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简单的香水和香烟混合之气,是一种更加抽象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姜汲的气息。
陆星延开始头脑发昏,眼睁睁看着姜汲走近。
黑皮鞋,烟灰色西装,洁白的袖口,突然递到面前的手——
他以为姜汲要牵他,但那只手越过肩头,接住了Jeanne递上的咖啡杯。
陆星延:“……”
“你发什么呆?”姜汲喝了口咖啡,居高临下地看他。
陆星延不喜欢这个姿势,站起身别扭道:“没,等太久有点困了。”
姜汲让Jeanne离开,投给他一道锐利的审视:“那天不是讲清楚了吗?你还找我干什么?”
陆星延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跟姜汲讲道理没用,况且他根本没道理可讲。
他要直接,要让姜汲以后看见他时心里掠过的不再是弟弟,而是一个在自己性取向范围内、需要考虑喜不喜欢或者避嫌的男人。
——姜汲以前难道没考虑过吗?
陆星延不信。
他一句话也没说,夺走姜汲的咖啡,一口气干了,然后在哥哥错愕的目光里勾住他的脖子,直接亲了上去。
……一个生椰拿铁味的吻。
第6章
姜汲觉得世上应该没有比他更了解陆星延的人。每当陆星延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这戏精又想作妖,他经验丰富,见怪不怪。
但饶是如此也没料到,陆星延竟敢亲自作到他嘴上。
姜汲罕见地怔了几秒,咖啡的甜香溢满唇间,陆星延搂着他的脖子亲得很用力,但没技巧,纯粹是乱亲,笨狗咬人似的。
姜汲猛地把人推开,“嘭”,陆星延跌进身后沙发里,满脸通红——他还知道脸红!
“你有病?”姜汲深吸了口气,脸一沉,抄起遥控器,将会客室的智能玻璃调成雾面,阻断外界视线。
好在这离员工办公区有段距离,不会被人看见,否则姜总的一世英名就葬送在今天了。
陆星延不知道错,故作镇定地坐起来,红着脸解释:“这不是为了证明给你看吗?”
“证明什么?”
“我不恐同。”陆星延说,“你看,我都敢亲你。”
姜汲:“……”
好想抽他。
兴许是姜汲身上杀气太重,陆星延有点怂了,微微往沙发里一缩,但怂不过三秒他就抬起下巴道:“怎么了?不能亲吗?”
姜汲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陆星延说:“是你先亲我的!”
“?”
“那天晚上在车里,你忘了吗?”他理直气壮,“虽然你未遂,但做案意图已经有了。总之你能亲我,我为什么不能亲你?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
姜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姜汲毕竟是姜汲,他松了松领带,压下火气,冲陆星延招手:“你过来。”
“干嘛?”陆星延警惕地缩回沙发,没动。
但他不听话,姜汲就端着一张好似结冰的脸凝视他,沉沉的目光犹如湿冷的雾兜头罩下,陆星延心口发颤,不由自主站起来,被摄了魂似的走过去。
其实就两三步距离,姜汲站在他面前,衣领半解,一身寒气,这么吓人的模样也不减风采。
陆星延稀里糊涂地想:他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故意散发魅力?想迷倒谁啊?啧,没人吃这套。
正走着神,后颈一紧,姜汲突然掐住了他。
陆星延像一只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狗崽子,贴到哥哥面前。
他想反抗,但在关键时刻又想起自己的人设,要迷茫,要挣扎,要可怜,他可是一个为性向而纠结的脆弱男孩啊。
“脆弱男孩”厚着脸皮,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的夹子音,突然叫了声:“哥哥。”
“……”姜汲手一抖,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松开,眼神一言难尽。
一声生,两声熟,陆星延又叫:“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是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没叫过你哥吗?因为我觉得你不喜欢,你不愿意当我的哥哥。”
“确实。”姜汲一点面子不给。
陆星延哽了下,戏刚开场差点崩人设,半天才道:“可我很想当你的弟弟啊,你都不知道。”
姜汲斜他一眼。
“我一直追着你,就是为了赶上你。”陆星延说,“可每当我要赶上的时候,你就立刻走远,难道我连给你当一条尾巴的资格都没有吗?”
“……”
他声情并茂,突然握住姜汲的手,微微颤抖道:“今年我二十二岁,哥哥,孤独了十四年。”
孤独男孩恨不能直接抱住姜汲,挤出两滴眼泪:“从我妈离开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走进过我的内心。爸爸很好,阿姨也很好,可我不是那个能融入新家庭的我了。我的心里有一片太阳照不到的阴影,啊,真的好孤独,无处倾诉——”
姜汲:“……”
这戏精开始诗朗诵了。
但不知为什么这段话有点耳熟,姜汲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我原以为,”陆星延伤感道,“长大后就会迎来转机,我可以跟喜欢的人结婚生子,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竟然不喜欢女生!”
姜汲听得笑了。
陆星延却低下头,突然趴到他肩上,已经入戏了:“其实我之前骗了你,哥哥。我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的了,只是不敢声张。所以当我得知你是同类的时候,我很惊讶,也很惊喜。”
“惊喜什么?”
“我又可以追上你了。”
“……”
陆星延绕了一大圈,把自己的逻辑圆回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当时我找上你,是因为我孤立无援,以为你可以理解我,虽然你好像并不很理解,但至少——”
他抽泣一声,深情款款:“这十年来,你始终是我的方向标,每当我迷茫,就跟着你走,从没走错过。”
陆星延说完把自己都感动了,想看姜汲的反应,但保持拥抱的姿势,没好意思抬头。
贴这么近,他情不自禁蹭了蹭,鼻尖触到姜汲的皮肤。
突然,他的后脖颈又被掐住,姜汲将他拎起来,面无表情问:“台词从哪抄的?”
“原创好吗?”陆星延差点露馅,“我是说真情流露,真情!”
“……”
姜汲又笑一声,似乎已经不生气了。他带着陆星延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抬手解开自己松垮的领带,重新系上。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优雅,结束也没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条消息。
陆星延用余光偷瞄,没看清。
他怎么不说话?
什么意思,不给点反馈吗?
“哥。”陆星延叫上瘾了,“你消气了?”
不问还好,他一开口,姜汲像被提醒了似的,突然转头看过来。
两人并排而坐,中间有半个身位的距离。姜汲打量的目光宛如某种人体扫描仪,陆星延被扫得很紧张,不自觉坐正:“你看什么?”
姜汲抿紧嘴唇。
陆星延察觉他细微的动作,眼皮一跳。
刚才接吻像胡闹一样,突然开始,突然结束,来不及细品其中滋味。虽然也没什么好品的,陆星延在心里说。
但,它现在来后劲了。
——姜汲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不可侵犯。
亲上去的瞬间,姜汲的眼睛微微张大,近在咫尺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刹那惊慌,没防备的双唇开启,他触到了深藏的舌尖。
姜汲是热的,软的。像藏在坚硬蚌壳里的肉,可以被他一口咬碎。
陆星延莫名受到鼓舞,仿佛成功挑战某种权威,发现了姜汲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姜汲仍是那个姜汲。
陆星延迷迷糊糊,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又凑了上去。
姜汲还在盯着他看,他就莫名黏起人来,往人家身上贴,“哥,你说话啊。”
“你想听什么?”
姜汲没拒绝他的接近,也没回应,任他的两只狗爪子扒上自己的肩,眼里依然饱含审视,仿佛要将他刚才那番长篇大论解析清楚,将他彻底看穿。
陆星延心虚,又有些得意。
——姜汲被他骗了。
还以为会有多难呢,很简单啊。
原来这就是玩弄人心的滋味,他果然有当渣男的天赋。
陆星延旗开得胜,心脏怦怦跳,压低声音说:“我讲了那么多,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有。”姜汲说,“我在想,你讲的那些胡话,跟你突然性骚扰我有什么关系。”
陆星延:“……”
姜汲拍开他的狗爪子:“你很想当我的弟弟?在你眼里,兄弟是可以随便接吻的关系吗?——别拿证明自己不恐同的鬼话唬我。”
陆星延语塞,半晌道:“别的兄弟不能,可我们又没血缘关系。”
“这是重点吗?”
“……”
不是。
重点是,他为什么想亲哥哥。
姜汲要的是这个答案,陆星延明白。并且也明白,他应该趁机坦承动机,讲一句“因为我喜欢你”的谎话,顺势展开追求。
这不就是他的计划吗?
但面对姜汲洞察人心的冰冷双眼,陆星延喉咙干涩,难以启齿。
好吧,当渣男还是挺难的。
“我喜欢你。”陆星延深深低下头,蚊子似的嗡了一声。
姜汲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星延尴尬透顶,又嗡一声,“我喜欢你。”
姜汲隐约听清了音节,不太确定:“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性骚扰你!”陆星延恼羞成怒胡言乱语,“现在你听清了吧!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听见了吗?!”
姜汲沉默两秒:“你再大声点,全公司都听见了。”
陆星延:“……”
难,太难了。
原来渣男是个高精尖技术工种,一般人做不了。
陆星延说完就觉得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但说都说了,他开始破罐子破摔:“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追你。姜汲,你等着吧!”
“……”姜汲脑袋嗡嗡地响,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追求者。
此人仿佛上古妖魔,封印大开,一身冲天的妖气已然压不住。
他跟姜汲对视几秒,冷着一张自以为很酷的脸,将进门时摘下的墨镜重新扣回鼻梁,潇洒地站起身,傲然道:“今天就聊到这吧,我走了,回家等你。”
然后,陆星延迈着桀骜不驯的步伐,险些撞上玻璃门,同手同脚地落荒而逃。
第7章
有的人走了,但他的余音还在。
一方小小会客室,仿佛有一万只蚊子,姜汲耳边“嗡嗡”声不绝,是陆星延绕着他飞来飞去: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真的吗?
姜汲不信。
姜汲不是没想过,这些年陆星延为什么总缠着他。
一开始可能是因为讨厌,故意找碴,后来显然不是了。真正讨厌一个人是希望他消失,而非三天两头找理由黏着对方。
姜汲觉得,陆星延有点崇拜他,一种弟弟对哥哥的仰慕心态,想跟他打好关系。
但他们从相识起就像一对冤家,以见面就吵的模式相处多年,陆星延不好意思低头,所以拐弯抹角,没事找事。
但以前那些“事”勉强可以理解为恶作剧,幼稚弟弟用拙劣手段引起他的关注。
现在把告白也当恶作剧,就太没分寸了。
姜汲懒得搭理他。
以不变应万变是整治陆星延最好的办法。
当天下午,姜汲照常工作。
最近他有一个重点项目在忙。创业三年多,虽然公司发展迅速,但仍算新手期,姜汲几乎事事亲力亲为,经常加班。
忙到五点钟左右,他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李凌:“几点下班?晚上请你吃饭。”
姜汲停顿了下,熟练地拒绝:“至少还要两小时,你吃吧,改天再约。”
他刚回复,李凌就发来条语音,唉声叹气:“姜汲,天天都说‘改天’,你打算把我改到哪天?”
“……”
语气亲近,不掩暧昧,姜汲皱起眉,心说跟李凌这种“有分寸”的老油条一比,陆星延的没分寸简直可爱。
——姜汲是去年年初认识李凌的。
没什么特别,李凌是他的投资人之一,准确地说,是投资人的儿子。
当时姜汲还处于需要拉投资的阶段,社交频繁,经常应酬,偶尔会在酒桌上被人暗示,凭他这张脸,可以走捷径。
“如果你愿意,来联系我”,这样的明示都听过不知多少回,对方年龄各异,男女都有,弄得姜汲心力交瘁。
李凌的父亲李鸿德是其中比较正派的一个,没那些弯弯绕绕,只看他有没有能力,能否创造回报。
姜汲花了番力气取得对方信任,拿到一大笔投资,合作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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