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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少爷回村后(近代现代)——喜水木

时间:2025-07-01 07:55:05  作者:喜水木
  江时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试着动了动右脚,一动就疼。
  他轻轻“嘶”了一声,把手电筒再次对着程野的脸,“你刚刚为什么吓我?”
  对着强光,程野眼睛都不眨一下。见江时说普通话,他也用普通话回应他,嗓音很低沉,只不过带着口音。
  “我没有吓你。”他的目光往江时身后掠去,那里站着一只狗,似乎很怕程野,瑟缩着不敢过来,“是村里面的野狗。”
  江时也往后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又问程野,“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野老实道:“我听到声音才过来的,你走错路了,这条路是往山上去的。”
  江时:“……”
  下一秒,程野的手就搭上了江时的脚踝。
  江时猛地收回脚,瞪着他,“你干嘛?!”
  他一动,程野就不敢碰,高大的身躯缩手缩脚的收着,显得有些无措。
  “我看你好像受伤了,想帮你看看……”
  “看什么看?”江时打断他,“你是医生吗就看?”
  越说江时就越气。他跟着他亲妈来到溪柳村这段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再加上今日种种,程野简直就是往他枪口上撞。
  他抬起没受伤的左脚往程野身上踹了下,多多少少带了点迁怒的意味,“不是你有病吧,大晚上的走路声音都没一下,还往我身上撞。”
  “……”
  程野想说他有发出声音的,手里甚至还拿了个手电筒,可江时当时太害怕了,只顾闭着眼睛一个劲往前冲,压根不听不看。
  可他的话涌到喉咙,看见对面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恐惧而泛起一层很浅的水光时,憋在嘴边的话吐出来时变成了简短的两个字。
  “抱歉。”
  总归他也有问题,如果不是他块头太大,江时撞了他也不至于扭了脚。
  程野又道:“我送你去诊所看看吧?”
  “看个屁看!”江时道:“这个点诊所早就关门了。”
  他低头弯腰捞起裤腿,右腿脚踝果然肿了一圈。
  江时把肿了的右脚往前一伸,“都怪你,现在我要怎么回去啊?”
  他身上的体毛很少,双腿常年捂在裤子下面,养成一身细腻的白,在手电筒昏暗的光线下,宛如上等的白瓷。
  程野眼皮跳了下。
  他垂下眼,看着那截脚踝。
  耳边,江时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他刚刚似乎害怕极了,此刻只有通过一些毫不讲理的谩骂和责怪才能缓解内心的恐惧。
  按道理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面对江时这般不讲理的责怪都会发火,可程野没有,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显得格外的沉默和木讷,和江时印象里的农村人没什么差别。
  骂够了,江时理智回归,看着程野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他挪了挪屁股,裸露在外的那截小腿在冷夜里冻得有些发红。
  像是为了佐证他刚刚不是在无理取闹,他又把脚往程野跟前伸了伸,“不信你自己看。”
  几秒后,他跟前的人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动了动手指,目光看着他的脚,在江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摸上了那截脚踝。
  程野身上的衣服比江时少多了,不知道是因为赶路还是什么,他手上的温度却比江时高,刚一摸上去,江时就被烫得打了个哆嗦。
  他不受控制地低头看去。程野的手很黑,是那种常年劳作晒出来的古铜色,掌心纹路粗糙。不仅黑,还大,稍微一收拢,江时的脚踝就这样被圈在了手心里。
  两种极端的肤色对比,看得江时心跳没由来地快了一拍,心底爬上来一抹有些怪异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肿起来的脚踝就被程野的大拇指按了下,动作很轻,但江时还是忍不住“嘶”了声。
  程野的手依旧放在脚踝上没动,“没伤到骨头,肿起来的地方回去养两天就好。”
  说着他的手又收紧了点,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向底下的皮肤。
  “你家是哪里的?我送你回去。”
  江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怪,他把自己的脚收回去,然后放下裤腿,“我也不知道我家是哪里的,那谁……江雪你知道吗?”
  程野收回手,手掌垂在身侧,在江时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大拇指从食指上碾过。
  “知道……”他低声道,把背上的箩筐取下来,转身蹲在江时面前,“我背你回去,你太晚没回家,江姨会担心。”
  这地方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江时虽然有手机,但江雪没有,而他这个样子的确也走不了路。
  他盯着眼前宽阔的背,心想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被人拐去卖了吧?于是一狠心,咬着牙爬上了程野的背。
  爬上去了还不忘虚张声势,“喂,我很重的,你能行吗?”
  程野一手托着江时的屁股,一手拿着箩筐,很轻松就站了起来。
  江时拿着手电筒靠在他肩上,电筒一晃一晃的,脚下的路看得不是很真切,程野丝毫不受影响,每一下都走得很稳。
  “不重。”他回答江时的问题,“你很轻。”
  毕竟他干活的时候,随便一扛就是两百斤。
  江时:“……”
  这人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背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时的汗毛又竖了起来,“那东西又来了!”
  程野扭头,对着暗处用方言低声呵斥了一句,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远,然后消失不见。
  江时也扭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真的是狗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程野往前走,“是狗,我眼神比别人好一点,在晚上也看得清。”
  江时下意识朝他眼睛看去,只看得见他长得快把眼睛挡住的头发。
  江时:“……”
  他顿了顿,“你还挺非主流。”
  这时候非主流正流行,他之前的那些同学们恨不得把两只眼睛都挡起来。
  不等程野回答,江时又问他,“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吗?我刚刚听见你喊江……呃……我妈喊江姨。”
  “是一个地方的,我家就在……”话还没说完,程野停下步子,朝前面看去。
  在那里,火光点亮了半边山,熙熙攘攘的呼喊声随着火光传过来。
  江时被吓了一跳,“那是什么?”
  程野站在原地听了几秒,然后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什……什么?”
  -
  晚上十点,江家灯火通明。
  江雪拿着烧好的热水给坐在院子里的村里人泡茶。她一边倒茶一边道谢,“对不住了各位,大晚上的跟我跑这么一趟,我也不知道他去街上了,他这刚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我生怕他有个什么意外。”
  接过茶的人表示理解,一边喝茶一边往屋里看。
  刚刚出动了半个村去找的少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村里的土医生按了按他的脚踝,少年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灯泡不是很亮,光线朦胧,衬得里面的人宛如雾中花,水中月。
  更多的目光落在江时身上,渐渐的,众人开始劝江雪。
  “你也别生气了,我看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这地方路又多,他迷路简直太正常不过。”
  “是啊是啊,他脚都伤了,你别骂他了。”
  “这刚换了身份,来到一个新地方,不适应是正常的,你要给他时间……”
  “哎哟……江雪我看你这新认来的儿子长得实在好看,说媳妇了没得,我闺女……”
  江雪:“滚滚滚……”
  送走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江雪才回去看屋子里的江时。
  土医生对着江时叽里呱啦,江时一句也没听懂,于是伸手捅了捅旁边的程野,“他说啥呢?”
  程野给他解释,“他说不是很严重,这两天别下地,明天一早去他家拿点药草过来敷。”
  “哦……”江时道:“他有证吗?我用了会不会……”
  程野忽然站起来,“江姨。”
  江时抬头,发现江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
  他顿时不说话了。
  江雪问土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把刚刚说的话又说了遍。
  江雪闻言松了口气,“麻烦张叔了,明天一早我来找你拿药,等到赶集的时候去街上打酒给你喝。”
  送走医生,江雪又跟程野道谢,“今天晚上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练了半天听力,这回江时连蒙带猜终于读懂了江雪的意思。
  他顿时不满道:“要不是他撞到我,害得我崴了脚,我也不至于回不来。”
  江雪瞪了他一眼。
  哪怕两人才相认没多久,刻在血脉里的威压不容小觑。被江雪一瞪,江时顿时就老实了。
  江雪道:“小野啊,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做了饭,明天记得过来吃啊。”
  程野下意识拒绝,“不用……”
  江雪,“这两天下雨,我忙着犁地,时常不在家,江时现在又崴了脚,哪里都去不了。他刚过来,不熟悉这里,你俩又是同龄人,你当帮姨一个忙,过来陪他两天,让他熟悉熟悉。”
  这回江时又不满了,“我不需要。”
  江雪直接无视他。
  程野朝江时看去,灯泡比手电筒亮,把江时的脸照得更加清晰,也更好看了。
  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程野看着那张脸,目光有些移不开,停顿了几秒,他鬼使神差开口。
  “好。”
  江时:“……”
  不是,就没人问问他的意见吗?
 
 
第3章 
  程野一走,屋里顿时只剩下江时和江雪两人。
  风吹得没关紧的门呜呜作响,旁边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两人都没说话。
  最终是江雪忍不住叹了口气,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江时跟前。她的目光从他脚上扫过,问他,“脚疼吗?”
  江时下意识把撸上去的裤腿放下,严严实实盖住肿起的脚踝。
  “不疼,只是看着吓人。”
  空气又陷入安静,江时的手指在裤缝上扣来扣去。
  好尴尬,谁来救救他。
  噼啪——
  耳边传来木炭再次炸开的声音,江雪开口了。
  江时不会这边的方言,她学着用普通话跟他交流,可她没读过书,也没学过普通话,一开口就是浓重的口音,说起来腔调怪异。
  “我知道你这两天不开心。说实话,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不开心。明明犯错的是我们,到头来却要让你们来承担后果。”
  “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我说,要是真的待不习惯,想走也可以说,但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那山里一个人也没有,不仅有野狗,可能还会有狼,要是你今天没遇到程野,出了事可怎么办?”
  江时一点点扣着裤缝,指尖被牛仔裤的布料磨得有些发红。
  他面对最多的是旁人带着目的的讨好和接近,厌恶也好,有所求也好,都披在一层虚伪的皮下,所以他也习惯了用尖锐的刺将这层虚伪的皮刮下来。
  江雪这种朴素浓烈的善意他是第一次见。
  没人教江时要怎么面对。
  他罕见地产生了犯了错的心理,头颅往下垂了点,“抱歉。”
  他一低头,后颈在灯光下延伸出一截绵延的白,带着点棕色的发丝柔顺地搭在脸侧,黑色衣服上零星落了好几处泥点。
  没了刚见时那股凌人的气质,浑身湿漉漉,脏兮兮。
  江雪的心更软了。她想伸手揉揉江时的头,想着两人现在的关系,最终还是没动。
  “那你可以告诉妈妈,你去街上干什么吗?”
  江时动了下屁股,身下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他把右腿搭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捞起衣袖,露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给江雪看。
  “过敏了,去买药。”
  ……
  刚看到江时照片的时候江雪还是很难相信自己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
  可江时的五官跟她和她死去的丈夫很像,简直就是把两人的优点全融合了。要是站在一起,别人肯定会惊叹江时的外貌,但不会怀疑不是她亲生的。
  初见江时是在繁华的江城,她坐了将近两天的绿皮火车,一下车就过去见他,浑身皱巴巴、乱糟糟。
  十七八岁的少年在饭店里等她,外面很冷,可里面却暖和得像夏天,江时白衣黑裤,再简单不过的穿搭,远远望着,像冷冬里悄然绽放的纯白玉兰。
  可玉兰应该在枝头高挂,精心呵护,而不是跟着她从云端踏入沼泽。
  她既觉得对不起宋建安,也觉得对不起江时。
  是她无能,让宋建安跟着她吃了十多年的苦,到头来又要让享了十多年福的江时又回来跟着她吃苦。
  比起从未得到,得到后又失去才让人最难接受。
  可她怪不了谁,只能怪她自己,怪她当初没看好自己的孩子。
  而现在,她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孩子,在她眼皮底下待了才几天,就长了满身的红疹。
  江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身上少了股江时认知里女性温婉的气质,反而带着乡野地区的悍气。上一秒刚红了眼眶,下一秒就一巴掌拍在江时头上。
  “你个呆瓜儿!生病了怎么不跟你老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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