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二人,是因何得此下场。
自然不会有人,敢再轻慢他的小皇孙殿下。
“至于龙禁尉一事......”
萧明渊无辜一笑:“臣只是听闻有人可能会皇长孙殿下不利,故而才命龙禁尉在四处戒备。”
“臣......臣实在是未曾想到,吴王世子——是皇孙璃会生出杀意,竟然在那个时候,叫人暗地动手灭口。”
那常佑本就喝了酒不清醒。
就算是栽赃陷害什么,醉鬼的话,也难以取信。
是个人都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萧明渊本意是想,龙禁尉抓住一两个可疑之人,送到锦衣卫之中。
细细地问,慢慢地查。
待到明日大朝会上,有些人定然坐不住要借此大做文章。
等到朝野上下物议如沸。
那些别有心思和打算落井下石之人,跳出来蹦跶得正欢的时候。
锦衣卫将来龙去脉送到陛下面前。
以皇帝的性子,定然会龙颜大怒。
到时候再狠狠发作一番。
将底下那些气焰嚣张的,一个个敲打老实了才好!
可谁知道,宣璃竟然那般蠢钝!
别说是萧明渊。
就连皇帝都觉得吴王一家脑子不太好!
栽赃陷害便栽赃陷害。
没那么蠢的,还要亲自命手底下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下黑手。
到了他面前,事情败露了,不说为自己辩白求饶。
竟然还当庭行凶。
简直是不知所谓!
皇帝想起方才宣璃那副模样,便觉得有些晦气!
思忖至此,皇帝垂眸看着底下的萧明渊。
似笑非笑地开口:“这么说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巧合,朕方才倒是险些错怪你了?!”
萧明渊垂首:“臣不敢,陛下圣明烛照,自会明察秋毫,怎会错怪臣。”
“若非陛下顾念皇长孙殿下,派遣龙禁尉护持一二,臣怕是也一时难以发觉出不对的地方。”
“若是真因此出了人命,恐怕朝野上下又要生出风波来。”
在那等大庭广众之下,当街打死人。
无论是临安公主,还是郑国公府都难以收场。
皇帝沉默了片刻,看着萧明渊的眼神顺眼了一些。
心眼子是不少。
但是这张嘴倒是能耐。
说的人还挺舒服的!
“既是如此,那你的确无罪,这么说起来,反倒还有功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依旧威严沉沉。
“既如此,定远侯你可要什么赏赐?”
别说一宣珩等人了,就连站在皇帝身侧的冯公公,都不曾想到。
萧明渊竟然三言两语,便将陛下给哄得如此高兴!
不但不问罪,还要看赏。
萧明渊一笑,面上谦逊道:“臣今日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护佑皇长孙殿下周全罢了。”
“陛下若真要赏臣什么,臣只想向陛下伏乞一份墨宝。”
萧明渊凤眸湛湛,言语恳切:“臣的祖父曾对臣说过,为人臣子,别无所求,只忠心于君上便好。”
“微臣眼下只望能求得陛下亲赐一字,日后奉于国公府宗祠。”
“一来,臣祖父常忧微臣年轻气盛,得此御笔可慰祖父其心。”
“二来,臣若得陛下所赐,定当日日铭记于心,时时警醒,以忠君事,不敢懈怠。”
“三来,望此字能代传于世,叫后世儿孙铭记忠君爱国之家训,世代不忘。”
冯公公咂了咂舌。
看定远侯那张眉眼英气,面如冠玉的脸。
就连拍马屁的时候,看着都格外清晰脱俗。
叫人一听,便觉得情真意切似的。
皇帝面上的严肃之色,彻底要装不下去了。
勉强压着嗓子轻咳了一声。
才勾了勾唇:“你小子......倒是敢指使起朕来了!”
这性子,真是同萧国公那老小子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果真是大狐狸生出来的小狐狸!
“罢了!不过一个字,若真是不给,你怕是要背着朕,同你爷爷骂朕小气了!”
皇帝笑道:“明日得空,朕再写下来赐给你吧!”
萧明渊凤眸含笑,垂眸拜谢圣恩。
一旁的宣珩心下也轻轻舒了一口气。
看得萧明渊忍不住在心头闷闷一笑。
其实方才陛下一开口,萧明渊便知道皇帝并未生气。
真要降罪。
那便应当像是方才对吴王世子和临安公主那般。
干净利落地下达诏令。
该贬的贬,该罚的罚。
哪里还要这般刻意,还故作深沉地问“你可知罪”?!
这件事情上。
分明他们家小殿下才是苦主。
不然陛下也不会一来,便雷厉风行地将吴王世子和临安公主处置了。
他这个当伴读的,不过是忠心护佑自家小皇孙殿下罢了。
即便是用了些小心思。
那也是借用的龙禁尉,一切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对于一个多疑的帝王来说,他此举既合情合理,又不曾遮掩隐瞒。
奸猾二字,最多也就只占了其中一半罢了!
他方才又如此尽心尽力地表忠心。
皇帝就算是心中有气,那一顿龙屁拍得如此舒坦,也该散去了才对!
——不然那显得陛下多小气似的!
见自己方才没将人吓到,皇帝也不在故作威严。
将宣珩和萧明渊二人叫起身来,命人看座奉茶。
只是底下到底还跪着一个常轩。
对于郑国公府的人。
皇帝是真的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皇长孙宣珩,是他暗地认准了的未来储君。
眼下未曾加封。
一来是宣珩年幼,并未入朝参政,立储怕是不能服众。
二来,也是为了好好看看,朝中到底还有哪些牛鬼蛇神蹦哒得起来。
但是若要为宣珩铺路。
光是一个定远侯萧明渊,和萧国公府自然是不够的。
但偏偏郑国公上下,又没有一个扶得起来的!
可倘若他真重罚了常轩。
先不说郑国公府为宣珩母族,此举定然会叫人以为陛下厌弃冷落东宫。
单说郑国公和其孙常轩,不久前才北伐回京。
身上俱有战功。
郑国公一脉三个儿子,都是战死沙场。
如今又卧病在床。
郑国公府一系,往日在军中的旧部同僚也不少。
为了安定朝中武将的心,皇帝也绝不能轻易杀了常轩。
可偏偏——
偏偏常家人是真没什么聪明人!
郑国公那糟老头子,
成日里在府中装病。
自己亲孙子都快要被人算计死了,也不知道拿着当初他赐的丹书铁券前来求求情!
常轩更是个蠢王八蛋!
皇帝看着,都觉得烦!
思忖至此。
皇帝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一旁的萧明渊。
今日之事。
这小子看得分明。
想来对常轩的罪责也有几分估量。
“旁人便罢了,常轩方才已经认罪,朕赏罚分明,不得不惩处。”
底下常轩安静跪在原地,老实得不像话。
像是只等待头顶上的屠刀,朝自己脖颈挥下一般。
他早已预料自己的下场。
正如先前所言,一人做事一人当,常轩没什么好辩白的。
只求不牵连旁人便好。
只是下一刻。
他却听见上首帝王话音一转。
朝着萧明渊问道:“定远侯,你觉得他的罪过,朕应当如何惩处?!”
常轩:“......”
不是?
这种事,问萧明渊做什么?
他给陛下下蛊了?!
第68章
萧明渊闻言。
先是瞥了一眼, 跪在原地,神色惊愕地常轩。
而后又转头看了眼下,自家神色紧张地小皇孙殿下。
宣珩心下的确有些忐忑。
常轩也算是萧明渊的同僚。
更兼之如今萧明渊是他的伴读, 常轩又是小皇孙的表兄。
按理来说, 这样的问题是该避嫌才是。
可是眼下皇祖父垂问,恐怕萧哥哥也不好拒绝。
万一萧哥哥顾及往日的同僚情谊,叫皇祖父以为萧哥哥有私心......
宣珩心下正有些为难。
思忖着, 应当如何劝阻皇祖父和萧明渊。
萧明渊却已经起身,朝着皇帝拜下。
他口中直言不讳, 好似一点儿都不知道替自己遮掩似。
萧明渊:“陛下, 臣......臣同常将军往日乃是同僚, 亦有故旧之情, 这......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常轩瞪大眼看向萧明渊。
往日同僚?
在京师三营的时候, 他没少给萧明渊下绊子, 萧明渊也没少让他吃过亏。
故旧之情?!
什么时候他跟萧明渊有这种东西了?
常轩心下不由得嗤笑一声。
姓萧的性子阴险狡诈得很。
向来喜欢在元帅和诸位主将面前,装乖卖巧。
方才对着陛下, 也是马屁连连, 巧言令色的模样。
常轩现下有些别扭。
要是让萧明渊这个往日的“仇敌”,来替他求情。
他多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还不如让陛下该怎么惩处, 就怎么惩处呢!
至少不必让自己又欠一个人情。
皇帝听了萧明渊的话, 忍不住挑了挑眉。
“怎么就不合适了, 难不成, 定远侯还敢当着朕的面儿包庇人么?”
这小崽子, 是打算同他耍花招儿呢!
他今日非要听听,萧明渊能怎么替常轩求情!
萧明渊连忙垂首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怕,微臣将常将军今日所犯十大罪状列出来, 数罪并罚下来,恐怕......”
“咳咳咳......什么?!”
皇帝听着那“十大罪状”,险些喷出口中的茶汤来。
他眯了眯眼,看着萧明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
心下升起一抹好奇来。
皇帝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常轩。
后者的脸已经难看得像是锅底一般。
但是面上却毫无意外之色。
显然是平日里,也没少在萧明渊面前吃过挂落!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朕今日倒是有些好奇,你这十大罪状有哪些了?!”
萧明渊不紧不慢地开口:“这第一罪,乃是目无法纪。”
“常轩今日在长街上当街纵马,无视坊市律令,此罪最轻,按大景朝律令,当街纵马者,受笞刑二十。”
笞刑倒不是十分重的刑法。
不过是取竹板或者荆条制成的木棍责打犯人。
对于常轩这个习武之人来说,恐怕连皮肉都伤不了。
但是偏偏这种刑法极其伤人脸面!
按照如今衙门的处刑之法。
为了警示百姓,保证刑罚效果。
是要当庭脱去衣物,责打腿部和臀部。
这等刑法的羞辱程度,可比受的伤要严重许多。
常轩一听,面色就猛地变了!
他险些跪不住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恨不得上去将萧明渊的嘴给缝了!
萧明渊察觉到对方的要吃人一般的眼神。
面上不但没退缩,反倒又添了一句。
“不过常小将军自幼长于京城,对此律令应当很是熟知才对。”
萧明渊一笑,朝着上首陛下颔首道:“臣以为,知法犯法,应当罪加一等,故而,此罪应当翻倍重罚,就......受笞刑五十吧?”
“等等!”常轩连彻底黑了!
他咬牙切齿地朝着皇帝叩了一个头:“启禀陛下,罪臣有话要说。”
皇帝看着常轩那副吃瘪的模样,心里就觉得高兴。
长袖一挥:“准了!”
常轩沉沉瞪视着萧明渊:“定远侯,杖二十,翻倍不应该是四十么?难不成,你这是在陛下面前公报私仇吗?!”
萧明渊转头看向常轩,似笑非笑:“常小将军怎么会这般想?!”
“本侯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有何公报私仇可言?”
萧明渊看向陛下:“臣只是觉得,常将军当街纵马一事性质恶劣,若不重重惩处,怕是不长记性。”
“翻倍受四十杖,听起来不大顺耳,不如凑个整好听一些!”
常轩磨了磨牙,真恨不得自己能像方才皇孙璃那般,上去一口咬死萧明渊。
只是还没等他辩驳,上首的皇帝就已经开口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朕也觉得,五十杖听起来顺耳!那就这么定了!”
京城之中那些公侯王府的世族子弟,从不将这些坊间律令放在眼中。
毕竟那些小兔崽子家里头长辈的官爵阶品高。
别说是京兆尹衙门的差役不敢抓人。
就连京兆尹本人到了他们面前,还不知道是谁先谁低头哈腰呢!
皇帝心下闷闷一笑。
等来日,他得专程挑几个刺头出来。
逮住了便扒了裤子打屁股!
看谁还敢目无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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