这半日。
原来是等着在外头瓮中捉鳖呢!
皇帝手底下的锦衣卫, 专司监察刺探情报一职。
金玉满楼真正的东家是谁,他自然是知道的。
甚至连那林毅, 当初被晋王, 从锦衣卫的昭狱之中捞出来的事, 皇帝也一清二楚!
自然, 今日吴王与临安公主做局, 萧明渊诓龙禁尉借刀杀人将计就计的事。
在萧明渊等人, 进宫求见面圣之前。
锦衣卫同龙禁尉的两份密报,正摆放在皇帝的御案之上。
萧明渊抬眸, 不紧不慢地回道:“回陛下, 臣此前的确有所察觉。”
皇帝看着底下萧明渊那一张理直气壮的脸。
险些气笑了!
“呵呵!你倒是实诚得很!”
皇帝眉眼沉怒:“既然你早已知道,为何要诓骗朕的皇孙出宫, 还敢同朕求恩典, 朕的龙禁尉派过去, 是让你拿来当刀使的么!”
一旁的宣珩咬了咬牙。
抬头想要替萧明渊揽下罪责:“皇祖父, 出宫一事是孙儿......”
“你不许替他求情!”皇帝开口打断宣珩的话。
只是依旧沉着脸, 看着萧明渊:“朕要亲自听他解释!”
站在皇帝身后的冯公公,却忍不住朝着皇长孙宣珩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垂眸掩着笑,揣手安稳立在一旁。
仿佛看笑话似的,同陛下一道盯着萧明渊看。
萧明渊闻言只是一笑。
“臣谢陛下容禀!”
“请陛下明鉴, 吴王世子设计皇长孙一事,臣的确是今日才知晓。”
宣璃先前身为吴王世子,往日也在宫中读书。
他在宫里头手伸得再长,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在宫里头布局周全。
萧明渊手底下的人只是探听到一些消息。
至于宣璃和吴王想要如何犯蠢,确实是今日晨起才得了信儿。
“故而臣先前邀皇长孙出宫一事,的确是为让殿下能出去散散心。”
金玉满楼的事,萧明渊自知是瞒不过皇帝的耳目。
自然也不打算隐瞒。
况且,他这次带自家小殿下出宫。
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吴王和临安公主。
想要收拾他们,萧明渊有的是法子!
今日下手,不过是恰巧撞上良机。
他想着借此好给自家小孩儿铺路罢了!
方才陛下亲自下令,褫夺吴王和临安公主封号和尊位,一个流放皇陵圈禁,一个离京不得回转。
虽说这般惩罚,在萧明渊看来有些轻。
但是明日圣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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