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咄咄逼人,孩子额角的伤触目惊心,季不寄来不及反驳,舆论的天秤便倒向了男人的一端。他没想过自己平白无故扶起来个小孩还能被讹钱,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忍受着指责的目光,失去了解释的欲望,只想快些赔钱走人。
可就在这时,林入寒的声音插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医院门口有高清监控摄像头,我们现在去查个监控如何?”他挤出人群,同男人对峙道:“如果真的是这个男生推倒的,医药费自然是由他来承担。”
男人哪里敢去查监控,他隔着老远就看见自家孩子扑通一声磕花坛上了,和这个几步之遥的小伙子没有半点关系。
他急忙拒绝道:“不查监控了,我还得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呢!”
男人俯身把小孩抱起来,快步走远了,看热闹的人潮随之散去。
林入寒扭头看季不寄,同系的大学霸,罕言寡语,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我改变主意了。”他勾了勾嘴角,搭上青年的肩膀:“我今晚要跟你吃饭。”
季不寄不懂这人在想些什么,他的大脑转了好几秒才回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他甩开对方的胳膊,好奇道:“为什么要跟我吃饭?”
这便是季不寄和林入寒大学同系的四年来第一次交流。
不过说来巧的是,那天季不寄路过的,刚好是时恩赐父亲所在的医院——安宁医院。
在宿舍的桌前坐下,季不寄拆开箱子,取了盒牛奶,他一边喝着一边玩手机。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这游戏又可以启动了。季不寄首先查看进度条,这次没有涨,仍旧停留在60%的位置。
金发小人正在房间里打扫卫生,他想到上次看到的诡异局面,点开背包检查那部手机。
【一部手机:现代人的神奇智慧,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事!】
任何事?也包括远程控制玩家本人么?
这手机在他之前选择了确认使用后,就由主动转化为被动触发,现在看来玩家并不能自行控制使用。
背包格子里,手机的旁边是他上次获得的一把铁锤。
【铁锤:可以砸碎特定物品的好帮手。快把威胁你的东西制裁掉吧!】
锤子的介绍有所改变。
季不寄受到启发,心中一动。现在威胁他的东西不就是那部手机吗?退一万步讲,他就不能拿铁锤把手机砸碎吗?
他当即点击使用铁锤,拖动着道具的图标移向了格子左侧的手机。
【是否选择使用“铁锤”砸碎“一部手机”?】
季不寄毫不犹豫地点了确认键。
【你想得美!禁止玩家恶意销毁道具!】
金发小人登时显现出来,在他面前直跳脚。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解决吗?这在季不寄的预料之中,他放弃砸碎手机,转向思考其他在游戏里能够称得上威胁的东西。
玩养成游戏这段时间,曾经威胁过小人生命的有老鼠、林中藤蔓、钢琴、影子、二楼的男人以及庭院里的那颗樱花树。
锤子……锤子可以做什么呢?
他在脑海中把这些威胁过了一遍,心中有了答案——是钢琴!锤子或许可以将钢琴砸碎。
他记得那架钢琴在森林深处的一个迷宫里,说走就走,操纵小人进了森林。白天的森林看上去一片祥和,林间植被随风摇曳,时不时有几只小动物蹦跳着走过。
小人在灌木丛间穿梭着,季不寄凭借模糊的印象找寻附近的迷宫。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座迷宫就在周围。
他操纵小人继续前进,余光忽瞥见了一汪亮晶晶的水潭。这简直就像是黑白电视里突然出现的红围巾,显而易见是一条关键线索。
季不寄拖动摇杆,更改方向。小人左转弯,倏地擦到了旁逸斜出的树枝,动作一顿。
【脸被划伤了,要清洗一下。】
季不寄看见这条对话框,心中吐槽道,你脸上分明只有一个“X”。
虽是这么想着,他还是带小人来到了水潭边上。潭水清澈见底,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池底的鹅卵石,一两条鱼儿游过,日光洒于水面似是给小鱼缀上了许多金光闪闪的鳞片。
【是否清洗伤口?】
潭面的倒影上映出金发小人毫无感情的“X”字脸。季不寄选了“是”,小人遂俯身开始捧起清水洗脸。
【是否清洗伤口?】
提示框出现了第二次,季不寄再度选择了“是”,小人弯腰继续冲洗伤口。
【是否清洗伤口?】
第三次了。
游戏出bug了?季不寄游移不定,索性又一次点了"是"。
金发小人缓缓贴近水面,这个游戏的美工不错,将画面做得精致极了,细节部分也处理得很到位。季不寄能够扫见水面上倒映出的两侧树影。
下一秒,季不寄却骤然一滞。
靠近岸边的潭水上赫然映出一张人脸。
那是属于金发小人的,漂亮的、精致的面孔。
画风接近于美少女漫画,角色的大眼睛扑灵扑灵地闪着,眸色浅淡,皮肤白皙。
季不寄越看越眼熟,但现实生活中的真人转2D纸片人形象不是那么好辨识出来的。盯了半天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放弃了继续消耗脑细胞,操纵小人准备离开。
恰逢其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了摇杆,似是在与季不寄的操控对抗着。下一秒,小人就被拖入了清澈的水潭之中。
【你已溺亡。】
【死因:你无法对抗空虚的灵魂。】
怎么又死了?
死得次数多了,季不寄渐渐有些习以为常。他退出游戏,切到后台的聊天软件,苏小姐跟他回了消息。
他和苏小姐预约的下次治疗时间是在明天上午,他病因已明,自然是没有再去的必要,便临时发消息自己不去了。
苏小姐问他原因,季不寄想不出来怎么回,总不能真跟人家说自己被游戏小人操控了,这样只会被怀疑病得更重。
【苏小姐:你都付过报酬了,必须得来。】
季不寄思索片刻,决定那就再去一趟,正好他有事情想问。
第二天上午,季不寄抵达苏小姐的别墅。关于灵异事件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苏小姐,只是说自己这两天正常了许多,身体并无大碍。苏小姐瞟了他一眼,感觉奇异。
她似乎又不能确定季不寄的病症了,他的表现无比正常,并不像个精神病患者,可那日的描述听起来又格外严重。
难道......那天的谈话全是他编造的故事?
苏小姐暗地蹙眉,笔杆在手指间转动着。
季不寄忽然问:“有什么精神类药物的外包装是绿色的吗?注射液。”
“什么?你问这个?”苏小姐的笔杆子一停:“你这给的范围太宽泛了,没人规定一种药只能出同样的包装,绿色外盒的药物也有许多。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不寄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身边有个人好像在使用这种药,我有点好奇,但他不让我知道。”
“这样啊,既然他不想告诉你,那一定是不愿意让你知道他得了什么病。”苏小姐想了想,倏地道:“不过恰巧我知道有一种药物蛮符合你的描述的,前段时间我的一位患......来访者长期服用,已经产生依赖性了。”
她在纸上写下药物的名字,季不寄记在心里,告辞后在路上开始查询这种药品。
天气炎热,正午的太阳正烈,路旁的知了叫得有些恼人。他找了片树荫,蹲下身子,仔细浏览着手机上的信息。
路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似乎是有个人走了过去,停在机子前流连了一圈,最终走到了他的面前。
季不寄抬眸,顶着日光眯眼觑了一眼来人。光影交错,灿阳碎成光斑落在那人的面容上,将他得天独厚的美貌彰显得淋漓尽致。
“季不寄,我要喝冰汽水。”
第32章 天呐,你可能是……
季不寄晒得脑子发懵,张张嘴巴:“嗯?”
时恩赐重复了一遍:“季不寄,我要喝冰汽水,去给我付款。”
“为什么我给你买?”季不寄问他。
对方高高在上地站在他眼前,蓦然俯身,眉目与他齐平。季不寄的心颤了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汗珠自额间滚落,狡猾地沿着锁骨,钻进了领口。
今天实在是太热了。
“因为我不会隔空取物。”他语气轻慢,含着笑意,似是笃定了季不寄会答应他的要求。
季不寄站起身,走到自动贩卖机,表情清清淡淡的:“喝哪个?”
时恩赐贴在他身畔,抬抬手指,选了葡萄味的气泡水。他冷着脸扫码支付,将滚动出来的冰汽水丢给对方。
“你没有手机?”他问时恩赐。
既然他回来了,为何不去找蒋木拿回手机?
时恩赐拧开瓶盖,吨吨喝了一大口,声音愉悦了起来:“有,但不在身边。”
“为什么不拿?”
“我想让你给我买。”他捏着汽水瓶,任性道。
季不寄哑然,靠在树边看他喝汽水,甘甜的葡萄气息扑面而来。
鲜活、生机。
他想到了方才在浏览器上查询到的注射液相关信息,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生病了吗?”
时恩赐否认道:“没有,我是死了。”
“不是问你这个。”听到他的答非所问,季不寄有些恼,唯独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才会有如此丰富的情绪体验:“我是问,你之前是不是在长期使用一些药物?”
对方把汽水捏得略显变形,轻轻笑了:“果然看到了么?不好意思,我们只是高中同学,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高中同学?
季不寄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概括两个人的关系。
他不吭声了,低着头,时恩赐心软了。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我以前确实存在一些心理方面的问题,不过吃药只是为了助眠而已。”他轻描淡写道。
“仅仅是这样?”季不寄狐疑道。
“嗯。”时恩赐思量道:“可能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季不寄听蒋木说过,四年前破产后,他的父亲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重度躁郁症以及并发症导致其后续发展到了生活难以自理的地步。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时家余下的钱财送一位病人去精神病院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虽然还是很讨厌这个家伙,但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尽管是在低低地笑着,神情却落寞孤独。
然而紧接着,他就用软绵的态度说出了命令的话:“季不寄,安慰我!”
“什么?”季不寄看到那人理所当然的表情,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你确定让我安慰你?”
时恩赐移步凑近他,阴凉的树荫下,两人鼻尖快要触碰在一起,吐息间尽是汽水甜味:“不行么?”
紫葡萄汽水和白葡萄汽水的口味有细微的差异,他清晰地嗅了出来。
知了的鸣叫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周寂寥无声,马路上无车驶过,仿佛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该怎么安慰一个疑似在伤心的人?
“稍等。”季不寄摸出手机,现场搜索如何幽默地安慰自己的高中同学。
便捷的现代科技ai迅速提供给他答案,他浏览了一遍,用他那特有的无波无澜的声线念道:“你不要难过了,上帝在创造你时不小心关上了一道门,但还为你留了一扇窗。别被小怪兽打败了,加油,我看好你、哦。”
“哈?”时恩赐的手捏向了季不寄的脸蛋,他刚摸过冰汽水,皮肤微凉。后者被他拉扯着脸颊,五官都快变形了,眼神依旧酷酷的。
他问:“你是人机吗?”
季不寄救回自己的脸,靠到树干上:“够了吗?后边还有。”
“你别念了。”时恩赐遗憾道:“现在的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可爱。”
可爱。这个词又出现了。
是因为自己如今身高不及时恩赐,让对方产生了一种错误的认知么?
几年前,他比时恩赐高八厘米的时候,也会在一些瞬间感觉对方可爱。季不寄暗忖着,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在这四年里反超自己八厘米的。
他迈开腿,往回去的路走。正午的大太阳底下,身旁的男鬼幽幽地跟着他,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清楚可见。
“我送你的项链呢?”他问。
他管这个叫送?季不寄甩给他一句话:“卖了。”
时恩赐拖长嗓音“欸——”了一声:“卖了多少?”
“忘了。”季不寄仍然冷淡。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压着马路,季不寄埋头走着,听到身后那人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别扭极了。
间隔四年,他早就不知道以怎样的形式与时恩赐相处了。
刹那间,他想到最近的灵异事件,问道:“我最近在玩一个游戏。”
“嗯?”时恩赐等着他的后文。
“那个游戏大概是养成类,里边有一个男性角色。”季不寄组织着语言,以至于让这件事听起来不太荒谬:“前段时间我在游戏里获得了一部手机,我发现,游戏角色在使用手机之后,可以操纵我的身体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他偏头问道。
斜后方的人微不可察地笑了下,眼神清澈:“怎么操纵?”
季不寄回想道:“他会像附身于我一般,掌握我的身体使用权。我的动作、言语、神态都不能为自己所控。”
“他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他犹豫了下,轻轻摇头:“虽然说让我有些苦恼,但他做的一些事反而帮我摆脱了不少麻烦。”除了一晚上吃12盘甜品那次。
“天呐季不寄,你可能是——”时恩赐神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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