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喜抬起谢承运下巴,指向天上:“安珠,你看星星漂不漂亮。”
这时他才发现天空一望无际,群星闪烁,没有月亮。
阿尔喜掏出干粮与热茶,轻声道:“怎么样?”
“漂亮极了。”
谢承运想去别的地方再仔细看看,一路后退,要去找那颗最闪耀的星星。
阿尔喜劝不住,只能护在身旁,不停提醒要看脚下。
可谢承运两只眼都望着天上,哪来的第三只眼去瞧地下?
“噗通”一声摔到树丛中央,惊起一片萤火虫飞扬。
萤火虫围绕着谢承运,就像群星簇拥月亮。
谢明夷想,母亲哪里需要去找星星呢?
明明最闪耀的那颗,就是他呀。
第66章 真相
草原一望无际, 只是最近的人们好像很匆忙。
点盔甲,清兵马。
带着势在必得的傲,战旗飘荡。
小明夷拉着谢承运的手,带他去往山谷中央。
树枝刮着脸颊, 道路阴暗湿滑。
山谷带着回响, 却听不见鸟叫, 看不见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只有大风呼啸。
哗啦, 哗啦。
谢承运害怕,想要回家。
可小明夷依旧往前跑, 谢承运无法,只能一步一履的跟着他。
来到峡谷处,有水顺着岩壁往下滑。
谢承运问:“这是哪?”
可小明夷并不说话,只是站在两座山的交界狭缝。
他小小的,一边往深处爬, 一边唤:“爹爹快过来啊。”
谢承运想往后退, 小明夷又说:“爹爹,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沉默半晌,谢承运跟上了他。
穿过交界狭缝, 小明夷站在两个土堆旁。
土堆一个大,一个小。
胡人天葬,土埋者,没有来生。
谢承运往前, 没有光。
小明夷问:“你想起来了吗?”
谢承运呆愣原地,他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那时他在山顶小屋,谢明夷日日来找他。
谢承运不见,他就趁谢承运睡着, 撬门翻窗。
不知从哪弄来了安神香,做尽不轨事。
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做完后,直接躲在了床底下。
许是身体产生了抗药性,有次做到一半,谢承运便醒来了。
他不敢睁眼,他要去找阿尔喜换个地方。
他们曾经相依为命,谢承运不敢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不容易等到房间安静,听到房门关闭,谢承运这才敢睁眼。
却见谢明夷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直直望着他。
“我早就知道母亲醒了,我只是在想,想您会装到什么时候。”
“爹爹真可怜,睫毛颤得不像样。我一撞,您就怕的发抖。”
然后倒出药来,逼他吃下。
每日反复无终,直到有一天,阿尔喜来找他。
阿尔喜拉着谢承运的手,叫他快走。
草原有一场仗要打,在这之前,他要先送谢承运回家。
他从乌罕达手中抢走了谢承运,现在轮到他了。
顾家精锐就在萨拉河旁,当他们到时,只有尸体躺在河水中央。
阿尔喜毫不犹豫护着谢承运往回奔,跑倒一半,马被箭射中了,二人翻滚在地上。
谢明夷拿着弓,笑容一如既往,他说:“阿爸,谢谢你教我学弓,让我练就了好箭法。”
此事隐蔽,阿尔喜并未带人护他。
可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骑着马的谢明夷呢?
更别说他还带着个大肚子的谢承运啊。
谢明夷一箭射中了阿尔喜心脏,叫母亲跟他回家。
一切仿佛噩梦一样。
谢承运拉起阿尔喜,不停往山中跑。
借着植被,阻挡他。
阿尔喜捂着伤,说他活不了了,丢下他吧。
谢承运摇头,一路跌跌撞撞。
阿尔喜笑他,笑他如此心软。又流泪说抱歉,抱歉没有让他回家。
谢明夷追的很紧,拉着人的谢承运被藤曼绊倒。
肚子被挤压,然后就意识不清了。
他记得听到了孩子哇哇叫,又逐渐没声了。
他吃了太多药,受了太多惊吓,又被激素控制。
抱着死胎要喂米汤,为他歌唱。
“大风起兮云飞扬,客死他乡悲故乡。上梁春色美如画,我愿化鸟飞远方。”
抱得太久,死胎开始长尸斑了。
谢明夷要抢走埋葬,可一拿谢承运就哭,和疯了一样。
没有办法,他只能派人去找了个小孩。
哄骗谢承运哪是他的娃娃。
谢承运抱着活娃娃,问谢明夷这孩子为什么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谢明夷沉默了半晌,第二天,就换成小明夷了。
吃奶的娃娃一下子变得这么大,谢承运感到害怕。
可激素又控制谢承运要爱他。
于是他彻底疯了,拿头往地上撞,不停说要回家,要归去故乡。
谢明夷只得又给他换了个地方,来到另一座山上,取代了阿爸。
谢承运把溢出的爱给了那只幼小的鸟,捧在手心将它养大。
谢承运奇怪阿尔喜怎么变了模样,却又不敢细想。
谢明夷见谢承运喜爱那只鸟,不止一次想趁谢承运睡着时掐死它。
鸟儿的哀嚎被谢承运听到,谢承运护着它。
谢明夷抓着他的头发,恐吓他:“安珠,你是疯子,你什么都干不了。我只能养你不能养你的鸟,乖乖听话,把它丢了罢。”
谢承运问为什么,鸟又吃不了多少,他可以自己去抓虫子喂它。
谢明夷掐着谢承运瘦削的脸颊,嘴里说着不近人情的话:“你吃的太多了,我不想养。”
谢承运明白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人是没有用的,他也离不开困着他的山上。
抱着鸟在外坐了一夜,谢明夷在房里生着闷气等他。
那鸟很乖,窝在谢承运心口,拿自己的体温去暖他。
亲昵的啄他手指,衔他头发。
谢承运说:“你乖,我不会把你丢下的。”
谢明夷以为谢承运要过来认错,说以后都会好好对他。
可他没想到谢承运抱着那只鸟,来到山崖旁,毫不犹豫就要往下跳。
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谢明夷抓着他的衣裳把他拉回来了。
鸟已经会飞,围绕着谢承运叽叽喳喳。
谢明夷的手还在发抖,他不敢想万一没抓住的话会是什么下场。
大声去吼谢承运:“你疯了吗?为了一只鸟要去跳崖,况且那鸟会飞,但你会死的啊。”
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现在的谢承运本就和疯子没啥两样。
谢承运被凶了也不害怕,鸟落在他肩上:“你说我吃的太多了,不想养我和它。”
“可我下不了山,只能呆在这里被你养。”
“所以我想了一夜,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谢承运的眸子里甚至还带着求夸奖:“我走不下去,跳下去不就好了吗?”
谢明夷听懂了他的话,蹲下身子去拉他:“可是安珠,你不是鸟,你跳下去就死了。死了一切就都没有了。”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谢承运喃喃道:“原来我不是鸟啊,原来我没有翅膀。”
把那只鸟从肩膀拿下,抱着它去远方:“你走吧,我不是你的阿妈。你快回家吧,别让它们等着急了。”
谢明夷以为谢承运听明白了他的话,可谢承运抱着鸟转念一想:“书上说,人死后可以轮回化身鸟雀。”
笑着把那鸟放到树上,又想去跳悬崖:“你在这等等我,等我变成鸟,马上过来找你呀。”
谢明夷明白谢承运是彻底疯了,把他拉回榻上,又去找药喂给他。
以为谢承运会挣扎,可他没想到谢承运会乖乖就着他的手吃下。
抱着枕头盘腿问他:“吃了药,是不是就不会悲伤了。”
“谢明夷,我想忘了这一切。”
“实在是太痛苦了啊,我一闭眼,就有无数冤魂找我索命。”
谢承运倒在榻上:“乌罕达骗我,他说会化身修罗保护我的。可我都这样了,他从没出现过。”
谢明夷站在床边上,谢承运翻了个身不去看他:“我累了,让我好好睡一觉吧。你想怎么样明日再说,去找明天的他。”
“至少现在,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让我短暂的,去梦一梦我的家。
小明夷站在两个土堆旁,再次开口:“爹爹,你想起来了吗?”
谢承运明白了土里埋的是谁,颤着身子就要往后退,结果撞在了谢明夷身上。
谢承运背对着他:“你昨日带我去的山,就是我当时住的地方对吗?”
“你继承了阿尔喜的名字,把你的名字给了他。”
谢明夷,你怎么如此残忍,甚至不愿让我继续去梦黄粱。
谢明夷抓着谢承运的手,柔声哄他:“安珠,我只有继承阿爸的名字,才能当草原王。”
“草原人不会允许他们的王有个汉人名字,也不会允许汉人血统的人当王。我只能舍弃。”
谢明夷揽着他的肩膀,要带他回家。
小明夷跟在身后,无事人一样。
谢明夷说:“安珠,你不是要回家吗?我带你回家。”
上梁内乱,杜鹃血起义,胡马直驱。
一切都和先前一模一样。
谢承运在心里呼唤007,他问系统:“007,这就是我的命运定局吗?”
“我逃不过它,无论我做了什么样的选择,结局还是一模一样。”
系统并不答话,依旧执拗的不愿放出记忆给他。
可他已经看到了,看到了他的终点在何方。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碎得劈里啪啦,继承了阿尔喜一切的谢明夷邀功似的让谢承运坐在床榻旁。
笑着捧出了黄鼠狼。
“安珠,我知道你念着它。我把它给你带回来了,让黄大仙陪着你,到时候你可以把他埋在上梁的任何地方。”
“上梁马上就是我们的了,你依旧万人之上,荣耀归乡。”
可万人之上前还有一句话,是一人之下。
谢承运捧着黄鼠狼,又哭又笑。
“黄大仙啊黄大仙,我真后悔没有听你的话。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啊。”
外面马蹄飞扬,铁骑震天响。
剑指上梁,他的家。
将黄鼠狼抱在怀里,长长的墨发垂落在地上。
谢承运蜷缩成一团,肩膀可以看见骨骼,单薄得快要碎掉:“只是累你同埋孽网,与我翻血浪,救我黄泉旁。”
地府阴司我们再见罢。
第67章 苦海轮回
谢承运蜷缩于帐篷中, 只有一张薄毯。
他抱着黄鼠狼,分不清外面的状况。
有时是嘶吼,有时是胜利的号角。胡人唱着歌谣,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高兴的说:打完这这场仗, 他们的儿女就再也不用受苦了。中原土地肥沃, 物产丰富, 他们的后代会幸福快乐。
谢明夷带着他直驱中原, 一路势如破竹。
白天上战场,晚上就来找他。
过去林中小屋的花样再次用在了他身上, 嘴里含着银球。浑身被红绳绑紧,吊在梁上。
谢承运支撑不住,想要倒在地上。可略微一动,身体里的东西也在晃。
发出难受的呜咽声,泪水流得满脸都是。
谢明夷去舔他泪花, 欣赏他难受的模样。
不再叫他安珠, 而是阿云。
“阿云, 你想不想轻松一下。”
被吊了一天,浑身都是痛的, 谢承运连忙点头。
谢明夷取下银球,将手伸进口中,搅动他的舌头。
好心的松了绳子,问他:“阿云, 你饿不饿呀。”
谢承运太熟悉他的家了,为了避免谢承运有心出逃,谢明夷将每日的饭食减到最少。
抱着谢承运来到床边,自己坐着,却按着母亲的头, 强迫他跪下。
眼里透着迷茫,直到什么东西拍在了脸上。
石楠花香在空气中弥漫,谢承运挣扎着要逃。
谢明夷压着他,轻声道:“阿云想不想去见见故人,杜鹃血与顾大将军联手,我在绥安看到了你认识的人。”
谢承运被揪着头发伏在地上,呆呆的想:原来已经到绥安了吗,怎么会这么快,这么会这么快!
颤抖着又要落泪,雪白的身子满是青紫红痕,可怜极了。
谢明夷不急,掀开衣摆,等待母亲去想。
谢承运许久未曾说话,嗓音干哑:“那个人是谁?”
谢明夷露出笑来:“这是惊喜,得阿云自己去看。”
听了这话,谢承运果然小心的爬了回来,匍匐在他腿上。
扶着他的腿,埋下脑袋。
谢明夷眯起眼,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谢承运难受极了,几乎喘不上气,却还要努力讨好他。
谢明夷抓着谢承运头发,唤他:“阿妈,阿娘。”
话音刚落,就炸起烟花。
谢承运看着满地污浊,如梦初醒般战栗了一下。
浑身冰凉,要去躲他。
谢明夷还沉溺于谢承运口舌温暖,蹲下身子,问他:“阿云,你到底是在怕什么啊。”
谢承运往后退,他就往前压。
直到谢承运倒在地上,又想往外爬。
谢明夷这才站起身,将谢承运抱在怀里,为他裹衣裳:“阿娘,你别怕。我向来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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