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尘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眉头一皱:“你是说……”
“没错。”
白毓微笑着,一字一句道:“预言残卷。”
*
天色渐暗,幽华宫的门仍旧敞着,却迟迟不见小青鸟回来。
秦朔心中隐隐不安,觉得事情没有自己预想得那么简单,他在窗边守候许久,才终于等到那只熟悉的鸟影。
小青鸟停在他的手背,没有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只是歪头看着他。
“怎么现在才回来?”秦朔见它没事,算是松了口气,习惯性揉了揉脑袋:“还以为你被他们发现了。”
小青鸟眨了眨眼,往手心拱了拱,叽了一声。
一个时辰前,小青鸟用灵识传来的画面中断,秦朔只看到两人离去的背影,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莫鄞就要来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朔的灵觉感应到廊上的脚步,便放飞了小青鸟,让它回峰顶休息,那里适合静养灵识。
他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小青鸟不能及时带回消息,便由莫鄞亲自打探,蛇族最擅长隐蔽气息,就算遇上那两人,也能全身而退。
脚步从殿外进来,莫鄞的声音紧随其后,只是听起来有些犹豫。
“君后,领域出了点状况。”
秦朔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想知道状况有多严重:“他们杀到峰顶来了?”
“不……”莫鄞神情古怪,似乎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正相反,他们是越过看守的妖族,走到峰顶来的。我明明记得有妖族向我汇报,说二层领域伤亡惨重,遍地都是尸首,可我亲自去探,却发现那里的血迹全部消失了,没有一个妖族伤亡。”
“怎么可能?”
秦朔在此之前还透过小青鸟的灵识看到满地的血污,他不相信自己会看错,慢慢攥紧手心,觉得这事处处透着诡异。
按照最初的计划,宋晚尘就算杀到这里,也该受了重伤,只需同他周旋几日,便能哄出玄光剑的下落。到时下手容易,回到师门也有应对的说辞,是宋晚尘残杀妖族,才引来昆仑的报复,葬身于此。
如果昆仑没有伤亡,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全都白费了吗?
“还有比这更奇怪的。”莫鄞拧紧眉头:“昆仑所有妖族,见到他们就像见到同族一般,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竟然就这样放任他们离开领域……”
话音未落,殿外再次响起错落的脚步,与之一同到来的,是脑海里久违的传音。
「师兄,久等了。」
第141章 怒意
“他是谁?”
剑刃出鞘的声音比脚步更早一步回荡在殿内, 宋晚尘一眼看到护在秦朔身前的蛇妖,四目相对之间, 空气蔓延着浓重的敌意。
白毓的目光停留在门口毫无反应的宫仆身上,微微一笑,随即走进殿内。
“君后……”莫鄞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两人,下意识挡住秦朔,蛇尾悄无声息护住他的身体,警惕道:“情况不对, 你先回避。”
这话却间接撬动宋晚尘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光是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就恨不得斩断那只蛇妖的手,再看这状似亲昵的举止,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秦朔身边总会出现让他不能安心的人,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偏偏要在他打算服软的时候。
残存的愧意被妒火烧尽,他攥紧手中不住震动的灵剑,只想把眼前看到地问个清楚明白:“我和你说话, 你听不见吗, 我问你,他是谁?”
秦朔抓住莫鄞的手腕,强作镇定地看着宋晚尘,探到对方的境界临近突破, 之前的旧伤也消失不见,已回到最初的全盛时期。
虽不知这变故是怎么发生的, 但他心里清楚,宋晚尘或白毓,其中一个定然留有后手, 不能在这时轻举妄动。
“信里不是说得很明白吗,我现在的位子,需要人在旁辅佐,他是一个,临风是一个。”
“临风已经死了。”宋晚尘紧盯着秦朔身边的蛇妖,剑刃的嗡鸣愈来愈响,“你也该履行承诺,跟我回去。”
殿内气氛冷到极致,四人的站位不断变化,宋晚尘往前逼近,莫鄞再次护住秦朔,妖气于瞬间迸发而出,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条蛇影,带着嘶嘶声,朝前方的身影扑去。
“说到承诺。”
秦朔的话打断蛇影的进攻,他用眼神示意莫鄞停手,而后对宋晚尘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没必要让他们见证吧。”
言外之意,是要私下谈。
莫鄞却满眼担忧,死活不肯放手:“君后……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应对他。”
“少在这惺惺作态。”宋晚尘冷道:“我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他身边一条能用的狗。”
“你说什么?”
竖瞳收缩的刹那,妖气蔓延整个大殿,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强烈的波动。
白毓隐去自身气息,余光注意到边上的王座,在他们对峙之时向其走去。
“莫鄞。”秦朔及时拦住莫鄞,知道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伤到全盛时期的宋晚尘,低声劝道:“出去,我有分寸,你如果想我好好的,现在就离开昆仑。”
莫鄞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抓着他的手紧了又紧:“君后,你要我走?”
秦朔见宋晚尘脸色有所好转,不想再耽误时间,刻意甩开莫鄞的手,一字一句道:“我说了让你走,你连话都听不明白,我还留你在身边做什么?”
“君后……”
莫鄞眼神有些许失落,蛇尾缠了一圈又一圈,无论如何都不愿就此离开,可就在他还想竭力争取时,脑海却陡然响起一声传音。
「听话,去青丘。」
秦朔非常清楚自己现下的处境,昆仑妖族不知着了什么道,除莫鄞以外,全当宋晚尘和白毓是透明人,按原来的计划是不行了,必须找到新的破解之法。
「临风不在,青丘需要新的掌舵人,你去帮那只狐狸,帮他拿到王位,再把他带回昆仑。」
凭莫鄞一个人是不够的,加上连昭,或许还有胜算。
宋晚尘的脚步在靠近,他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了:“说够了没有,还不能走人吗?”
莫鄞终于看懂秦朔的眼神,指尖微动,想伸手,却无法在这时靠近,只能低头应道:“知道了,我不会再来烦君后了。”
他的位置被宋晚尘取而代之,擦肩而过的瞬间,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句:“早这样不就好了,我还能因此饶你一命。”
鳞片划过地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莫鄞掐紧手心,继续往前,直至身影消失,都没有再回头。
“他都走了,你还在看什么?”
宋晚尘掐住秦朔的手腕,紧得几乎要勒进皮肉里,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些许安全,确认对方不会再离开自己。
手腕的疼痛让秦朔一再咬牙,他想抽开,但宋晚尘的力气实在太大,甚至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声响。
他必须冷静,也必须拖到莫鄞把人带回来,否则,之前谋划的一切,都将付之一炬。
“先放手……”秦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试图和宋晚尘沟通:“我若是想跑,何必写信让你过来。”
宋晚尘的手松了松,却仍旧抓着,他的目光盯在秦朔身上,不曾移开一刻:“我有点怀疑,你是真的想给我写信,还是借我的手杀人?”
秦朔想往后退,却被他揽住腰身,如检查般嗅着脖颈的气息,“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如果让我知道你和那只蛇妖有奸情,你走到今日都是靠出卖身体,我一定会杀了你……”
话尾的三个字被刻意加重语气,宋晚尘再次攥紧他的手腕,明明知道那日大婚过后会发生什么,却还是对事实抱有一丝希望:“你告诉我,你根本不喜欢那个所谓的魔尊对吗,是他强迫你,是他逼你成的婚,你会写信给我,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你想和我重归于好,对不对?”
啪的一声。
花瓶碎裂的响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纠缠,只见王座边上的白毓歉意地笑了笑:“师兄,实在对不住,一时没拿稳,这就替你收拾。”
说着,他边收拾地上的瓷片,边不动声色地将手心的东西放入袖间。
宋晚尘注意到白毓的存在,难掩厌恶之色:“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只是想提醒。”白毓捡完最后一块瓷片,抬头看过去,脸上仍挂着笑意:“你不是说要带师兄走吗?”
宋晚尘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抓紧秦朔的手,有拖拽之意:“跟我回长绝,我会说服内阁长老,让他们同意你留在长绝,至于之前的事……就当抵消你前世的那一剑,我不再计较了。”
“你不计较……”
秦朔真觉这话十分可笑,只是碍于现状不能发作,一把扯开他的手,忍到极致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那么讽刺:“要我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吗?”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宋晚尘有一瞬不安,但很快又被心中的念想强压下来,他知道秦朔只是生气,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耐心哄哄便好:“从前的事,你我都有过错,旧债已然抵消,就不必言说了。”
说完,他拦住秦朔的去路,语气分外执着:“只要你和我回长绝,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绝不会有人因为昆仑的事迁怒于你。”
秦朔的手腕被宋晚尘攥的死紧,他看出对方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单方面替自己做决定,现在翻脸的风险太大,况且白毓还在边上。
白毓的心思,比宋晚尘更难揣测。
控制秘蛊的盒子不在身边,秦朔没把握以一敌二,他看了眼宋晚尘,突然开口:“我想跟你谈谈,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如今的情况,应对一个人,总比应对两个人容易。
宋晚尘转头看向白毓,心中早有逐客之意,伸手的瞬间,指尖的银丝分裂成千丝万缕,带着浓重的灵压向其袭来。
“回去。”
只听轰的一声响起,殿门应声关上,守在外边的宫仆仍然没有反应,仿佛陷入静止。
白毓被震出殿外,从地上狼狈起身,发现手腕已接近透明,风雪渐大,却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身上。
他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夕阳西落,忽然笑了:“此一时,彼一时。”
回归本体之前,白毓低下头,从袖间取出那颗魔丹,放在掌心摩挲,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徒留原地被风淹没的话语。
“总有一日……”
第142章 得失
烛火亮起, 殿内的两道身影被映在墙上,却是一个在进, 一个在退。
宋晚尘将剑放在桌边,又解下身上的外衫,他等这一日等了太久,耐心快被消磨殆尽了,只是怕秦朔生气,才忍到现在。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而已, 秦朔却一退再退,不肯让他接近,难免让人恼怒。
“还生我的气吗?”
宋晚尘知道自己不该在这节骨眼动怒,可看到秦朔始终和自己保持距离的模样, 他实在难以忍受,干脆一把将人抵在墙上,半强迫半哄道:“好了,我已经让他走了,有什么不满, 现在说出来, 等你消了气,我再带你回长绝……”
“怎么回?”秦朔直视着他:“你要我顶着偷盗灵器的名声回去,还是顶着叛入魔道的罪名回去?”
这语气的变化让宋晚尘微微一怔,许是想起什么, 抓着秦朔的手再度收紧:“那些事……我自会为你辩驳,偷盗灵器之罪, 还有分说的余地,至于叛入魔道,我知道, 你不是有意如此,只是因为失去内丹……”
不等他说完,秦朔便嗤笑出声,慢慢靠近耳侧,轻声问道:“那么上尊还记得,我的内丹因何而失吗?”
烛火被风吹灭,彼此的心跳都在黑暗里变得格外明显,宋晚尘自知这话何意,呼吸愈发沉重:“过去的事,不提了。”
“你说不提,那就不提吧。”秦朔用力抽开他的手,声音冷淡地说:“反正你我现在,也不是能坦诚相见的关系。”
“什么意思?”
宋晚尘见他态度有别从前,才压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来:“你要跟我划清界限?”
“凭我前世对你做的事,凭你今生对我做的事,你以为,我们还能重归于好吗?”
“为何不能,明明从前不管我做错什么事,只要肯认错,你都会原谅我,我知道这次是对你做得过分了些,但那也是……”话音停顿的刹那,宋晚尘似是想到什么,不愿继续往下说,只是按住秦朔的肩膀,郑重道:“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已想通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欠你的,日后我会好好弥补。”
“弥补什么,弥补我从修仙之人沦落成凡人的痛苦,还是弥补我那段目不能视,被人极尽羞辱的日子?”
秦朔话说得平静,却让宋晚尘心颤了一下,试探着摸向他的脸:“你的眼睛,是谁治好的?”
“与你无关。”秦朔刻意拉开距离,不想再同他说这些往日仇怨:“宋晚尘,实话和你说吧,我是不会和你离开昆仑的。”
昆仑以外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除非拿玄光剑回无情宗救师尊,否则,就算能平安回去,也洗刷不了之前被强安在身上的罪名。
那样的话,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宋晚尘不解:“你是忌惮昆仑的妖族,还是顾忌修仙界对你的看法,那些都不重要,我会替你解释,是魔族胁迫你来的昆仑,之前的事也是误会,即便他们不信,也是他们的事,你不必在乎旁人的看法。”
“我可以不在乎,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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