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意外的,谢明乔在他家的消息,本来就瞒不了太久,谢明乔迟早是要回他的世界的,他不可能永远把他藏在这里。
秦恪招呼应红在客厅坐好,又给她倒了杯茶,回到房间时,谢明乔已经换好了衣服。
看来今天应红会来的消息,他早就知道,怪不得这两天应红都没给他打电话。
刚刚给谢明乔洗头的时候,袖口不小心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手腕上,有点难受。秦恪拉高袖子,抽出一只超市买菜送的塑料袋,默默收拾谢明乔的东西。
谢明乔空手来的,本就没什么东西好收,秦恪从柜子里划拉出他吃剩的药和前几天换下来的外套,一股脑塞进塑料袋里,胡乱系紧袋口,递给他。
衣服已经洗好烘干,这件专柜还没上架的超季款,现在和感冒药一起缩在塑料袋里,委委屈屈可怜巴巴。
“接下来什么行程?”秦恪拎起袋子,抡给谢明乔,走流程一样随口一问。
“马上要进棚拍一组广告,晚上赶去杭州补拍几个镜头。”谢明乔的脸上也没了笑容,和方才判若两人,“合同早就签好的。”
“哦。”秦恪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多问。
谢明乔接过寒碜的塑料袋,头发还没干透,贴在后颈,湿湿凉凉的。
这就是美梦乍醒回到现实的落差,还好他早就有所预感,也不算太失落。
“那我走了。”谢明乔说。
秦恪回了句场面话,“注意身体。”
谢明乔点头,拎起塑料袋,转身就要出门。
“对了。”秦恪突然叫住谢明乔,等他回过头后,又不看他。
“睡衣你喜欢什么样的?”秦恪一只手抠着裤缝,眼神满房间乱飘,“我上PDD给你买两套,下次来别穿我的了,都给你撑大了。”
谢明乔讷讷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中文,模样蠢极了。
“没要求我就随便买了。”话说出口,秦恪也没那么紧张了,看着谢明乔直笑,“赶紧走,应红等急了。”
“哦。”谢明乔还没回魂,“好。”
嘴上应着“好”,脚下却没动,谢明乔依旧站在原地。
秦恪笑眯眯地问他,“你是不是想抱我一下?”
谢明乔的第一反应是昨晚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条件反射,立即反驳,“不想。”
“但是我想。”秦恪摊开双手,“快过来抱一下再走。”
谢明乔愣了好一会儿,才扔下袋子,快步扎进秦恪怀里,紧紧搂了一把,走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有带走。
这两天相处,秦恪确实和先前有些不同,这些微妙的变化谢明乔看在眼里,但他不敢多想,生怕又自作多情。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有太大期望,用平常心对待,只要不抱希望,失望的时候就不会太难受。
但到了晚上收工,他坐在保姆车里,心不在焉地摆弄了好一会儿手机,回过神来时,已经给秦恪拨去了视频。
谢明乔连忙想要挂断,但秦恪已经接了起来,就像他一直守着手机,在等这通电话。
“还没睡呢?”谢明乔清了清嗓子,用了一个毫无新意的开场白,截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准备睡觉了,睡前看看你会不会有信息来。”秦恪靠在床头,调整镜头角度,让谢明乔看清自己的脸,“你呢?”
“刚下班。”谢明乔这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快,他换了个能让自己放松的坐姿,把手机架在后排扶手上,“现在要坐车去杭州了。”
“开车去吗?”
“嗯,黄哥开车。”
黄哥秦恪也认识,是谢明乔的保镖兼司机。
换作平时,这通没营养的电话已经终结,但是今晚,秦恪和谢明乔聊了好一会儿,他俩的对话没有中心,也没什么重点,无非是分享各自今天的见闻。
“好了,到点了,我要睡了。”秦恪侧躺在枕头里,打了个哈欠,眼皮阵阵发沉,“晚安,明天一早还要去找白启文,烦死了。”
谢明乔却看了眼窗外,突然说,“下来吧,我到你家楼下了。”
秦恪一下精神了,坐了起来,“这么晚过来干什么,不赶行程了?”
谢明乔没来得及想借口,脱口而出,“我想见你一面再走。”
这话一出来,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明乔心里不由忐忑,立刻改口,“我开玩笑的,你睡吧。”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一时忘形越界,说不定又会把人吓得和他划清界限。
“大晚上发神经。”
笑容在秦恪的脸上亮起,他笑骂了一声,穿着睡衣跳下床,大步冲下了楼。
电梯太慢,秦恪直接走了楼梯,小十多层楼的距离,平时他跑起来都不带喘的,今天没跑几步,大脑就开始供血不足,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自己凌乱的呼吸声。
推开铁门,秦恪看见谢明乔披着大衣,站在路灯下,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眼望了过来。
看见自己的那刻起,他的眼底仿佛亮起了千万盏灯火,星星点点,铺陈成一条银河,点亮了秦恪走向他的每一步。
秦恪大步跑向谢明乔,那一刻,他心里那个模糊念头,逐渐变得清晰。
从今以后,他要为自己活,不再背负别人的命运,不想再戴着层层枷锁。他要过独属自己的人生,勇敢爱他想爱的人,就算这一路困难重重,就算这个人遥不可及。
他也想朝他靠近。
第63章 见到你真好
司机黄哥见秦恪下来,憨憨探头和他打了个招呼,又说大晚上的,怎么穿这么点儿就下来了。
在黄哥淳朴目光的注视下,谢明乔真的只是看秦恪一眼,和他说了声晚安就上了车,临走前,偷偷牵了一下秦恪的手。
一周之后,离下午上班还有小半个小时,李若薇抱着一大叠谢明乔的物料路过秦恪的工位。
“明天有时间吗?”李若薇停下来,“明早我们约个One on one,白总对新的Proposal有点Comments,我们Align一下。”
自从嘉乐实现华丽变身,白启文宣布要和国际接轨,学习国外优秀企业的管理方式。公司一连招了两个Vivian,三个May,四个Kevin之后,李若薇不再是唯一一个有洋名的人,CTR,EOD、OOTO这类高深莫测的缩写,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工作中。
秦恪盯着电脑,滚动鼠标,留给李若薇一个后脑勺,“请说标准普通话。”
“册那。”李若薇立刻切换语言模式,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那姓白的瘪三又搞事了,烦死了,明早再和你细讲。”
“好。”秦恪好笑地应道,突然想起什么,转动椅子面对李若薇,笑容扩大了几分,“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升…”
秦恪挠了把头发,努力回忆着邮件里看到的职位缩写,蹦出两个字母,“PM。”
“谢谢。”李若薇大方接受,升职后她每天喜气洋洋,走路都带风,“周五晚在EPII定了包间,你一定要到,一起热闹热闹。”
李若薇入行起,一直在做行政助理,她不甘心永远围着老板的吃喝拉撒打转,一有机会就主动接触公司业务,削尖脑袋钻营多年,梦想终于成真。
她的目标很明确,项目经理只是一个开始,将来她一定会站到更高的地方去。
“你也快有好消息了。”李若薇心情不错,给秦恪透了个底,“听说,白启文要给你升VP。”
秦恪只关心一个问题,“这次加工资吗?”
李若薇耸肩摆手,“没提。”
客观来说,白启文不算抠门的老板,过去没钱有心无力,现在日子好起来,给秦恪加过好几轮工资奖金。秦恪只对真金白银感兴趣,连VP是个啥职位都懒得去弄明白,转身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李若薇跟着他一起看向电脑,见他正在注销微博,惊讶地问,“好端端的怎么注销了?上面有那么多我们创业初期的美好回忆呢,没了多可惜啊。”
曾经很流行用微博记录生活,秦恪也跟风注册了。只是他的分享欲不强,原创内容很少,大部分是迫于白启文的淫威,转发公司那个阅读量为个位数的官博,剩下的就是和同事们互动,分享团建聚餐的照片。
“现在人多重视信息安全啊。”秦恪提交了注销申请,毫不留恋,“以前太不讲究了,这样不好,容易泄露隐私。”
李若薇笑他杞人忧天,说谁吃饱撑了来挖我们的隐私。
“我和我那个混娱乐圈的前男友要复合了,大明星嘛容易招是非,我得低调点,好好当他背后的男人,少惹麻烦。”秦恪信马由缰,满嘴跑火车,偏偏还说得一本正经,“而且我马上升那个V什么…VIP是吧,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多少要注意点影响。”
李若薇认识秦恪的时间也不短了,哪听过他有什么当明星的对象,捶了他一拳,“你少放屁。”
秦恪被打个正着,哈哈直乐,顺便问她,“如果当初甩了你的前男友找你复合,你会同意吗?”
李若薇直截了当,回了个“滚”。
两人开了半天玩笑,李若薇无意间瞥了眼手机上的新推送,忽然严肃下来,“秦恪。”
“怎么了?”秦恪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这时,电脑网页上也弹出了一条消息。
【知名企业家谢易鸿因病离世。】
谢易鸿去世的第三天,就火速下葬,他在ICU里挺了那么久,身后事早已备好,只等他吹灯拔蜡。
不管谢子歆在她爹病榻前态度如何,老头死后,她办了场豪华盛大的葬礼,当天各路名流云集,场面风光到魔幻,在热搜上霸屏了好几天。
谢易鸿泉下有知会不会高兴,她不在乎,归根究底,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出殡当天,谢明乔才从国外赶回来,和谢子歆一起扶棺,外界猜测,这对豪门姐弟已经停战和解。
灵堂就设在谢家大宅,前来吊唁的宾客干脆把葬礼演变成了殡葬主题的时尚之夜,一身黑的搭配里满是心机,大批记者驻扎在谢宅外,恨不得把每个人下车的瞬间都拍成慢动作回放。
谢明乔本该是全场焦点,但他只是简单露了个面,收到了条短信后,就提前离场了。
从前厅出来,谢明乔避开所有人,沿着蜿蜒无尽的旋转扶梯,悄无声息地走到侧门。
秦恪正倚在廊下的大柱子上,双手松松地环在胸前,头微微低着,目光懒散地落在地上,仿佛被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秦恪。”谢明乔一步迈下两级台阶,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快步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秦恪抬头瞟了他一眼,夸张地环视了一圈头顶上的雕梁画栋,笑赞,“你们老谢家真气派。”
赚大票子,盖大房子,生大儿子,是凤凰男的三大朴素心愿,谢易鸿靠着老婆发家之后,就大兴土木,依照自己的喜好修了一栋中西结合的大宅。
这幢大豪宅一直活跃在营销号的各种盘点中,今天沾谢明乔的光,秦恪才有机会进来一睹真容。
“我也是第一次来。”谢明乔耸耸肩,眼里有微微的光亮,或许是在这里见到秦恪的惊喜,“是应红带你进来的?”
“嗯。”秦恪的目光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奢华大水晶灯,看向他,“你脸色好差。”
谢明乔没应声,又往前半步,木质香漫上鼻尖,西装下摆蹭过秦恪的手背,秦恪有片刻恍惚,以为他要就这么靠进自己怀里。
可那近在咫尺的脖颈,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肩膀时后仰,定格在了一个微妙的距离。
“嗯,最近好累哦。”谢明乔拉松了领带,肩胛微微佝偻着,“前几天都在熬大夜赶进度,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从机场出来就去参加葬礼了,明天又要进组。”
他的语气既像撒娇,又像抱怨,声音低沉慵懒,压在秦恪耳边,沙沙痒痒的。
秦恪揉了揉耳朵,这个小动作没能让他清醒多少,反而让他隔着羊绒大衣,感受到了谢明乔的体温。在秦恪的记忆中,谢明乔的体格和自己相当,如今怎么轻轻松松,就能把他整个包裹起来。
就在他分神的几秒钟,走廊另一头响起了成片的脚步声,有人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秦恪的后背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紧张得呼吸都停了。谢明乔察觉到秦恪的不安,立刻退开一步,拉开距离。但这次秦恪没有让他走,长臂一揽,带着他避到了柱子后,紧紧搂住。
走廊灯光昏黄,夜风送进了花园里草木的淡香,两人藏在罗马柱投下的阴影里,静静拥抱了许久。
脚步声早已离去,秦恪没有把人松开,依旧抱着他,半是真心,半是开玩笑地问,“哎,我问你,你今天哭了吗?我看你姐姐哭得挺伤心的。”
谢明乔靠在秦恪肩上,撇嘴反驳,“我怎么可能哭,她也是演的。”
“前几天是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秦恪刚咧嘴笑出大白牙,又吃痛道,“嘶——好好我不说了,是我熬夜熬出幻觉了,行了吧。”
谢明乔松了口,放过秦恪倒霉的肩膀,把脸沉在他的肩上。
过了半晌,他又问,“你爸爸去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我啊。”秦恪放松身体,背靠圆柱,透过窗户,看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记不住了,那个时候太小了,连死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呢。”秦恪想了想,说,“但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会永远留在心里,时不时就冒出来。”
就像事情发生在昨天一样。
谢明乔听完,把胳膊收得更紧了些。
“所以你今天是不想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才来接我吗?”谢明乔福至心灵,忽然问。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嘛。”秦恪很罕见地没有否认,抬手揉了把谢明乔的脑袋,“就算对他有再多怨怼,活生生的一个人没了,要说完全没感觉,也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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