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乔到哪儿都是块香饽饽,越来越多宾客过来问候寒暄,秦恪喝完了酒,往边上挪开一点,给他们腾出空间。
等他起身去一趟洗手间回来,他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个人。反正不是晚宴的主角,坐哪里都没差,秦恪没有再回去,随便在隔壁桌找了个空位坐下。
到了七点半,晚宴准时开始,花园里灯光暗下,乐队换上了一首浪漫悠扬的曲子。
新人出现在漫天烟火里,手挽着手,穿过鼓掌欢呼的宾客,走过铺满鲜花的草坪,步上小舞台。
秦恪不是个感性的人,还一点都不浪漫,活着已经是个难题,对婚姻、对家庭、对爱情,更是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当他看着小舞台上,Azzedine牵着丈夫的手,诉说他们相遇相知的过程,竟有些被打动。
人真的好奇怪,一生中相伴最久的人,不是父母至亲,也不是赋予生命的孩子骨肉,而是原本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滚滚红尘中的另一粒沙。
全世界有几十亿人,找到这个人的机会,究竟有多渺茫?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秦恪的脑海里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影象,但双眼却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索谢明乔。
这时,围绕在谢明乔身边的人被台上交换戒指的仪式吸引,恰好散开,秦恪猝不及防地,对上谢明乔的眼睛。
刚才还对他视而不见的人,此时也穿过茫茫人海,在人群中望着他。
这个对视很短暂,Azzedine把手捧花从舞台上扔下来,正好掉进了秦恪的怀里,将他从沉溺的边缘砸了出来。
耳畔的乐声回来了,鼻尖也闻到了马蹄莲的幽香,全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他这里。
接到手捧花,预示着很快就会收获爱情,秦恪被起哄的宾客拱上台给新人送祝福,Azzedine是个感性的胖子,秦恪没说两句话,就把他感动得眼泪汪汪,搂着秦恪又是笑又是哭。
仪式最后,司仪请嘉宾上台和新人合照,秦恪自觉退到最后,谢明乔也默契地从舞台的另一侧上来,一人站一头,隔着最远的距离。
拍完第一张,Azzedine很不满意,“秦恪谢明乔,你俩是伴郎,站那么远干嘛?都给我过来。”
说着,Azzedine一边招呼谢明乔,另一只手拉过秦恪,让他俩一起站在自己左边,让摄影师过来拍第二张。
小小的舞台,站不下太多人,两人被人群簇拥着挤在一起,肩膀抵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两只手垂在身侧,只要稍微动动手掌,就能牵在一起。
尽管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也永远无法触及。
快门响起,闪光落下,美好的画面被定格。
画面之外,两人短暂相依之后,又迅速分开,相隔天堑,再也没能靠近彼此。
晚宴后是Afterparty,秦恪明天要上班,没有参加。
他提前告别新人,独自从酒店出来,捧着一大束手捧花,在街头等车。
酒店附近是几家互联网公司,十点晚高峰,滴滴打车排队两百多号。秦恪正好想透口气,也不急着走,加入了排号的队伍,靠在栏杆上,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以龟速变少。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滑到秦恪面前,刹车灯亮起,稳稳停住。
车窗降下,杨承宣从车里探出脑袋,“秦恪,你怎么在这儿?”
“Adam总,这么巧。”秦恪打声招呼,扬了扬手里的捧花,“参加朋友婚礼。”
杨承宣一看那花就笑了,“看来下一个结婚的是你了。”
秦恪配合着笑笑,“怕是没这个运气。”
杨承宣看了眼上车点的人流,好心提议,“这会儿不好打车,去哪儿我送你?”
秦恪婉拒,“太麻烦了,我家有点远。”
“没事。”杨承宣拍了拍自己的方向盘,笑道,“电车又不费油,正好,后期有几个点我想和你碰一碰。”
这是费不费油的问题吗?周天晚上,谁想聊工作。
秦恪张口就要拒绝,余光扫见,一辆熟悉的大G缓缓开出地库,朝他这个方向行驶过来。
这个想法有点可笑,但他确实不想总在狼狈的时候遇到谢明乔。
秦恪站直身体,拉开车门,“那就麻烦你了。”
第28章 你在哪里
谢明乔从酒店出来,正好看见秦恪上了别人的车,以至于一连好多天,他都在想,那晚开Models接走秦恪的人,究竟是谁。
早上谢明乔在剧组化妆,放在化妆镜前手机一下子进了好多条信息,化妆师正好瞧见,提醒他,“乔哥,有微信。”
谢明乔今天饰演的是男主的老年时代,需要在脸上贴很多假皱纹,动起来不大方便。
他半阖着眼,“放着吧,没事。”
化妆师依言,专注在谢明乔的脸上雕皱纹,没再理手机。但过了一会儿,谢明乔突然又问,“是谁?”
小姑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谢明乔说的是刚才那条信息,她伸长脑袋,瞟了眼屏幕,“是一个叫Qin的。”
谢明乔睁开眼睛,身体不由得坐直了,“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消息是秦恪发来的,谢明乔想,秦恪这次确实让他很生气,倒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今天他发消息过来,说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朋友之间宽容最重要,如果他主动示好,勉强和他恢复邦交,也不是不能考虑。
脸上的肤蜡还没贴牢,看消息不大方便,谢明乔仰起头,把手机举到眼前,点开秦恪的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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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则群发的卖酒广告。
卖这点酒他到底能抽多少钱!
谢明乔气得咬牙切齿,又把手机扔回去,吓了化妆师一大跳。
卖酒的广告是早上发的,到了晚上,秦恪就接到了不少订单。
宝力诗在做周年庆活动,抽成很是可观,秦恪和销售部的几个人关系不错,近水楼台,搭着卖了一波。
他处理完最新的一笔订单,检查过没有遗漏的信息后,放下手机,抽出一张A扔进牌桌,轻松赢下一局。
同桌的中年男人输了牌,也不生气,反而笑逐颜开,“我就喜欢和小秦打牌,爽利。”
秦恪从盒子里挑出一根雪茄,剪了个V口,转着圈用雪松条点燃,反手递给男人,自己先去洗牌,“我这是遇强则强。”
一旦给游戏赋予社交属性,输赢不再重要,针对不同的人,就有了不同的玩法和结果。这个中年人是资深桥牌爱好者,与其放水让他赢,不如让他觉得棋逢对手。
秦恪今晚会和他同桌打牌,是因为白启文承诺了某个选秀出道的偶像,帮他拿到他想要的代言,从中赚取“咨询服务费”。
想要达成目的,需要打通好几个关卡,打点好几个人,眼前这个男人就其一。
几局桥牌的时间,工作谈好了,资源也置换到位,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对了。”男人看似很不在意,随口问一句,“我看你在朋友圈和木子有互动,下次打牌,带她出来我们一起认识认识。”
木子最近的风头越来越盛,和慈善拍卖那次相比,粉丝量已经上升了几个层级,每场直播的成交额都在刷新记录。
“这事儿可难到我了,前次吃饭,我把酱油洒到木子姐的爱马仕里了。”秦恪搓着纸牌,一脸为难,“她现在看到我就烦,我可不敢约她,怕她找我赔钱。”
秦恪这句话把桌上几人逗乐,也不再提约人出来的事。
正好这时有别的客人走进棋牌室,秦恪把位置让出来,自己找了个借口先走。刚出门,就遇上了白启文。
今天是白启文农历生日,他在郊区别墅搞了个派对,邀请各路人马参加。说是生日,其实不过是个由头,把他手里那些虚虚实实的资源人脉聚在一起。
白启文刚从厨房催菜出来,看见秦恪,给他递了杯香槟,“和孙总聊得怎么样?”
孙总就是刚才牌桌上的中年男人。
“谈妥了。”秦恪接过杯子,靠在围栏上往下看,晃了晃杯里的酒液,“胃口不小,要了很高的’茶水费’,还暗示我给他拉皮条。”
这事儿在他们这圈子里常见,秦恪自知道德水平不高,底线弹性很大,木子虽然成天把钓金龟挂在嘴边,实际上对圈子里这些事深恶痛绝。
白启文的局鱼龙混杂,各行各业什么人都有,虽然没有明示,在细微处,还是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有人是座上宾,有人则是娱乐宾客的工具。秦恪时常在二者之间转换,也擅长周旋,只是并不热衷。
“对了。”秦恪突然想起个事儿,“孙总很喜欢你给他准备的高希霸,赞不绝口。”
想起这孙子曾放言,雪茄他只抽高希霸,别的杂牌抽不惯,白启文终于忍不住笑了,“那你抽个空,把剩下那半盒国产’川西霸’都送给他。”
一杯酒还没喝完,白启文就被人叫走,秦恪也从地下一层上来,进到客厅。
眼前展开的是一派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爵士乐队现场演奏,大厅到泳池所有的门都敞开,一路灯火通明,侍者端着酒水穿梭其间,衣着华丽的男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调情,或是交换着各自的资源。
只是这栋豪华泳池大庄园是借的,厨师团队是临时聘请的,黑马甲打领结的服务员是兼职大学生,院里停的豪车大多都背着贷款。
这是一个虚伪的名利场,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还是狂热地模仿着上层人的生活方式,仿佛只要日复一日沉浸其中,自己也能跻身上流。
或许只有凌晨回到出租屋,连卸妆的力气都没有,脱掉领带高跟倒在床上时,才会质疑这一切的意义。
秦恪也不能免俗。
今晚徐应星也是白启文的贵客,秦恪刚进到厅里,就被他截了下来。
“秦恪,上哪儿去了,找你半天了。”徐应星大老远就朝秦恪招手,语气亲昵,“跟我来一下。”
秦恪耐着性子问,“有事吗?”
徐应星没有正面回答,故作神秘,“有几个大佬也来了,带你去见一见。”
秦恪任凭徐应星拉着他往外走,徐应星平时眼高于顶,和他们多说一句话都嫌晦气,今天的态度热情到反常,八成没什么好事。
但今天是自家老板做东,秦恪理所当然要照顾好每一个客人。
花园里点起了篝火,下沉式的沙发上坐着一大圈人,露天小舞台上女歌手正唱着歌,泳池畔的笑闹声时不时飘过来。
“刚刚和几个哥们儿提起你。”徐应星拉着秦恪来到人群中,“大家都说好久没见你了,让我把你请过来叙叙旧。”
秦恪扫了一眼,沙发上一圈坐着的果然都是熟脸,在各种各样的场合打过照面,其中有品牌公司总监,广告公司老板,电商公司高层…一言蔽之,都是秦恪需要好好经营的人脉。
“吴总,王先生,Eric…”秦恪端起标准笑容,喊出每个人的称谓,打了一圈招呼,“好久不见。”
坐在正中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模样,染了一头白发,秦恪没记错的话,他是一家外企分管市场的高层。
“小秦啊,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没见你出来?”白发男问。
秦恪用一句玩笑应付,“那您得抽空帮我和白总说说,让他少给我派些活。”
白发男哈哈大笑,笑完一脸嗔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工作再忙,也不能把我们忘了呀。”他按掉雪茄灰,端起一只玻璃杯,递给秦恪,“难得碰上面,先喝一杯。”
红酒杯里装的是威士忌,满得快溢出杯口,里面什么都没有兑,连块冰都没加,除了成心为难人,秦恪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让人这么喝。
除了这杯酒,他们面前的大理石台面上红的白的,土的洋的,各种各样的酒,摆了整整一桌。
果然,徐应星叫他过来,压根就没安好心,八成是因为前次Olivia的事,想报复他出口气。
秦恪常年和这些人打交道,如何在饭局上全身而退,有一套心得。但眼下这些人有心找茬,不是技巧可以躲得过去的,不让他们顺心,这页没法翻篇。
秦恪爽快接过酒杯,笑道,“那我就先敬您一杯。”
四十多度的威士忌,他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像一团小火球,从喉头滚到食管掉进胃里,瞬间就烧了起来。
一杯酒刚喝完,果然马上就有人开腔,“怎么能只和Jason喝呢,来,小秦,我也敬你一杯。”
第二杯酒很快就满上,这次是一杯白酒,杯子很大,度数很高。
秦恪一句废话没有,干脆地把酒喝了,赢得了一片叫好声,也给足了对方面子。
虽然他们不是什么鼎鼎大名的人物,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工作中随便卡秦恪一道,就够他喝几壶了。
可见这世上的人虽然都是牛马,但有分大牛马小牛马,当高级牛马遇上廉价牛马,也能体验一把当奴隶主的快感。
几杯混酒下肚,秦恪就去洗手间吐了,当然这其中五分是真的难受,五分全靠演技,人在江湖,该服软服软,该示弱示弱,面子在秦恪看来是最不重要的,赶紧让徐应星把气出了,这事儿就算了了。
“就是他处处给你找不痛快?”秦恪第二次去厕所,白发男用膝盖碰了碰徐应星,问他,“看着不像啊?”
“你可别被他骗了,这人可会演了,你听说过没?他以前是卖屁股的,跟过不少金主。”徐应星看着秦恪消失的方向,轻蔑道,“他以为他是谁,在我跟前瞎出头,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行业风气都被他搞坏了。”
白发男举起杯,和徐应星碰了碰,“行行行,别气了,不管是谁得罪了你,今晚都得横着出去。”
徐应星浅浅抿了一小口,笑道,“谢谢表哥。”
今晚可以一雪前耻,徐应星很开心,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打开手机,拍了一段现场环境的视频,秦恪这时正好吐完回来,又被人拉着喝酒。
徐应星一看他就烦心,切换镜头,拍了几秒自己的精心设计特写镜头,调完颜色配上了滤镜之后,点开谢明乔的微信,把视频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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