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蘑说着往前迈了半步,枯瘦的身躯竟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老夫实在想不通,仙尊到底图他什么?”
他斜睨着泽夜,冷哼一声,“若是只想逗逗他,玩腻了便弃如敝履,老夫劝仙尊趁早收了那份心思,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禁不起戏弄!”
泽夜静默片刻,正色直视老蘑历经沧桑的眼,缓缓道:
“与您所想恰恰相反,在下日夜所惧的,是被绫绫舍弃。”
老蘑微怔,眉眼间多了探究与疑色。
“正如您所言,绫绫心性质朴,天真烂漫,无论走到何处,自有人前仆后继愿倾心相待。”泽夜垂下眼帘,“在下天性寡情薄意,又乏善可陈不通世故,除却这身修为,实乃一无所长。”
“也正因他天真心软,不谙世事,便容易被旁人三言两语诱惑。”泽夜微微侧首,自窗缝注视着正在院中忙碌的小花精。
“在下日日思忖,日后若有人处处远胜于我……届时,我又能以何留他?”
鲛海的臭鱼,门下的两个徒弟,凡间的谢墨卿与疯癫帝王,乃至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无一不为时绫神魂颠倒。
世间觊觎时绫者何其多,而他,不过是其中最不善言辞、最不懂讨喜的一个。
说来讽刺,他竟要感激潇澈。若非那场阴差阳错的际遇,或许永生永世都无缘得见时绫。即便有幸相逢,在那群虎视眈眈的追求者中,他又算得了什么?怕是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
屋内陷入长久的沉寂,泽夜道:
“在下此生所修所得,皆会奉于绫绫,任他驱使。”
老蘑神色骤变,尚未开口,便听泽夜继续道:“在下于昨夜,已下咒于身。”
老蘑皱眉,“是何咒法?”
“若生异心,”泽夜目光如炬,“元神即刻俱灭。”
空气凝滞几息。
老蘑彻底怔住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抬手按了按额角,“……你小子够狠。”
他走到桌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泽夜依言落座,见老蘑神色终于有所松动,便从袖中取出块泛着幽光的灵石,双手恭敬放到他面前。
灵石不大,但灵气饱满得几乎要溢出。老蘑眯起眼看了看,神情复杂。
这灵石比他还要大个几百年,里头有多少灵力可想而知。
“在下必当竭尽所能,护绫绫周全,不令他受一丝一毫委屈,还望您成全。”
老蘑凝视灵石良久,忽而长叹:“老夫与绫绫,说是忘年之交,实则早当亲孙儿疼爱。老夫方才那番话,也不过是怕他受了委屈。仙尊见谅。”
泽夜正襟危坐,拱手肃声:“您护他多年,情深义重,在下心知,亦感佩。”
老蘑将灵石推了回去,“一把年纪了,要这好些灵力也无用,给绫绫吧。”
他盯着泽夜看了片刻,“真没想到仙尊就是绫绫日夜念叨的凡间‘师父’。”
“在下要感激您让绫绫来玄宗山,不然……”
老蘑摆摆手,笑出一脸褶子,“天意如此。”
“既见真心,老夫也不做讨嫌的恶人了,你们俩好好的就行了,还请仙尊莫要忘却今日所言。”
泽夜正欲应答,时绫倏地推门而入,带着满身壤土气息回来了,疑惑道:“老蘑,我每朵都仔细瞧了,没有呀。”
泽夜自然而然地取出素帕,替时绫细细擦着脸颊的尘土。
老蘑眯眼看着,忽而仰头一笑,笑声粗哑:“老夫眼花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夕阳西沉,仙门前铺满一地金光。
时绫牵着泽夜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小狸。”他仰起脸,眼里盛满好奇,“你和老蘑都聊了什么呀?”
泽夜低眸看他,淡声道:“要我好好照顾傻花。”
时绫耳尖发红,还想追问,忽然被泽夜打横抱起。
他低呼一声,慌忙搂住泽夜的脖子。
泽夜弯了弯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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