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澜点了点头,他的眉眼间微不可察的露出些审视,忽然低头,凑到林砚的面前,小声含笑道:
“哥,原来不是错觉啊。我本来还不敢确定,原来卢卡斯也觉得你变了很多。”
林砚不习惯别人靠他太近,他后退一步,平静的看向沐澜,声调没有起伏道:“哦,人都是会变的。”
沐澜不可置否的笑了声。
他直起身,拉开和林砚的距离,绿幽幽的眼睛逼视着林砚,林砚平静的看着沐澜。
分针一圈圈的转着,气氛凝滞又焦灼。
沐澜凑上前,弯了弯眼睛,像是贴在林砚的耳边说话,声音轻又柔:“哥,别让我找到你露出的马脚。”
他须臾间退后,弯着的绿油油的眼睛,像是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黏腻:“晚安,明天见。”
林砚的视线不再被屏蔽。
斜对角方向,卢卡斯端着打发好的奶油,他靠在墙壁上,震惊又嫌恶的看着沐澜离开的背影,又恶心的瞥了眼林砚,不小心看到林砚裸露在外的锁骨,他翻了个白眼,逃也似的退进了厨房。
林砚莫名的看了眼卢卡斯。
他关上了门,试着给刚才看好的工作岗位发了消息,等林砚浑浑噩噩的睡下时,还没收到回覆。
早上六点半的生物钟及时叫醒了林砚。
客厅内空荡荡的,林砚扒拉着冰箱内的食材,简单的煎了几个鸡蛋,又滚入凉水。
晨光透过窗户笼在林砚的面颊上,驱散了些冷意,他垂着眼睛,过长的黑发缀着,平静又温和,静谧的像是幅美人画。
沸水冒着泡,水蒸气争前恐后的凝在林砚的面颊上,像是浮了层透明的薄膜,林砚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伸手下面条。
卢卡斯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审视着林砚,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林砚的动作,林砚将面盛进碗里,才掀开眼皮,扫了眼卢卡斯,冷淡道:“喊艾普利起来吃饭。”
卢卡斯靠在门旁,古怪的盯着林砚看:“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养父还在时,
他们在维那木也是富裕人家,原主和卢卡斯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怎么可能会做饭?
林砚没搭理卢卡斯。
卢卡斯悻悻的揉了揉鼻子,敲着艾普利的门,放声喊着:“小鬼,快起来吃饭!”
艾普利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卢卡斯扫了眼桌子旁安静吃饭的林砚,他翻了个白眼,熟练的开门,下楼梯,绕到一楼打开铁锁,卷起帘子,开始正式营业。
等卢卡斯整理完一切用具,
他害怕艾普利睡懒觉,又跑上楼梯,刚好撞上林砚下楼的身影。
声控灯罢了工,要亮不亮的闪烁着。
狭路相逢,两人像是个陌生人一样侧身而过。
灯泡“砰”了声,亮如白昼。
林砚抬头看了楼道一眼,光影从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移到修长的脖颈,像是天鹅引颈受戮,透白到晃眼。
林砚的视网膜被耀眼的光芒刺得不仅闭了闭眼睛,他淡声开口:“修一下灯,小孩子不容易走。”
卢卡斯倏然被惊醒,他见鬼似的移开几步,几乎是跳着上了楼,即将开门时,鬼使神差下,卢卡斯回首看了一眼。
林砚走过了拐角。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白瘦而修长,隐约可见的青筋被漆黑的袖口遮住。
声控灯“砰”得一声,彻底耗尽气力。
周遭霎时陷入黑暗,卢卡斯蓦然回首,他迅速开锁进门。
艾普利老实的坐在座位上吃饭,瞧见卢卡斯进屋的身影,连忙哒哒的走进厨房,抱着碗筷放在桌面上,亮晶晶的看着卢卡斯:
“哥哥,阿砚哥哥做饭做得好好吃,你尝一尝。”
鸡蛋、青菜、面条。
清汤寡水的汤碗里倒映出卢卡斯滑稽的脸,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鸡蛋上的笑脸,揉了揉头发,暗骂一声。
见鬼。
第23章 葡萄
不同于奥罗拉总是阴森森的氛围,维那木的阳光和煦,生活节奏很慢,刚下过一场新雨,晨起雾气浓重,惨败的花枝打落在地,连鹅卵石两旁的泥土似乎都散发著浅淡的花香。
林砚从雾气里走出,发尾上沾了潮意,鸦羽般的浓黑,他垂着眼睛,眼皮微微泛红,听见人声时,掀开眼皮,眼尾氤氲出浅淡的红痕。
“你确定,你是来应聘采摘工?”
位于什尔山脉下的葡萄园是富商们的私产,也是富商们的主要经济来源。维那木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酿造出的葡萄酒在联邦更是一流。机器采摘虽省时省钱,但上流社会总是更青睐于人工采摘。
大部分工作都要求成年和学历。
采摘工只要求身高体重年龄,虽费时又费力,但好歹不要求成年和学历,还能获得一天三百币的薪水。日结工资,随时能离开。
管理员翘着二郎腿,上下打量着林砚,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吊儿郎当道:“急需用钱的话,你不如去伊甸园。”
后战争时期,所波及的城镇大多都被毁之一旦,维那木上个世纪的建筑却保存完好无损。贵族们总是恋旧的。涉黑的切斯家族捕获到了商机,在维那木建造了地下城,地下城明面连接着酒吧和赌场,背地却是一道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链条。
只有和贵族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某些富商知道这些事情,普通人却并不知晓维那木入夜后的危险程度。
原主的记忆是呈碎片状的。
林砚并不清楚原主是否知晓伊甸园,他堪称礼貌的听完管理员的话。
管理员看着他那张脸,有些可惜的“啧”了声,就听见林砚冷静的问:“那我能应聘采摘工吗?”
白费半天口舌的管理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砚。林砚蹙了蹙眉,转身准备离开时。管理员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喊住林砚,他站起身时,自上而下的审视着林砚,走动之间,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偷吃葡萄的雀鸟惊得振翅高飞:
“唉——,走这么快干什么,没说不让你入职啊。”
管理员看着林砚那张脸,刻在基因里商人的本能让他笑弯了眼睛,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天四百币,不用你干活。”
。
葡萄酒庄采集场分为两个不同的版块。
后区不对外开放,采集工都是不超过二十三岁的年轻姑娘和小夥子,每天只需采够一定量葡萄,就能获得三百币。前区对外开放,入场者需缴纳一定量的钱财,采摘下来未超过一定重量的葡萄可带走也可换取一瓶葡萄酒。
林砚是新上任的前区监工。
管理员特意收拾了把躺椅。
林砚被要求坐在躺椅上面,左手边是管理员寻过来的看起来就很有哲理的《十四行诗》,右手边是一碗晶莹剔透的葡萄,头顶是架起来的遮天蔽日的葡萄藤,阳光倾泻下来的光芒勾勒出他的眉眼,他安静的坐在原处,低垂着睫毛,放空思绪。
来来往往的游客偷吃着葡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不远处漂亮的监工,见监工一言未发,连忙挑选出几串又大又圆的葡萄塞进小孩的帽子。
帽子一合,就不用额外掏钱了。
林砚无事可干,他翻了翻手边的书。
书可能是好书,但不符合他的口味,目前又无事可干,林砚只好逐字的看过去,就当是陶冶情操。
欣赏美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夕阳渐渐下沉,游客却越来越多。
本来说说笑笑的一群小朋友突然争执起来,一声哭闹声响起,各个都敞开了嗓子哭闹,更有个子小的小朋友被推搡着推出包围圈。
林砚下意识抓住小朋友的帽子,避免了小朋友摔倒的下场。
可帽子的葡萄掉落一地。
被抓住的小朋友吓了一跳,一时停止了哭嚎,眼眶含泪的看了看泥土地上的葡萄,又眨巴着眼睛看着冷脸的林砚。
林砚冷着一张脸和小朋友对视。
感受不到关怀的小朋友嘴一撇,即将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哭嚎比赛。林砚及时将碗里的葡萄塞进小朋友的嘴里,小朋友茫然的张了张嘴巴,葡萄再次滑落在地,她撇了撇嘴,又要开启哭泣。
林砚只好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监工实在太凶,
哭闹争执的小朋友们一时被震慑住,睁着不同瞳色的眼睛望向林砚。
林砚拿着碗,
给在场的小朋友一人分发一个葡萄。
小朋友们新奇的望向林砚,开始比起了手中的葡萄大小。幸好管理员为了彰显葡萄酒庄葡萄藤上结出的葡萄品质,林砚碗中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
小朋友们这才满意的止住了哭泣。
好在游客们还是没忘记自家的孩子的。
林砚看着最后一个小朋友被领走。
林砚这才重新看向躺椅上的书。
实在是枯燥。
林砚只好开始发呆。
等橘黄色的夕阳彻底笼罩在维那木的高空,林砚瓷白的侧脸上也晕着昏黄的光芒,肩背腰身线条清晰明显,像是只存在于旧世纪老相机里的美人相。
爬在葡萄藤上的花红蛇扭曲着身体,蛇尾勾缠住藤蔓,倒三角的蛇头吐 出猩红舌信,“丝丝”的对准林砚的侧脸。
林砚坐了一天,困倦的抬起眼皮,条件反射的抓住花蛇的七寸。
他垂下眼皮,看向这条小蛇。
有人轻嘶了一声。
温润的声音破坏了整个场景,林砚余光瞥到那人黑发垂落,脊背微弯,伸手扶住了个小朋友:“慢些走,不要摔倒了。”
小朋友呆愣的点了点头。
沐澜直起身,弯着绿油油的眼睛。小朋友无意识将手中的葡萄背后,几步跑到家长身边,家长奇怪的戳了戳小朋友的脑壳,笑着对沐澜道谢。
最后一个游客也将要离开前区葡萄园。
周遭安静,零星的脚步声伴随着隐隐问询的声音“摔倒了吗”、“不给哥哥送葡萄了吗”、“怎么不给另一个哥哥说谢谢”。
林砚放走了花蛇。
可花蛇依旧吐著信子,幽幽的看向林砚。
林砚没有搭理花蛇,他收拾完东西便准备领取金钱离开,迎面便碰上笑着的沐澜,他不耐的往后看了一眼。
游客已经彻底走完了。
后面只有一条虎视眈眈的小花蛇。
轻而柔的声音扫视着林砚的耳廓,像是压低的、亲密的耳语。
“哥,好久不见。”
“明天,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沐澜话音刚落,
强劲的拳风直冲沐澜的面门,沐澜瞳孔骤缩,条件反射的偏头时,膝盖被人重重踹了脚,疼痛让他下意识的跪地时。
林砚却掐/住了他的脖颈。
为了更好的充当吉祥物监工并且给小朋友摘葡萄,林砚戴了双黑色皮质手套,修长细白的指骨严丝合缝的撑成了手套。
林砚不耐的垂下目光,冷冷的看向沐澜: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喉管被掐住,呼吸被人掠夺。
沐澜的脖颈上突显出细长的青筋,呼吸不畅的缘故让他的整张脸都晕出了红意,他双手下意识的挣扎,却无法发力,只能不停的喘息着。
夕阳越发下沉,周遭没了光线,变得黑沉压抑。
沐澜那双绿油油的眼眸却在黑夜里显得越发明亮璀璨,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林砚冷淡的侧脸看。
林砚适当的放缓力气。
沐澜缓了口气,笑着喘息道:“啊,哥……你…说什么…了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沐澜话音未落,
强大的箝制力让他吐不出话语。
林砚加大力度,侧脸线条冷淡又淩厉:
“我让你,滚出我的视线。”
沐澜边笑边喘息,盯着林砚看。
林砚冷然的同他对视,他放缓又加大手中的力气,垂下眼睛,声调毫无起伏:
“是你救的吗?”
沐澜无意识一怔。
林砚漆黑的眼睛直视着他,突然松开对沐澜的箝制。
沐澜的双膝砸落在地。
他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不断的捶打着胸廓,拚命的大口呼吸。
林砚平静的看着沐澜的表演。
沐澜边咳边笑,拚命仰视着林砚,绿油油的视线似乎要将林砚剥皮抽筋,看清内里的本质,声音幽幽:
“哥,你真的是林砚吗?”
林砚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平静的褪下黑色皮质手套,皮肤捂了一天,好像更白了,莹润细白的尾指勾缠住一截指套,带了些涩。情的意味。
沐澜微怔,不自主的滚了下喉结。
手上的禁锢消失,林砚顿感浑身轻松,他抬手扯了扯衣领,冷淡的瞥了沐澜一眼,抬步离开。
沐澜微不可察的仰首。
林砚没再管沐澜。
他就是随口一说,但看沐澜的反应,原主好像真的不是沐澜救的。那他脑海里那本原书原主角受的出场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
周遭突然没了声响。
沐澜盯着林砚的背影,他突然开口,面上笑意越发加重,声音又轻又柔:
“哥,我好爱你啊,我根本离不开你。”
回应他的是,头皮被抓紧的刺痛感。
林砚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澜,平静的说道:
“你别总是恶心我。”
“现在可一个人都没有,我顺手就能把你抛尸荒野。”
。
淡奶油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阁楼。
艾普利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咬着无糖蛋糕,担忧的望向街道。
卢卡斯下楼时,直接被气笑,他戳了戳艾普利的脑壳:
“小鬼,你不上去吃饭,蹲在这里干什么?”
艾普利捧着脸,忧愁的看向卢卡斯:“阿砚哥哥还没回来呢。”
卢卡斯拧眉道:“他是大人,你是小孩,你管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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