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夏苦笑,“不是你自作多情,是我自作多情,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要谈异地恋?为什么要因为我爱你而胆战心惊?为什么谈恋爱想见一面都难?为什么连在外面牵手都要遮掩?为什么现在恋爱带来的伤痛和苦恼多过快乐?
贺长夏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是长大了一岁,生活却和从前大相径庭。
如果说人生的不幸是从十八岁夏天父母的离婚开始,那是不是代表,她和陈寻雁的相遇,就是一场错误?
如果这样,那这场感情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陈寻雁毕竟比她大,情绪更稳定些,试图暂停这场对话。这场架什么时候吵都行,在去年吵、在她们面对面的时候吵都行,但不能在这个时候。
“你现在太激动,我们先不要聊了好不好?”
这种吵架太容易给恋爱造成裂痕。
然而贺长夏将她的休战误解成了逃避,“我连跟你吵个架都不行吗?我见不到你,一天也跟你说不上几句话,跟你打电话还要提前问好你几点下班几点到家,你一说有空我就要在图书馆里、宿舍里到处找可以接电话的地方,现在我们两个好不容易都有空,你连吵个架的时间都不愿意分给我吗?”
陈寻雁无法回复。
因为贺长夏说的问题,她暂时都解决不了。
陈寻雁重提起她刚才的要求,“那我这周五来见你好不好?”
但这时的贺长夏已经不想再见了。
她有些心灰意冷,说着故意作对的话,“不见了,五一你也不要来了。”
陈寻雁有些心痛,“长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真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不会在s市留太长时间,最快下半年,下半年我就去你学校那边找工作好不好?”
陈寻雁如今最需要时间,但贺长夏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等待。
半年?她恨不得陈寻雁现在就能出现在她面前,哪怕是吵架,也能让她看见陈寻雁的情绪,也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我不想见你。”贺长夏说。“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这个半年到底要多久才能到了。你每次都跟我说让我等一等,我从去年等到今年,你说找工作来我这里,结果没有。你说等转正了来找我,结果也不行。那下半年的承诺,到底是不是真的?”
室友们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我只是不想随便给你保证,要是我保证了却没有做到,到时候你只会更失望。”陈寻雁有点伤心,几乎有点哀求她:“长夏,你也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好不好?”
但谁没有难处?
“你的难处,你也从来不跟我讲,好多事情,你都憋在心里不告诉我。”
很多时候,陈寻雁的很多事情,贺长夏甚至是从贺清溪那里听来的。
可是在和陈寻雁谈恋爱的,不是自己吗?
“可我不告诉你那些只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
她在公司里的那些事情,没有几件是听了能开心的,在她的角度,她只是不想把坏情绪带给贺长夏。
可是什么都不说,好像也一样会造成坏情绪。
“就这样吧。”贺长夏没有力气再跟她辩论谁是谁非,她有点丧气地说:“五一你也不要来找我,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了。”
没等陈寻雁回复她就挂断了电话。
都知道吵架时说的话不能当真,但很少有人真的能不当真。
两个压力太大的人没头没尾吵了一架,吵完之后压力也没有减少,反而好像增加了。
本应在心理咨询室发泄的坏情绪,最终冲向了陈寻雁。
打视频聊天需要提前预约,想在一个城市生活需要继续等待,在一起的两个人,重要的到底是“在一起”,还是“两个人”?
也许对陈寻雁来说,重要的是后者。
但对此时此刻的贺长夏来说,是前者。
*
明天还有个展示,但贺长夏完全静不下心去做准备。
身边的人都不可信,那妈妈呢?至少妈妈是可以相信的吧?
贺长夏把电话打给了妈妈。
她先扯了几句别的,但王华黎一下就听出她话里有话,“长夏,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贺长夏不问反答,说起最近的烦恼,“学习压力好大,老感觉自己跟不上。”
为了开解女儿,王华黎女士于是也说起自己刚到这边时的小故事,还特意说了些自己闹的笑话给她听。
贺长夏笑着笑着又想哭了,“不止学习,我现在好像有点融不进宿舍了。”
王华黎一下紧张起来,“被人欺负了?”
“不是,是我之前一直不参与宿舍活动,现在大家都有点习惯不叫我一起了。”
“学习、朋友之间的交际,父母家人又都不在身边,是不是感觉到很累很无助?”
贺长夏闷闷应了一声,在心里补充,还有陈寻雁。
在恋爱这件事情上,最无助。
“人和人之间有很多关系,朋友、家人、爱人,如果很多种关系你平衡不过来的话,那就放弃一种。”
“放弃哪一种?”
“放弃让你疲惫的那种。”王华黎已经猜到了一点贺长夏的心事,于是轻声引导,“如果你还不确定的话,长夏,妈妈跟你说过,上学的时候还是最好不要谈恋爱。”
贺长夏感觉到有一点懊悔,妈妈肯定猜到了,这么说只是为了不揭穿她而已。
那她是不是让妈妈失望了?
她又忍不住觉得,或许妈妈说的是对的,上学的时候就应该好好上学,她应付课程都觉得吃力,又要怎么去负担另一个人的感情呢?
特别是未知的东西最消耗人。
刚开始未知充满了乐趣和期待,可现在未知带给她的只有苦恼。
试过了,发现好像没有想得那么好?那该怎么办呢?
妈妈放弃了什么她已经知道了,那她该放弃什么呢?
小说里总说相爱可抵万难,那么反推一下,她们之间有这么多问题,是不是代表,不够爱呢?
第77章 感情中,例外少,意外多。
这晚贺长夏又在图书馆呆到闭馆才回去,那时几个室友都已经在敷面膜准备睡觉了。
贺长夏望过去,面前的三张脸上,是一样的面膜,都有点分不清谁是谁了。
看见她回来,陈梦茹还打趣她,“长夏你最近越来越卷了,每天都待到这么晚回来。”
贺长夏将书包放到椅子上,有气无力道:“不努力岂不是拖我们宿舍后腿?”
上个学期,宿舍里另外三个人都有奖学金,只有她没有。
而且她们三个好像不需要去图书馆,在宿舍也一样能学,但贺长夏不行,她容易分心。
但其实也不止是这个原因,去外边学习,方便贺长夏时不时给陈寻雁打电话。
另外三人凑在一起讨论着些出去玩的话题,贺长夏听得有点不是滋味,问了一句:“你们是打算一起去玩吗?”
徐晨将脸上的面膜抚平,转过来问她:“长夏,我们刚刚约了这周六一块去隔壁市玩,当天来回,不过夜,你要不要一起?”
其实现在的贺长夏是没什么心情的,但是看了看三人脸上一样的面膜,她想了想,还是答应。
“好,这周六我刚好有空。”
反正陈寻雁不来。
得到肯定回复的徐晨反而有点诧异地看着她,“哇长夏,我们刚刚还以为你不会去呢,没想到你答应了。”
陈梦茹拍了拍手,“好耶,我们宿舍的第一次集体出游。”
姚锐掏出手机对行程,“来来来,我们先来把票买了,不然到时候都买不到了。”
贺长夏跟着室友的指示买票、制定行程、规划路线,不由得想到陈寻雁。
要是能这样跟她一起出去玩该多好。
异地恋好像就是用几个瞬间,去对抗整个过程。而喜欢就是,靠着几个瞬间,去战胜剩下的过程。
可是人真的只活那几个瞬间吗?
贺长夏想不通。
对她来说,仅有几个瞬间不够。
远远不够。
集体出游的前一晚,宿舍举行了一次小型会议。会议前半程是确认第二天的行程,后半程是聊天时间。
情感问题总是很容易成为八卦的中心。
起初是徐晨吐槽了几句恋爱中的摩擦,后来贺长夏也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自己和陈寻雁最近一次的争吵。
“她忙我也忙,连吵个架都没有时间。”
即使在高铁最高试验速度450公里每小时、运营速度400公里每小时的21世纪,想见一面,也要四个小时后。
四个小时,在恋爱中,变数太大了。
何况真心本就瞬息万变。
徐晨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长夏,异地恋就是很辛苦的,你们谈了也没多久,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啊?”
陈梦茹用手肘推了推她,表情略显不赞同,“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怎么还劝分呢?”
徐晨的表情写满“你不懂”,“我是过来人,异地恋真的很苦的,好多情侣都扛不到最后。你看长夏这个样子,明显是撑不住了。”
“她说最快下半年就来我这边工作。”贺长夏小声为她辩解。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画饼?你们认识不也就一年不到吗?这都让你等了多久了?万一半年后又找别的借口敷衍你呢?那你岂不是白白浪费半年时间?那个时候不是更失望?”
姚锐说话总是和她的名字一样略显锐利,贺长夏听得低下了头。
她是第一次谈恋爱,和陈寻雁认识的时间也确实不长,她的表现听在别人耳朵里,大概就是一个恋爱脑。
徐晨继续劝她,“长夏,而且现在,很明显你因为谈恋爱的事情不太开心。我是觉得,谈恋爱就是图一个高兴,要是对方让你不高兴了,那就换一个。虽然沉没成本可惜,但总好过跟着对方这艘烂船一起沉没吧?”
“对方这样的条件,你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吧?继续谈下去,过几年可能结果也一样……”
陈梦茹看出贺长夏的纠结和不舍,中断了下半场会议,“明天我们还要去赶高铁呢,早点睡吧。”
熄灯之后,贺长夏在帘子里翻来覆去想着室友的话。
大家都知道异地恋苦,可为什么总有人会开始?她想想自己,大概是当时总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但感情中,例外少,意外多。
就像不久前她们还在为了彼此和贺清溪做斗争,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好不容易说服了贺清溪,没有家里的阻力,也还是一样吵架。
没有外界的干扰,那问题就一定是出现在她们两个身上。
这几天陈寻雁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发语音,她都只看不回,后来陈寻雁频频打电话过来,她眼不见为净,干脆先拉黑一阵时间。
她不想受到对方的影响,只想好好理清一下自己的想法,试图从生活的一团乱麻里找到症结所在。
第二天的高铁,贺长夏和三个室友没有分在一个车厢。
因为昨晚在她们提出邀请之前,已经提前买好了ABC座连着的三张票,贺长夏被系统分配到另一节车厢的座位上。
她旁边的F座恰好空着,于是陈梦茹主动请缨来陪她。
这其实让她感到有点意外。
因为她去找陈寻雁的路上,总是一个人。
去隔壁市的路程很短,高铁大概半个多小时。但说来有点好笑的是,这趟高铁的最终目的地竟然是去往s市的。
这趟旅程贺长夏没心情再谈感情,问了不少有关宿舍里的事情,问昨晚她们一起敷的面膜,问健美操课学些什么,问大家上次一块去吃了什么特色菜。
陈梦茹眉飞色舞地说着宿舍里的趣事,说徐晨撺掇的她们,因为她想通过练健美操减肥;说上次那家餐厅物美价廉,人均五六十,三个人差点没吃完;她还说下个学期大家打算一起选英美短篇小说赏析,因为那个老师给分高,问她要不要一起。
贺长夏一一应了。
快到站的时候,她看着窗外忍不住想,在她奔向自己的爱情时,究竟错过了多少?
*
上午她们一共逛了两个景点,午饭是火锅。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贺长夏的手机频频亮起。
是贺清溪。
贺长夏还以为是家里的事情,当着室友的面接起,听见贺清溪在电话那头语气严肃,“长夏,陈寻雁到你学校找你去了,她说想见你一面,让你回她一下。”
她看了眼室友,握紧手机走到外面,轻声对姑姑表达自己的意愿:“姑姑,我不想见她。”
“长夏,”贺清溪迟疑地叫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欺负你了?”
“反正……我不想见。”
何况她现在也不在学校。
贺清溪沉默了会,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好。”
贺长夏看了看脚下,“你不用回她,我一会……跟她说一声吧。”
自己的问题,自己去解决。
贺清溪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放手,“那行,好好谈,谈完了告诉我结果。”
“会的。”
会解决好的。
在挂断电话之前,贺清溪似乎也感受到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于是提醒一句,“长夏,分手不需要对方同意,只需要告知。”
贺长夏从这一刻开始想哭,“嗯,知道了。”
她的手开始轻微颤抖,她在通讯录黑名单找到陈寻雁的名字,将她短暂移出,然后拨过去一个电话。
陈寻雁接的很快,且一接通很急切,“长夏,我现在已经下飞机了,马上到你们学校了,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我不想见你。”贺长夏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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