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种被“反客为主”的荒谬感。
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但他心怀愧疚,自然也就不说什么,只令他们兄弟好好歇息。
皇帝与北狄王刚走,应长乐赶忙就问:“阿起,疼的厉害吧?”
应承起道:“不疼,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不是最爱吃宫里的酥山吗,可以少吃一些,我已着人去取。”
“嘿嘿嘿,阿起,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了,你什么时候叫人去取的啊,我怎么没听见?”
应承起道:“自从入夏,哪回进宫,你不闹着要吃?方才你只盯着我手看,自然不知我何时说的。”
“我就知道,阿起,你最好!哥哥不好,每次都要我求他!”
应慎初揉了揉幼弟不服气歪着的小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刻,便有宫人端了各式各样冒着冷气的酥山过来,个个都精致无比。
应长乐赶忙站了起来,拿起勺子,先自己挖了一口吃,奶香浓郁,比蜜都甜,凉到心坎里,再爽不过。
他又挖了一勺送到应承起嘴边,笑着说:“阿起,你手不方便,我喂你。”
应承起吃了一口,便说:“太甜,我不吃了,你自己吃。”
阿起最不爱吃甜的,他也不再劝,自己挨个将每个口味的都吃了一勺。
弟弟吃到最后一盘时,应慎初便令宫人端走,严厉道:“阿乐,不许吃了。”
应长乐虽馋的不行,也没像往常一样闹着硬要再吃,只委屈巴巴的嘀咕:
“不吃就不吃嘛,凶什么凶,你就会凶我。”
应慎初心疼弟弟今日受了委屈又哭了那么久,自然不忍再说教,赶忙哄着:
“是哥哥不好,不该凶你,酥山也吃了,你跟阿起睡一会儿午觉好不好?”
……
当天外面游园结束,应长乐都还没醒,皇帝亲自回来看望了儿子,又嘱咐了应慎初一番,才令他们出宫。
回府后,应慎初才将今日之事告知应鼎、虞幻。
两人既震惊又感慨,自然不会再去责问应承起,只当不知道。
此后,不过三五日内,皇帝谕旨下了一道又一道。
先是让应承起改回萧承起,又认祖归宗上了皇家族谱,再昭告天下其皇子身份,最后还令仍旧养在宣平侯府。
萧承起没什么反应,倒是应长乐高兴的不行。
这些天,皇帝的赏赐就没断过,证明皇帝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折磨阿起,这就已经很好了。
眼见着北狄王、突厥王即将离京,耶律真珠再也没来看过阿起,应长乐便央求着兄长带他和阿起去四方馆玩。
四方馆虽为朝廷接待外邦使臣的官署,但更像是热闹的集市。
整个四方街都属于四方馆,外来贸易商贩多不胜数,盛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也都爱来此赶集采买。
应慎初专门告假一天带两个弟弟来此。
为了能见到耶律真珠,他们自然不会在外面的街坊闲逛,直接坐了华盖大马车进了官署里,坐在偏殿角落喝茶,耐心的等。
四方馆官署形制就如同一座宫殿,但有专门供各邦使臣交流喝茶的公共区域,便是他们所在的偏殿。
应长乐好奇的四下乱看,外国人穿的衣服,身上的配饰、发饰等等都很不一样,异域风情让他看入了迷。
偏殿内很热闹,突厥、北狄使臣护卫等都在此,有的喝茶闲聊,有的正在讨价还价,交换各自邦国特产珍宝。
四方馆通事舍人听闻应翰林来了,赶忙出来迎接,应慎初只说就来坐坐,让他自去忙。
没一会儿,偏殿中央爆发了激烈冲突,突厥使臣趁着酒劲掀翻了桌子,冲着北狄使臣骂骂咧咧:
“淦,你特么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我说,跪下,给爷舔鞋!”
突厥使臣已经连续许多天将北狄使臣约在这里喝酒,并且必定发酒疯,硬要北狄使臣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下跪道歉。
北狄使臣也每每都应约,但不论突厥使臣如何发疯,她始终不卑不亢。
起初这样闹,所有人还围过去,有的劝架,有的起哄,后来便习惯了,都懒得围过去,就在座位上看,有的甚至已经做到充耳不闻。
应长乐可是第一次见,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北狄使臣阿息保仍旧像之前一样不卑不亢,冷声说:“图斯,你喝多了,我今日真没空陪你闹。”
阿息保紧握着拳头,早恨的牙痒痒,但因如今北狄、突厥是联盟,不能明面上闹翻,只能忍着。
图斯一把揪住阿息保的衣领,唾沫星子乱喷,怒吼:“你跪下,为爷舔了鞋,爷立马让你走!”
这时,北狄王、突厥王一同从外面回来,经过偏殿,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图斯早派人打听好了两位君主回来的时辰,故意拖到现在,他无法靠自己让阿息保下跪,但可以利用两位君王帮他。
更何况图斯深知,可汗最恨有人胆敢提起他的过往,阿息保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这个,就必须付出惨重代价!
图斯当然不仅仅是为私人口角恩怨,更多的是想讨好自己的可汗班布尔,表忠心。
两位君王入殿,突厥、北狄人齐齐跪了下来行大礼,天朝官吏自然只是站立行礼。
耶律真珠立即就看见了偏殿角落里的三人,但她只当没看见。
[哼,还装没看见,反正我们也就是来这里玩玩,才不是来看你!
好吧,就是来看你,你要走了嘛,我是怕阿起以后会后悔,反正来看一眼也不少块肉,就当来玩咯。]
萧承起&应慎初:……
突厥王班布尔走到图斯身边,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图斯便用只有两位君主才能听到的声音,将那日阿息保所言重复了一遍。
班布尔震怒,当即抽刀就要砍了阿息保。
阿息保也不愿好不容易建立的联盟,因她闹掰,当即便要跪下领死。
耶律真珠沉声道:“起来!”
阿息保只怕自家君主为难,当即说:“陛下,微臣有罪,不曾谨言慎行,犯下大错,请陛下赐死。”
耶律真珠最护犊子,怎会让外邦人欺负了自己的属下,只与班布尔耳语了一句。
班布尔登时震怒,狠狠一拳砸在图斯胸口,图斯当即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那名单上全是他曾经逼迫过的突厥王室以及名门望族,详细到他是如何逼迫每一对父子。
这里唯有图斯才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耶律真珠只是提了皇帝给她的那份“特殊名单”,让班布尔误以为是图斯出卖了自己。
皇帝告诉了她,是如何得到这份名单的,但为了保护长乐,她只会将此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为了孩子的长远考虑,她还让皇帝现拟了一份密诏,等将来时机合适,授予长乐侯爵,以奖赏此等功绩。
今日,耶律真珠不过是顺手利用图斯而已,她要派奸细根据名单扰乱突厥,又暂时不想失去突厥联盟,正好借此推到图斯以及其亲信的身上。
阿息保一时之间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班布尔疾步而去,只扔下一句:“带去医治,别让他死了,孤还要问他话!”
自有突厥护卫抬走了已经昏死过去图斯。
耶律真珠只是看了看应长乐,随后便被众人簇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息保赶忙追了上去,轻声问:“陛下,您跟班布尔说了什么?陛下,您真不去跟小殿下说说话吗?”
耶律真珠沉声道:“你话太多了。”
阿息保大着胆子又说:“陛下,就算不想跟小殿下说话,你那么喜欢长乐,也不去跟长乐说话吗?”
耶律真珠原本凌厉无比的眼神,瞬间变的柔和慈爱,旋即又恢复了冰冷,只是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等应长乐反应过来,那边已经结束了,耶律真珠都已经没了踪影。
[哼,北狄王果然和传言一样最护下,刚才好霸气啊,但我还是讨厌你!
呵呵,那么护臣下,就是不护自己的儿子是吧,我算是把你看透了。
哼哼,好好好,你这么无情就很好,你走了,阿起就不会后悔,也不会有一点点的难过。]
应长乐这样想着,一下就高兴了,笑着说:“哥哥,阿起,我们回家吧,我热,想吃一点点酥山,就一点点。”
皇帝早就知道应长乐爱吃御膳房的酥山,前不久萧承起认祖归宗后,就顺带将御膳房做酥山的厨子赏给了宣平侯府,只说负责十九皇子膳食,倒也不算逾制。
应慎初见弟弟如此高兴,也没扫他兴致,爽快应了。
回府的路上,应长乐就睡着了,夏日午后最好睡,直到快傍晚,才被瓢泼大雨吵醒。
应长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翻了身,嘀咕了一句:“哥哥,天还没亮啊,我要尿尿……”
他已经睡的不知白天黑夜,只以为是早晨,他偶尔会被尿憋醒。
不管多早,哥哥都已经起床去隔间看书了,但只要他说话,哥哥都会听到,马上就会过来。
应慎初这会儿就在临窗榻上写奏折,听了床上有动静,当即放下笔,走过去掀开帐子,将弟弟抱了起来,说:
“可算醒了,白天睡这么多,晚上又睡不着。”
应长乐揉了揉眼睛,听着外面狂风暴雨,这才想起好像不是早晨。
肚子太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催着说:“哥哥,快,我憋不住了。”
应慎初赶忙就抱着弟弟去了后罩房。
专门负责主子如厕的小丫鬟们,听见脚步声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应用品。
小主子不喜欢如厕的时候被一堆人看着,丫鬟们准备好物品,立即退了出去。
恭桶里是松木香灰,秽物落下便被厚厚的香灰盖住,整个屋子到处都是熏香,通风也好,如厕一点点味儿都没有。
应长乐这会儿也已经完全清醒了,舒服的直哼哼:
“哥哥,下好大的雨啊,刮好大的风啊,难怪我做梦都梦见在海里大船上,暴风雨差点把大船都掀翻……”
应长乐喜欢睡觉起来就给身边的人说自己做的梦,如若兄长不在,他就给阿起说。
“哥哥,阿起呢,怎么没跟我一起睡午觉啊?”
“你也不看都什么时辰了,阿起早睡醒,去书房做功课了。”
“哥哥,我要用桂花绸缎,那个舒服。”
“哪有那么多讲究,这么柔的纸也不肯用,若阿起不住我们家了,看你怎么办。”
[嘿嘿嘿,绸缎擦屁屁是根本想象不到的舒服,再柔的纸都没法比,古代皇室太会享受了!难怪都想当皇帝!]
应慎初:……
他当然不是不愿给弟弟用,只是绸缎实属逾制太多,唯独帝后以及皇子公主才能用,郡王都没资格用,更何况他们只是侯府。
只怕哪天皇帝不高兴,不发了,弟弟又难适应,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皇帝都说了啊,我可以跟十九皇子用一样的!哎呀,阿起不会不住我们家的,我就要用绸缎,超舒服!”
[哼,就因为阿起住我们家,我吃的用的都跟阿起一模一样,但皇帝都下旨了的啊,满朝文武还是酸溜溜,说什么我又不是皇子,不能跟皇子一个待遇。
他们家住海里啊,管的这么宽,啊对对对我就是躺赢狗,我就是可以享受皇子待遇,气死他们!]
应慎初:……
第24章
应长乐自然还是如愿以偿的用上了桂花绸缎。
这绸缎先用桂花浸泡, 再放于铺就厚厚一层桂花的炉子上烘干,但必须保留一定的湿润程度方能给主子用。
不仅如此,若是冬天, 这桂花绸缎使用时得是温热的, 若是夏天,则需带丝丝缕缕略微的凉意, 春秋则是常温。
[嗅嗅嗅, 好香啊, 淡淡的清香,到底怎么又香又不腻的呀?
好好闻,我直接就是一个猛吸, 史诗级过肺!
啊啊啊,冰冰凉凉爽翻天, 丝丝滑滑超舒服。
嘿嘿嘿,整个屁股都香香的, 留香也好持久,每次脱裤子,都有清香诶, 我可太爱用啦!!!]
应慎初:……
外间小丫鬟们早备好了一应盥洗熏香之物。
应慎初抱着弟弟来到外面, 先给弟弟洗手擦干,随后才给自己洗。
虽然身上一点儿味儿也没有,但焚椒兰绕身熏香是例行流程。
回卧室时, 应长乐不让兄长走连廊,硬要走穿堂过, 见外面暴风雨好猛,赶忙拉住兄长衣领说:
“哥哥,等等, 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雨,看看。”
暴风雨已然打湿了半个穿堂,应慎初便站在未被波及的里面,又打开了自己的衣襟,用长袍将弟弟裹住,以免受风湿所侵。
粗使小厮们穿着蓑衣不断地将雨水往外扫,绝不让水漫到里面一半的穿堂,那是主子可能经过的地方,必须保证时刻干爽。
偌大后院山石园林在暴雨中皆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暴风吹的枝桠狂舞,花瓣树叶漫天乱飞。
夏日傍晚的暴雨狂风将炎热一扫而尽,凉爽至极。
应长乐猛吸气,带着浓重湿气树叶泥土的复杂自然气味进入腹腔,爽的打颤。
“啊啊,哥哥,我好像变回了猴子,在一万年前的热带雨林狂奔,你懂这种感觉吗,嗷呜嗷呜……”
应慎初:……不是很懂。
他大张着嘴,让狂风猛猛灌入胸腔,感受窒息般的极致凉爽,仿佛能在风中溺毙。
在暴风中是很难呼吸的,他上辈子就最喜欢夏日暴雨来临之前那一阵阵的狂风,超凉爽超有窒息感,爽到头皮发麻。
胎穿来这里后,他被照顾的太好,管束的太多,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狂风暴雨,但爹娘哥哥不会让他出门。
如今是因他大了一些,就算极端天气,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连卧室都不让他出。
“呼呼,啊啊,哥哥,你也张开嘴,超爽的,试试!”
应慎初赶忙捂住了弟弟的嘴,柔声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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