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莫瑞斯猛地回过神来。
他关掉光脑后,缓了几秒才应:“进来。”
自从达蒙尼兹变傻了以后,莫瑞斯的房间门就再也没锁过。
门被推开,露出了门后的半个脑袋:“雄主......”
莫瑞斯好脾气地问:“怎么了?”
达蒙尼兹立刻就松开抓着门边的手,几步跑到床边跪坐着,把脑袋往莫瑞斯的身上拱:“我睡不着。”
莫瑞斯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深更半夜。
这个时间点正常的雄虫早就睡得昏天黑地了,雌虫本不需要那么多休息的时间,夜里不睡也完全可以,但奈何达蒙尼兹只有幼崽心智,平常睡眠时间比莫瑞斯的还长。
莫瑞斯揉了揉达蒙尼兹那头乱糟糟的黑发,手指尖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看着面前眯着眼睛、对他毫无防备的雌虫,莫瑞斯忽然就心里一动。
他脱口而出:“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达蒙尼兹瞬间弹坐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莫瑞斯。
莫瑞斯看对方反应这么大就准备改口,谁知道达蒙尼兹却欢呼了一声,直直就朝他扑了过来。
雌虫很重,非常重,莫瑞斯被压得直接陷进了柔软的床垫里,好半天才艰难出声:“快起来。”
以往他这么说达蒙尼兹早就让开了,可这会儿,雌虫只是埋在他颈窝里用力地摇摇头:“不要!”
莫瑞斯也没办法了,这么重的一个大块头他实在推不开,只能艰难地挪动身体换了下姿势,不再说话。
他不出声,原本压在他身上的雌虫就呆不住了。
雌虫撑起些身体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睛眨啊眨。
莫瑞斯看得好笑,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我没生气,睡吧。”
达蒙尼兹夸张地呼出口气,放松地往旁边移了移,确定自己没压到莫瑞斯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对方:“雄主,你再摸摸我好不好?”
晚上,卧室,大床。
此情此景下,雌虫说出这种话完全就是明示,是种在特殊期之外绝对听不到的可爱邀请。
但莫瑞斯知道达蒙尼兹只是小幼崽在撒娇。
他翻了个身,手绕过对方宽阔的脊背,轻轻放在了达蒙尼兹的后脑上、一下下轻轻抚着。
在这有一下没一下的温柔触碰中,达蒙尼兹眼睛一点点闭上,很快呼吸也变得绵长。
雌虫大多都冷硬寡言,好像不管受到什么对待都不会有多余的表情,活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达蒙尼兹曾经也是这样,哪怕被羞辱、被惩处,也只是抿着唇垂着眼眸,默不作声地承受下来,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可现在,达蒙尼兹却缩在他的怀里,一脸恬静地睡着。
莫瑞斯忽然就想,如果达蒙尼兹恢复正常了,会不会还能这样依靠着他、信任着他?
思及曾经他们前世的相处,莫瑞斯扯了下嘴角。
绝对不可能的。
林·安说,雌虫杀死雄虫,或许是出自仇恨,也或许是出自疯狂的爱。
莫瑞斯一开始还搞不明白,可渐渐地他就想清楚了。
——达蒙尼兹不可能爱他。
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达蒙尼兹变傻了,却对温柔的雄主展颜欢笑、亲近撒娇......一旦他有时候忘记戴上温柔的面具,达蒙尼兹就会立刻躲开。
达蒙尼兹喜欢的,一定是只温柔又优秀的雄虫吧,就像林·安那样。
前世的时候,因为主脑匹配,达蒙尼兹此生再也不会有机会去和他心爱的雄虫在一起了,于是才想方设法地不让雄主再娶,只为了让雄主必需依附他而活。
这是种报复,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爱的独占欲。
莫瑞斯关掉了屋内的所有灯光。
他还是睡不着,但起码这样,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
夏日午后,还沾着湿气的屋后花园里,两只同样漂亮优雅的雄虫在白色大理石的凉亭里享用着下午茶。
黑发的雄虫朝莫瑞斯挤了挤眼睛,语气有些调皮:“莫瑞斯,今天的你,特别可爱。”
莫瑞斯一愣,而后顺着林·安示意的方向往头上摸了摸,在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后有些疑惑地往下摘。
是只皮粉色的小发卡。
莫瑞斯无奈叹气:“肯定是达蒙尼兹弄的,他最近老折腾我的头发。”
他神色温柔,看不出一点曾经张狂骄纵的影子。
这一世的达蒙尼兹变傻后就和他非常亲近,后面每次粘过来的时候都会往他颈窝拱、把长长了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有时候又会悄悄靠过来、轻轻地拿指尖摸他的发梢。
莫瑞斯想着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就直接让达蒙尼兹替他绑头发算了,反正他自己绑不好,达蒙尼兹这么喜欢的话就给他玩。
两只雄虫刚说着头发的事,远处就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哭声。
“叔叔!他扯我的头发!”
林·安叹了口气,认命地回身把那只朝他跑来的小幼崽抱进怀里:“好吧,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三头身比例的小幼崽抱住林·安的脖子就开始告状,说自己的弟弟追着他跑、还一个劲地拽他的头发,越说越气愤,那小嗓门震得莫瑞斯的耳膜嗡嗡响。
这只小雄虫是另一家住户的幼崽,如今六岁了,正是闹腾的年纪。
因为林·安的缘故,这么多年过去,雄虫们多多少少做出了些改变,总的来说,雄虫和雌虫的关系比曾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就比如这两只小幼崽,就是因为其雄父和雌父们一起去度蜜月了,所以才拜托林·安帮忙照顾几天。
林·安和怀里的小虫崽一来一去地说着话,莫瑞斯在一旁看得有趣,也没出声打断。
林·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朝自己的好友笑笑:“那我先去管管这两个小家伙?”
莫瑞斯比了个“请便”的手势,顺带拿了块黄油曲奇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边咀嚼着曲奇,边远远看着远处草坪上的三个身影,忽然觉得自己能认识林·安、并和对方成了朋友真是件神奇的事。
从很多年前开始,林·安就是星网上热度不下的话题中心,光是讨论他什么时候会娶第二只雌虫的帖子就盖了几百万楼。
但这只全星系独一无二的雄虫自始至终都没违背他当初的所说的话,不管外界有什么威胁或诱惑,他都没有再娶。
他就那一句话:“只要我的雌君不背叛我,我就永远都只有他一个。”
林·安确实做到了。
可让莫瑞斯觉得奇怪的是,上辈子他记得林·安和其雌君孕育了三只小虫崽,算算时间的话,现在早就过了虫蛋诞生的时间点,可却一直没有关于此事的消息。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时间还早,但莫瑞斯估摸着林·安的雌君也快回来了,他不想打扰这对伴侣时隔半月的相处,只喝完杯子里的茶后就提前离开。
莫瑞斯今天是趁达蒙尼兹午睡时到的花园,本来他只是想透透气,可恰好捡到了一只从半空掉下来的毛绒飞行玩具,一回头,就看见好友林·安抱着只小虫崽。
两人也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聊着聊着就停不下来,但林·安家里还有一只虫崽,他也不能多待,于是两人就干一起回去坐下喝了杯茶。
莫瑞斯正想着一会儿要是达蒙尼兹哭该怎么办,然而当他回到家时,却根本没见到达蒙尼兹的身影。
“达蒙?”莫瑞斯放开声音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莫瑞斯正准备上楼看看,可还没迈出脚步,他都感觉到地板之下传来了一阵非常细微的震动。
这套房屋地板上处处都铺设着厚绒毯,哪怕直接摔上去都不会疼,这点儿震动放在平常莫瑞斯根本不会注意,可偏偏此时他为了找达蒙尼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围的动静上。
莫瑞斯的喉咙不断上下滚动着,他呼吸急促,手脚发凉。
他知道自己或许不该这么做,可他却像是行动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只一步一步往屋内走去。
在一楼角落的那间空房间里,有一道通往地窖的金属门。
莫瑞斯记得当初发现这道门时,达蒙尼兹还很兴奋地表示要下去探险,可下去后没多久就回来了,一脸嫌弃地说下面脏、不好玩。
莫瑞斯也没怀疑,只让对方赶紧去洗澡换衣服,根本也没了下去看看的念头。
后面为了怕达蒙尼兹不小心跑进去被锁住,他还用权限彻底锁死了那个房间。
莫瑞斯时隔许久,再一次打开了那扇门。
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屋外残阳如血,直直罩在地面上的金属门上,晃得人眼睛疼。
这道金属门并不像普通的自控门,不受房屋系统管理,开启关闭都得靠蛮力。
莫瑞斯从不知道自己能拉动那么重的东西,打开后,他只继续顺着那条楼梯往下走。
他刚刚拽那扇门时扯到了关节肌肉,肩膀又胀又疼,可他连去揉一揉的心思都没了。
莫瑞斯看着那一尘不染、视野开阔的地下空间,只觉得心里就像被挖了个洞一样。
不疼,只是有点冷。
第15章
莫瑞斯没有了继续探索的勇气。
他回到了地面上、用酸疼的手臂阖上金属门,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站了好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后,他才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晨曦住宅区安保程序严苛,屋主之外的人没有许可根本就进不来,所以,能去到地下、又弄出巨大震动动静的只有一个人。
——达蒙尼兹。
可这个房间被他用雄虫权限上了锁,只有幼崽心智的达蒙尼兹根本不可能打开。
莫瑞斯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跌跌撞撞地快步朝门口走去,像是丢了魂一样机械地迈动着脚步,直到他看到了熟悉的屋前花园,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怎么跑来了林·安家?
花园一片生机勃勃,白色的房屋中亮起了暖黄的灯光,因为还没有拉上窗帘或者打开隔视模式的原因,屋内的景象就这么映到了莫瑞斯的眼里。
柔和的光线中,两只小幼崽并排坐在高脚椅上,低着头动也不敢动。
在他们面前,穿着军部服装的雌虫站得笔直,似乎是在环抱着手直直盯着两只幼崽。
旁边,黑发的雄虫嘴角挂着笑,神色无奈但很温柔地说着什么。
这是莫瑞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温暖景象。
莫瑞斯几乎是狼狈地后退了几步,他先是走,而后就变成了跑,直到跑得肺部火烧火燎一般才停了下来。
月亮早就爬上了梢头,现在是秋末,夜晚的温度有些凉。
寒凉的空气冲进莫瑞斯的肺里,呛得他想哭。
莫瑞斯撑着自己的膝盖弯腰站了很久,他抹了把脸,再直起身体时脸上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他转过身,一步步往回走。
他从来都无处可去,现在的安身之处,只有那幢属于达蒙尼兹的房屋。
那幢房子是达蒙尼兹安置的,外墙是温暖的米黄色。
在月光的笼罩下,它却显得如此毫无生气,就连屋前的花园都像是亡者身上的腐菌尸斑。
莫瑞斯才刚刚打开门,屋内就传来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只是眨眼的时间而已,他面前就站了个高大的身影。
达蒙尼兹一脸焦急:“雄主,你去哪儿了?我醒来没有找到你,我害怕。”
莫瑞斯抬头,他看着对方,扬起一个笑:“是吗?”
达蒙尼兹愣了一下,又怯怯地弯起身子,朝莫瑞斯伸手:“雄主,你怎么了?”
莫瑞斯往旁边让了一步,于是达蒙尼兹原本要抓他衣角的那只手就抓了个空,只僵硬地顿了半空。
莫瑞斯视若无睹,绕过挡在门口的雌虫,直直就上了楼。
在他身后,达蒙尼兹僵着的手终于在听到关门声后垂了下来。
雌虫直起了背脊,只是一个动作而已,浑身气势就变得截然不同。
他打开左手手掌,立方体状的金属物从他掌心离开,悬浮在半空。
淡红色的光屏跳了出来,上面方方正正的复杂符号排成了一行又一行,达蒙尼兹垂眸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在最后的两个符号上重重摁下。
光屏消失,立方体的金属物质自动扭转起来,很快就改变成了手镯一般的形状,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达蒙尼兹却没有去捡。
他手背青筋暴起,有血不断从他紧握的拳中滴下,染红了他脚边的乳白色地毯。
终于,他往前两步,抬手,用沾血的食指在大门缝隙处自上而下地画着什么。
一道微弱的绿光在门上滑过,血迹前方,本该没有任何显示载体的门扉上却出现了几个数字。
03:00:00。
02:59:59。
在不断减少的数字中,达蒙尼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飞速再生的掌心。
02:30:00。
掉在地上的手环闪烁起了红光。
达蒙尼兹被刺得眨了下眼睛,他终于垂下手臂,拖着脚步向屋内走去。
晨曦是整个首都星各方个面都能排上号的住宅区,环境静谧,夜晚外部哪怕有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吵到屋内的住户。
莫瑞斯靠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只觉得自己累得连手指都懒得动。
他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听见了上锁的房间被轻易打开的咔哒声。
屋内没有开灯,于是那道逆着光的身影就这么再一次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莫瑞斯知道自己本该紧张害怕的,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你是故意的,”他说:“地上那么厚的地毯,要不故意的,怎么可能发出这么响的脚步声。”
不仅是这一次是故意的,他刚刚重生时,达蒙尼兹上楼时也是故意的。
莫瑞斯眨了下眼睛:“达蒙尼兹,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是想看我因恐惧而四处逃窜,还是干脆跪在地上求你饶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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