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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近代现代)——贺周周

时间:2025-06-25 07:41:27  作者:贺周周
  耳畔是电影故事的落幕,眼前是苍白美丽的睡颜。
  宋见风想,这大概是他看过最短暂,也最漫长的一部电影。
  短暂得只是一趟旅行,一天,一晚,一个瞬间。
  又漫长得像是一生一世。
  落了幕的电影被暂停。
  宋见风动作很轻地抱他回房间。
  他身上是清爽、和煦的味道,没有弥漫苦涩的烟草气味。
  走动时,熟睡的人本能地往他怀里钻进去,仿佛很需要这种温暖。
  所以令这段明明很短的路,花了很久才走完。
  房间暗着灯,兰又嘉睡得昏沉,一进被子,就将自己蜷成了一团。
  立在床边的男人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垂眸静静注视了许久,久到怀中残留的温度彻底冷却。
  久到他终于再次伸出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掌心温暖地轻颤着。
  像是在哄久别重逢,却没有了明天的恋人。
  世界一片寂静。
  夜色中的哈博罗内,仍然白雪漫天。
  从这天开始,宋见风再也没有抽过烟。
 
 
第89章
  落雪纷纷, 模糊了日期的更替。
  静谧安然的睡梦中,念念难忘的八月八日像一只雀儿,被月光浸着, 扑簌簌地飞走了。
  它飞得好高好远, 如同一卷即将被岁月尘封的旧胶片,悄然无声地湮没在记忆长河中。
  这一晚,得到了明天返程的承诺之后,放任自己被浓重困意卷走时,兰又嘉脑海里划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竟然真的做到了那些曾对恋人提起过的希冀。
  无论那时在身边的恋人有没有同意、是不是期待。
  他都还是在这一天看了那部片名很有仪式感的老电影, 即使后来一起看电影的人不是他。
  他也还是在南非的深冬亲眼见到了一场洁白轻盈的大雪, 即使后来一同赏雪的人不是他。
  上天一贯待他薄幸,却也有意料之外的慷慨,连这样微不足道的遗憾, 都愿意为他抚平。
  他的遗憾越来越少了。
  或许只剩最后一个。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夜晚, 兰又嘉蜷在旁人细心掖好的温暖被窝里,又做了一个梦。
  这一次,他梦见夏天。
  一个他尚未开始讨厌的, 不曾夺走他任何东西的夏天。
  因而弥漫着一种灿烂辉煌、流光溢彩的金色。
  夏日天空晴朗,房屋洁净美丽,盛夏的光线照耀着花朵含苞待放的园子。
  他从家里跑出来,在花丛边玩,身上沾满尘土和泥巴,是个脏兮兮的小孩, 有一双圆溜溜的、淘气的杏眼。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玩得很开心,忘了其他的一切,直到耳畔传来一道朦朦胧胧的呼唤。
  “嘉嘉, 你怎么还不回家?”
  这个声音好温柔。
  温柔得令人心生依恋。
  淘气的孩子顿时停下了玩耍的动作,呆呆地转头望过去。
  他望进一片仿佛无穷无尽的浓金。
  在这片宛若天堂垂落的金色里,那道声音在叹息时都是温柔的。
  她温柔地说:“嘉嘉,你连我的声音都忘记了。”
  他的确不记得她的声音——可就在她说到忘记的时候,嘉嘉忽然想起来了——他想起来她是谁了,想起她美丽的眼睛,温暖的怀抱,慈悲的心灵。
  想起的那一刻,脏兮兮的孩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他抹着眼睛,哭得很狼狈:“对不起,我真的忘记了,对不起,我怎么能忘记你们呢……”
  那道声音却没有生气,仍然慈悲地抚慰着他的哀伤:“因为你忘记我们,才可以好好生活下去,对不对?医生也同意你忘记过去的。”
  他就诚实地点点头,哽咽着说:“对。”
  然后才说:“我好想你们。”
  声音很轻很小,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真的好想好想他们。
  可他又不敢想念他们。
  因为他犯了一个很大很坏的错。
  “如果……如果我没有听那个叔叔的话,而是告诉你们,他偷偷进了房间,动了那些机器,那明明是只有你们才能进去的房间——如果我聪明一点,能早点发现那个叔叔在骗我,你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还是哭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曾折磨了他很久很久,直到他刻意忘却了一切与父母有关的幸福往昔,忘却了滋润着他整个童年的丰沛爱意,才令自己从地狱中解脱出来的问题。
  而梦中的妈妈并没有回答。
  她的话音里依然带着灿金柔暖的笑意,仿佛从不曾真正离去,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
  她笑着催他:“嘉嘉,爸爸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我们快要出发了。”
  妈妈一点也没有怪他。
  脏兮兮的孩子顿时高兴起来,他用力抹去满脸泪水,兴高采烈地说:“我马上就回家,等等我!”
  他这样应着,按捺住满心期盼与憧憬,圆润柔和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身旁含苞欲放的花丛。
  妈妈问他:“你在那里做什么?”
  他说:“我在等花开,它们很快就会开了,到时候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些很漂亮的花。”
  “为什么要等这个?”
  “因为你们走的时候,什么花都没有开,只有一场很可怕的暴雨,把一切都盖住了。”
  湿淋淋的暴雨盖住了真相,也永远掩埋了他本该光芒无限的爸爸妈妈。
  他们没能做完那个寄托了无数美好热望的科研项目,更没有得到一个光彩熠熠、能被所有人看见的盛大谢幕。
  一个最灿烂的,一点也不凄惨的谢幕。
  他们应该得到的。
  他们不该被遗忘。
  梦中的夏日温暖干燥,空气甜美灿金。
  离家太久的孩子固执地守在花园里,目光亮晶晶地对那片想念太久的金色喊:“等花开了,等我杀青,我就回来找你们,很快的,我很快就回家——”
  梦境之外潮湿森冷的冬夜,则被一串仓皇的脚步声骤然撕裂。
  卧室的房门并没有关紧,留了一道缝,所以一整晚都守在客厅里的宋见风,第一时间听到了这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是跌跌撞撞走路的声音。
  兰又嘉醒了。
  但房门仍一动不动地虚掩着,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
  枯坐整夜的宋见风心头一跳,快步走了进去。
  “兰又嘉?你怎么了?”
  他打开灯,看见床上一片空荡,被子凌乱地掀开,床单已被汗水洇湿。
  宋见风愣了愣,目光立刻投向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
  里面果然有灯光,房门紧闭。
  走近了,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像是在冲洗着什么。
  是被疼醒了吗?
  晚期癌症患者很难再有安稳平静的睡眠,常常会被无法预料的爆发痛惊醒。
  宋见风的脑海里闪过那些刚刚知道的信息,竭力压下刺痛的心绪,在门外尽可能冷静地问:“兰又嘉,你有没有吃过止痛药?”
  里面没有传出回答的声音。
  嘈杂的水声愈发大了,磨砂玻璃上闪动着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兰又嘉就在浴室里。
  至少目前他还是清醒的。
  或许是痛到无法出声了。
  宋见风这样想着,立刻去拿来了药盒,和一杯温水。
  回来时,房门仍然紧闭,水声依旧潺潺。
  他喊着兰又嘉的名字,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几秒钟后,他不再徒劳地等待,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和隐私,猛地拧开了门把手。
  “我给你拿了止痛药,兰又嘉,你先吃药——”
  未竟的话音蓦地消弭在清脆的碎裂声中。
  盛满温水的杯子从掌心滑落。
  玻璃碎片飞溅一地,宋见风却无暇顾及。
  他的呼吸几乎骤停,甚至宁愿此刻只是一场噩梦。
  ——打开门,入目竟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热气蒸腾的浴室里,花洒一直在出水,兰又嘉浑身湿透,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更衬得脚踝处淌下的血水触目惊心。
  满地水流如漩涡般汩汩涌向下水道。
  已经被血染成了浓粉色。
  他孤零零地站在水池里,循声望向浴室门口时,手中原本握着的花洒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说:“我被疼醒了,想来洗澡,但是走得太急,撞到腿了,流了一点血。”
  “我以为把伤口冲干净就好了,可是它一直在流血,怎么都停不下来,我冲掉了,还是有新的血冒出来。”
  他声音很轻地讲清楚了来龙去脉,仿佛自知做错了事,怯生生地说:“宋见风,我好像有一点头晕……”
  失血过多的眩晕和剧烈发作的癌痛,交织着向他涌来。
  世界再度变成摇摇欲坠的黑色。
  在黑暗彻底降临前,他最后听见的,是自己惶然无助的提问:“……我今天还能回京珠吗?”
  宋见风是怎么回答他的?
  他不记得了。
  只记得黑暗汹涌肆虐,将他牢牢困住。
  时间从这一刻起,变得模糊难辨。
  混沌不清的意识里,偶尔会飘来一些他无力理解的字句。
  “……凝血功能出了问题,情况很危险……”
  “非洲的医疗条件有限……”
  “患者的身体已经很差,而且有尚未愈合的伤口,承受不了长时间的高空航行,如果执意回国,只能用医疗专机……”
  零星声响飘进耳朵,他昏然不语,悄悄地蜷起了身体。
  依稀间,他觉得自己是流动着的,或许真的如愿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因为听见了发动机起降的轰鸣噪音。
  还觉得,这场罕见的南非大雪,下了好久。
  风雪的味道一直萦绕在呼吸间,如冷香浮动。
  时间在浑浑噩噩中流走。
  兰又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四周的气温很舒服。
  世界分明在下雪,可空气又是温暖的,温暖得像个恒久无限的怀抱。
  真奇怪。
  直到逐渐清醒过来,那张熟悉刻骨的脸庞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才明白,其实世界并不奇怪。
  是他不小心又忘了,自己爱过的那个人,一直都敏锐而果决。
  万米高空之上的医疗专机里,刚从漫长昏迷中苏醒的病人睁开眼,静静地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他第一次看见男人这么狼狈的样子,狼狈得都有些陌生了。
  像是几天几夜不曾阖眼休憩,灰绿眸中泛着浓重血丝,线条凌厉的下颌冒出了淡青的胡茬,抱着他的时候,将脸颊蹭得很痒。
  所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好扎。”
  声音干涩微弱,轻得像根会随时乘风归去的羽毛。
  这根轻盈若梦的羽毛,让男人沉郁晦暗的眸子里终于划过一抹亮色。
  兰又嘉看见他削薄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可不知为什么,最后却只淌出了两个字。
  这道熟悉的嗓音沙哑颤抖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喊他:“……嘉嘉。”
  那双宝石般的眼眸剔透洁净,令里面蕴藏的所有情绪都一览无余。
  比如,曾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没有察觉和阻止的追悔莫及。
  那是兰又嘉太熟悉的一种情绪了。
  他怔怔地凝视男人良久,任由风雪般的冷香将自己全然浸没,只说:“我以为非洲还在下雪……”
  原来不是非洲的雪,是傅呈钧身上的气息。
  傅呈钧则说:“你已经离开非洲了,很快就能回到京珠。”
  他就问:“那我可以回剧组吗?”
  这句话令男人有片刻的凝滞。
  然后才是尽可能放柔的慰藉话音。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恐怕没有力气完成拍摄。”他轻声哄道,“我先陪你去医院,等病情得到控制,状态好转了,再回剧组,好不好?”
  哄他的同时,灰绿眸珠浓郁地闪烁着,里面已盛满最丰沛的耐心,等待着或平静或激烈的抗拒。
  可傅呈钧没有等来它们。
  只等来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孔上,绽放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四目相对间,嘉嘉微微笑着,目光那样柔软。
  “嗯,去医院。”他说,“我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第90章
  八月的京珠, 陷入漫长的苦夏。
  金灿灿的阳光穿过云层,映亮了机身醒目的医疗标志,在地面人们投来的惊奇目光里, 飞机逐渐降低高度, 直至平稳落地。
  兰又嘉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就重新陷入了昏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意识再度回笼时,已经身处医院。
  他在病床上醒来,入目是宽敞洁净的病房陈设, 和床边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见他醒来, 那人轻唤他的名字,动作轻柔地喂他喝水,温暖的水流很快浸润他干燥的唇瓣, 再替他拭去额前湿漉的冷汗, 低声问他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他摇摇头:“不疼。”
  又问:“我在哪家医院?”
  男人告诉了他一个陌生的医院名字,说:“这里有最好的肿瘤科医生。”
  不是梅戎青带他去过的那家医院了。
  因而,兰又嘉下意识问:“他们会不会……”
  没等他问完, 就听见了一声早有预料的回答:“不会有任何人对外泄露你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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