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谚闻言松了口气,“麻烦了,回头下船给你们加奖金。”
医生笑道:“职责所在。”
邢谚站了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掉,才走近医务室。
月光从外面洒进来,躺在床上的人虚弱至极,唯独唇瓣带着些血色,这才看着像是个活人。
邢谚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肉被戳下去一个小坑,随着手指离开而复原。
很软,触感温润。
邢谚又伸手碰了碰。
温白苏感觉有人老是戳他,沉重的眼皮动了动,在他的努力下终于掀开,对上一双沉默的、酝酿着风暴的眼。
见他醒来,邢谚接了一杯温水,扶着人坐起来,看人渐渐润湿唇瓣。
“我很抱歉。”
他原本以为依照邢家的地位,依照他白天的行动,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
温白苏就着他的手捧着水杯,闻言看过去,看见邢谚的自责笑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问题。而且,本来也是我身体太差。”
他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些内容,抿抿唇:“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邢谚平静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温白苏闻言垂下眼眸,果然不愿意承认嘛。
邢谚只以为是他太累了,问道:“是在这里休息,还是回房间?”
温白苏坐起来,“回房间吧。”
他做了决定,邢谚扶着人起身。
温白苏身上没有力气,几乎完全靠在邢谚的身上,热量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温暖了半边身体。
他调整着呼吸,努力自己行走。
邢谚手臂微微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吓了温白苏一跳,他环住邢谚的脖子,声音有些紧张:“你、你放我下去自己走。”
邢谚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走,“等你走不知道几点去了,我带你回去。”
温白苏身体还有些紧绷,但想想又觉得邢谚说得有道理,不由得皱起眉头。
邢谚没再看他。
怀中的人明明是个成年人了,体重却轻得可怕,手臂几乎要被对方的骨头硌疼。
就这,还是到洛城后吃了些东西的。
也不知道以前有多瘦。
邢谚突然意识到,温白苏或许真的命不久矣了。
第14章
突然得来的想法让邢谚的情绪很不好。
他把温白苏送回房间,也不让人去洗澡,压着他在床上躺下来休息。
温白苏浑身不自在地躺在床上,看着邢谚沉着张脸发信息,闭上眼睛试图睡觉,但很快又忍不住睁开。
他小声道:“明天我们能去海里玩吗?”
邢谚打字的手一顿,看向面露忐忑的温白苏,气笑了。
“你是真不怕死!”
温白苏眨眨眼,面对邢谚的怒火有些不解,但他有绝佳的应对手段。
手指从被子里伸出,紧张的揪住了他的衣角,在邢谚的注视下,温白苏声音可怜兮兮的:“我不想什么都没体验过就离开。”燕山汀
听着这话,邢谚更加烦躁了。
他把温白苏的手塞回被子里,“明天再说吧。”
说完,落荒而逃。
·
海上明月皎洁如日,大海波光粼粼,偶尔有鱼儿飞出海面。
僻静的角落里,邢谚席地而坐。
温白苏的那句话在脑海里盘旋,邢谚又抽完一支烟,心口闷闷的感觉久久不散。
他大概是在怜悯,怜悯一个完全不需要怜悯的人。
或许死亡对温白苏而言是解放,他如今甚至将其当作武器。
邢谚又点燃了根烟,静默地看着那点火光燃烧,思绪渐渐回到第一天时见面。
阳光给温白苏渡上一层金边,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可只要稍微走近一点,看得仔细一点,就会发现那温柔之下的冷淡。
一支烟烧完,邢谚站起身,跺跺脚活动开身体,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
路上遇到来汇报情况的徐源,邢谚摆摆手,“除了他们针对温白苏的原因,其他的事情都等下船再说。”
徐源愣了下,很快应声,看着邢谚离开。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很轻。
站在茶几前的青年转过身,眉眼弯弯,“你可算是回来了。”
邢谚想起刚刚抽的烟,站在门口等味道散去,问道:“怎么没睡觉?”
温白苏捧着杯子的手指蜷缩了下,眉眼低垂:“我一个人睡不暖和,经常醒了就睡不着。”
邢谚看出了他的故意卖惨,但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软。
他匆匆留下一句:“我去洗个澡。”离开了对方的视线。
温白苏喝了口热水,看着邢谚的背影,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脑海里浮现。
他心里对那个‘晓杰’说了声抱歉。
让他放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就回爷爷身边等死,届时他会给晓杰足够的赔偿。
·
浴室门推开时,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温热的水汽腾入空气,邢谚换了身黑色睡衣,半湿的毛巾搭在肩头。
柔软的床铺上露出个毛茸茸的头顶。
邢谚拉着毛巾走近。
手机的光亮映入眼帘,抱着手机的温白苏探出头,眼睛晶晶亮。
邢谚:……
邢谚抽走他的手机,“睡觉。”
温白苏扁扁嘴,还是老实的闭上了眼睛。
床榻下陷。
邢谚坐在旁边,拿着平板翻看文件。
温白苏等了会儿,没有等到人躺下来,又悄悄睁开一道缝隙。
小夜灯的光被男人遮挡了大半,极短的发丝上,水流顺着皮肤滑落,最终隐没于毛巾之间。
暖意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睡意不可避免地回返。
冰冷的身体在此刻好像置身于温泉之中,温白苏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
腰间突然缠上来一只手。
邢谚翻阅的动作一顿,垂眸看去。
不知何时睡着的青年皱着眉,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热量。
邢谚无奈地叹息一声,放下平板。
他整个人躺进被窝里,伸手抱住了温白苏。
皮肤沁凉柔软,在炎热的夏季里,好似冰镇过的西瓜——
平白引起贪念。
-
海鸥的鸣叫声在海面上响起。
温白苏倦怠的睁开眼,入目是结实的胸膛。
……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身体是难得的温暖,温白苏眼皮沉重的垂下,靠着人醒瞌睡。
意识朦胧间,邢谚动了动。
他呼吸微顿,很快调整着频率,装作自己从未醒来。
邢谚抬起手将温白苏的长发捋开,就着照进来的天光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
今天大脑出奇的清醒。
邢谚把温白苏往怀里拢了拢,背手拿过平板,还着人继续看昨天没有处理完的文件。
被抱着的温白苏头皮发麻。
身体不自觉的有些僵硬,在被邢谚揽入怀中时,温白苏差点没吓出声。
他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不起床。
温白苏动了动,想要装作醒来。
邢谚滑动平板,继续看着文件,手掌安抚地轻拍温白苏的后背。燕杉廷
温白苏:……
温白苏自暴自弃地闭紧眼。
-
一直到上午九点,邢谚把平板放下。
身体退开些许垂眸,怀里的人睡得人事不知,脸颊红扑扑的,红唇微启,汲取着咸腥的空气。
看他睡得香,邢谚也就没喊人,起床洗漱。
邢谚没有发现,他起床后,床上的人动了动,迷蒙地睁开眼睛。
温白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邢谚躺过的地方蹭了蹭,脸颊上的肉被挤出来,像是个扁汤圆。
后面半段的睡眠,温白苏一直没有睡熟过去。
只是眷恋这种温暖,又怕直面尴尬,这才陷入半睡梦之中。
赖了会儿床,温白苏起身。
身上还是昨晚宴会的礼服,衬衫被他睡得皱巴巴的,西装裤束缚着身体难受极了。
等到换上夏装,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清凉的袖套遮挡了针痕。
温白苏凑近镜子,理了理自己的长发,随意将其束在脑后。
邢谚洗漱完出来,就见温白苏转过头,声音朝气十足,“早上好,我们什么时候下海玩?”
一起床就知道玩。
邢谚无奈扶额,唇角却带着笑,“等太阳暖和些。”
“好哦。”
温白苏从邢谚身边经过,压了压同床共枕一晚上的羞涩,快步进入洗漱间。
视线顿在镜子上。
镜子里的长发青年脸颊绯红,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被带出来,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青春洋溢懵懂无知。
温白苏震惊,用力捂住脸。
他刚刚不会就是这副模样和邢谚说话吧?
天啊!
…
已经温热的毛巾被拽下,温白苏凑近镜子仔细端详。
确定脸上其他地方也被烘出了红晕,他紧绷的神经松了松,收拾好洗手台上的东西,抬步出去。
邢谚已经让人送来了早餐。
看见温白苏出来,他收起手机,随口问了句:“怎么这么久?”
温白苏故作镇定道:“用热毛巾敷了敷脸。”
邢谚闻言,抬头仔细看看。
原本只是面带红晕的美人,这会儿整张脸都红了,连带着脖子上都有片红色。
他沉默,他沉吟。
邢谚:“你要不要涂点面霜?”
温白苏拒绝。
-
吃过早餐,温白苏捧着杯豆浆,和邢谚出去散步。
船上的都是年轻人,昨晚疯玩到很晚,这会儿没几个起了床的。
两人并肩,享受着早晨的安宁。
走到一边时,温白苏看见底下水面荡起被破开的波浪,他好奇地探出头看了看,才发现是一辆小游艇。
游艇上,昨天让他‘退位让贤’的男人面色难看的坐在那儿,旁边是几个肌肉扎结的黑衣保镖。
不等温白苏好奇询问,邢谚就道:“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当我们的客人,所以先行离开。”
温白苏看看那几个保镖,又看看邢谚,表情古怪一瞬。
就是说,睁眼说瞎话啊。
邢谚面不改色,“那是他的人,谁知道他为什么带保镖。”
温白苏见他嘴硬,无奈笑笑,就当是他说的这样了。
昨晚邢谚心上人的消息太冲击,他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再看那男人,就明显察觉到了他的恶意。
就他这身体状况,对方估计是奔着气死他来的。
虽然对不起那个晓杰,但他不会将歉疚转移到想害他的人身上。
温白苏移开视线,换了个方向靠着栏杆,欣赏海天一色的风景。
杯中的豆浆渐渐变凉,温白苏低下头,慢吞吞地将温热的豆浆喝下,捧着空空的杯子回头。
邢谚靠在他后方看手机,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件外套。
余光看见温白苏走近,邢谚放下手机,“回去吗?”
温白苏点点头。
回到房间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出来觅食的人,看见他们纷纷打招呼。询问温白苏的身体状况。
面对关心,温白苏回答得很认真,顺带还应下了不少约他玩的邀请。
终于回到房间里,邢谚笑道:“你还真是受欢迎。”
温白苏头也不回,“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他们哪里会那么热情。”
邢谚闻言,笑而不语。
如果真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那些人应该会选择敬而远之。
看他这样,温白苏哼哼两声,“你该不会吃这种醋吧?”
邢谚心中一跳,面上微愣,“吃什么醋?”
温白苏根本没有回头,闻言就很是自然的道:“当然是吃我抢走你朋友的醋啊。”
听见这话,邢谚心里诡异的有些失落。
这一点情绪一闪而过。
他哼笑:“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温白苏想了想,“也是,咱们邢董英俊多金,怎么都不会少朋友。”
这话说的。
邢谚和温白苏对上视线,不约而同失笑。
第15章
夏日的午时十分炎热。
温白苏一手下水的湿衣,一手穿戴视频坐在床上。
邢谚在外面:“有问题随时叫我。”
温白苏应了声,“知道了,你放心吧。”
他把屏风后面的轻薄垂帘拉起来,捏了捏那套量身定制的衣服,脱掉身上的外衣。
湿衣比起寻常衣服要紧太多,不是很好穿,光是整理平整褶皱,将裤子穿好,就费了他不小的力气。
温白苏靠着枕头缓了缓,继续上衣的部分。
听着里面的动静,邢谚嚼着糖果,忍住进去帮忙的冲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落地帘被人从里面掀开。
温白苏把脑袋探出来,长发凌乱,双眼泛着生理泪水,迷茫而可怜。
“邢谚,头发要怎么弄进去啊?”
邢谚起身,“过来,我帮你弄。”
温白苏闻言,趿着拖鞋,哒哒哒的跑到了邢谚面前,在沙发上坐下。
邢谚看他动作不太自然,问道:“湿衣穿着很不舒服?是太紧绷了?”
温白苏摇摇头,“不啊,就是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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