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溪喃喃道:“她不会是想不开走了什么弯路吧?”
贺长夏有点无语,“不会的。”
“可是她长得那么好看。”
“她又不是第一天长那么好看。”
要走弯路就不会把自己困在s市的那个小房子里了。
“也是。”
她们碎碎念着的时候,外面的陈寻雁若有所觉,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姑侄俩默契十足往下蹲,动作同步。
虽然刚才就已经被发现了。
等她们再次伸出头来窥探,陈寻雁和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在饭店门口了。
第80章 想找到一点从前,多么复杂。
回家的路上,贺长夏和贺清溪都异常沉默。
等红绿灯的间隙里,贺清华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开口:“你们俩吵架了?”
贺长夏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摇摇头,贺清溪闷闷地回答:“没有。”
贺清华摸不着头脑,“是不是累着了?”
贺清溪随口敷衍,“嗯,是有点。”
“马上到家了,回家之后早点睡。”
“行。”
贺长夏摇下车窗,微风从车窗钻进来,吹得她双眼生涩。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可能会怀疑自己,但是姑姑也在,她们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三年未见、音信全无的陈寻雁。
还和从前一样瘦,跟她印象里比起来,少了点温柔,多了点凌厉,穿着笔挺的黑色大衣,像是要融进夜里。
后来贺清溪去帮她打听了那个包厢的情况。
一共八个人,除了陈寻雁外,席间还有三个女人,比她年纪大些。菜单上的菜二号包厢点了快一半,但是剩了不少,基本都在喝酒。菜刚开始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喝了。
期间包厢里传来过争吵的声音,提到什么“价格”“三块一”“三块二”之类的,好像是在谈什么生意。
“三块一,三块二……”贺长夏在心里重复,这是什么生意?股价?难道她现在去了证券公司?可什么证券公司会在她们家这样的小饭馆谈生意?
怎么偏偏是选在她家?
怎么偏偏是她和姑姑在的这天?
到家以后贺长夏径自回了房间,她走到书桌前,拉开了右边中间的抽屉,打开里面的一个小储物盒,里面藏着一个鼠尾草润喉糖的盒子,盒子里已经没有糖了,只有一张纸和一张照片。
那张纸已经很旧很旧了,背面的字迹也有点模糊不清。
——你是漫长梅雨季后升起的一千个太阳。
这几年,每逢下雨,贺长夏也时不时想起陈寻雁。
就像有些人在阴雨天会腿疼一样,一到下雨,贺长夏就会想到她,像经历了一场梅雨季,心里一片潮湿。
她拿出手机登上自己废弃许久的账号。这几年忙于学习,小说网站她几乎没怎么登陆过,输完密码还得输验证码,输完验证码还得回答问题。
想找到一点从前,多么复杂。
这个叫“快乐的鼠尾草”的账号里,收藏了很多作者,分门别类贴了不同的标签,但是只有一个人,被放在“我的宝贝”这个分类里。
贺长夏点进“折翅”的作者主页里,看到一篇又一篇完结的小说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她记得原来她只有两篇完结文来着。
贺长夏看了看目录,最后更新的时间大多停止在过去三年,具体的时间点什么时候都有,凌晨三点、下午一点半、早上七点……
她的作息好像还是一塌糊涂,看上去失眠的时间不少。
翻一翻评论区,除了惊讶她的突然更新和为她的完结撒花,还有些读者表示疑惑。
“一开始简介里写着be我还不太敢看呢,结果是he,真好真好。”
“ummm前面都虐成这样了,居然还和好了?就这么和好了?怎么好像有种强行he的感觉。”
“天哪我记得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看过这本小说,不是be吗?怎么结局跟我以前看得不一样了?”
“太好了太好了,不怕过程虐,只要结果甜。”
……
贺长夏一本本翻过去,除了那些之前没完结的,就连早早写完的两本,也被她更改了结局。
强行更改,强行he。
在最新完结的小说下,有一条评论看得贺长夏几乎想落泪。
“大大,女二不是叫夏伊吗?怎么这里打的是贺长夏?是新角色还是打错了?”
贺长夏顺着评论点进那章,居然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小说里的原句应该是:夏伊像一颗走路像企鹅的卤蛋。
被她写成:贺长夏像一颗走路像企鹅的卤蛋。
夏伊、贺长夏,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名字。
这怎么也会打错?
她难道没有发现吗?她难道没看到读者的评论吗?还是发现了却不更改,等着某个人来发现?
还有卤蛋。
那年她在理发店烫发失败,陈寻雁挡在她身前为她讨回公道。回到家后,贺长夏还对她说,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写进小说里。
那时候陈寻雁是怎么说的,她说:会把她写得特别一点。
所以就写成了走路像企鹅的卤蛋吗?
评论里的人在为卤蛋的形容笑,但贺长夏却越看越想哭。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完了这一本又一本的小说?贺长夏不敢想象。
有些事情你以为自己早就忘记,可是原来,一点也没忘掉。
陈寻雁忘了吗?那个打错的名字也许就是答案。
房门被轻轻敲响,贺长夏放下东西去开门。
看到是贺清溪,她正要问有什么事情,贺清溪脸上的神情却突然从关心变成了紧张。
“怎么了?”
贺清溪指了指她的眼睛,“怎么好好的突然哭了?是因为……”
贺长夏抬手摸了摸脸颊,摸到一片湿润。
“是因为……陈寻雁?”贺清溪小心翼翼提起这个名字,好像她的名字在这个家里仍是禁忌词,“她来联系你了?”
贺长夏摇摇头,“没。”
是她自己去偷窥她的境况。
贺清溪抿抿唇,“我已经跟大哥说了,我们明天不去店里帮忙了,让他自己想办法。明天我在家陪你。”
贺长夏知道,她姑姑这样,大概是担心陈寻雁去店里找她。
“好。”
贺清溪还有点不放心,“要不然,我们明天回乡下好了?”
贺长夏摇摇头,“没事的,姑姑。”
即使就算再遇见也没什么,其实她不觉得陈寻雁会伤害她。
小说里打错的名字,让贺长夏觉得,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有些人,是避不开的。
“那……今晚要不要我陪你?”
贺长夏还是拒绝,“不用。”
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能体会,旁人替代不了。
贺清溪拍了拍她的脑袋,“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姑姑说。”
贺长夏心里一暖,点头应好。
贺清溪替她带上了门,她来到书桌前,再次看向那个小小的塑料储物箱。
她和陈寻雁不到一年的恋爱的遗迹,都被收在这里面。
箱子很轻,但却压得她心头沉甸甸。
里面还有很多小零碎,譬如s市某个老小区的六楼旧房子的钥匙。
那房子里住着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还养了一只有着绿色瞳孔的聪明小猫。
贺长夏吸吸鼻子,将储物箱的柜子盖好,放回抽屉里。
又是五一,她还好吗?
*
虽然贺长夏已经有预感自己会和陈寻雁再见,但没想到,再见来得那么快。
看见靠在柱子上的陈寻雁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人,走近了发现真是她时,本想装作没发现她,不料对方直接站直了身体然后挡住了她的去路。
贺长夏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于是有点尴尬地冲对方打招呼:“嗨……”
好久不见。
陈寻雁仍然穿着昨晚那件黑色大衣,贺清溪也有一件类似的款式,但是她穿着,和陈寻雁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时尚的完成度真是看脸。
她感叹完对方的美丽,发现对方仍一言未发地站在她面前,她试探着发问:“有事吗?”
陈寻雁比四年前她们刚认识的时候还要更生人勿近,板着一张脸,向她解释:“我来这边出差,见完客户之后,客户说附近有家家常菜馆,虽然店不大,但是味道不错。我昨晚去之前,不知道那是你家的店。”
听见陈寻雁的话,贺长夏扬起骄傲的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我们店里炒的菜可好吃了……”
她刚说了一半,又意识到以自己和陈寻雁现在的关系,是不适合说这样的话的。
以前说什么都行,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低下头,想着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昨晚是偶然。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家常菜馆更是多了去了,两个失联三年的人能再次遇见,说不清是不是命运故意安排。
贺长夏下意识点点头,慢慢理清思绪——所以她这次来,是因为昨晚的相遇只是偶然,她没有想再和她见面,说这些也是为了要跟她划清界限?
那又何苦再跑这一趟?还等在她家楼下。
要是她今天不下楼呢?她要在这里等一整天吗?
至于现在的会面……贺长夏抬眼快速地瞄了她一眼,显然是蓄意为之。
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意图,这时候走也不合适,不走也不合适,只好僵在原地。
提着的垃圾袋勒得手心疼,贺长夏将袋子从右手换到左手。陈寻雁发现她的动作,伸出手去接。
贺长夏往旁边避了避,有点窘迫地向她解释,“这是垃圾……”
陈寻雁的动作没有因为“垃圾”两个字凝滞,她加重了力气,从贺长夏手里抢过这袋垃圾。
她接过后也没有走,仍停留在原地,贺长夏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还有事吗?”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见陈寻雁平静的表情,看见她欲言又止,看见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了。”陈寻雁说。
她丢下这三个字就转身离开了。
要是贺清溪在的话,大概要骂一句神经病。
谁专程来一次是为了解释前一晚的相遇是偶然而不是蓄意为之?谁好不容易见上面却只是为了抢一袋垃圾?谁花费宝贵的时间去等待不确定的见面?
贺长夏默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想起了她专栏里,一本又一本的完结。
她笔下的所有人物,都获得了幸福快乐的结局。
除了她本人。
第81章 真的不爱了吗?
到了毕业前的这个时期,其实贺长夏在学校里已经没有太多要忙的事情了,但是因为贺清华即将再婚的事情,她心里又有点别扭,于是还是如期返校。
这个阶段基本没什么要上的课了,贺长夏在电脑上一遍遍浏览学校社团的志愿活动,随便报名了几个。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去做点志愿好了。
“好烦啊好烦啊……”徐晨一边嚷嚷着好烦一边挂断了电话,转过身向自己的室友大吐苦水,“我最近真的快被我对象家里人烦死了。”
姚锐和朋友出去了,陈梦茹去食堂买饭了,宿舍里只有贺长夏,此时装聋作哑也不太好,于是她放下书转过身来,配合地问:“因为结婚的事情吗?”
徐晨和她的男朋友这几年虽然也吵吵闹闹许多次,但是终究没吵散。毕业在即,按照双方家长的意思是,最好一毕业就结婚,徐晨最近的烦恼大多来自这里。
“哎,结婚真不容易,又是领证又是婚房又是工作的事情……”徐晨说着说着突然有点暴躁起来,“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钱,他家里不肯出那么多钱,我家里又非要他家出那么多钱不可,三金、酒席、房子车子,个个都要钱,我都快烦死了。”
贺长夏转了转手里的笔,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那你男朋友怎么说?”
“他?他能怎么说,他家里怎么说的,他就怎么说的,他就是个传话筒。”徐晨趴在椅背上,头往下耷拉着,有点泄气。
那么,即使是这样也要结婚吗?
贺长夏有点奇怪,小声地说出自己的疑问,“那……要不你们晚点再结婚呢?”
这么大的事情,不再考虑考虑吗?
“可是,迟早都要结的啊。”徐晨的声音从低处传来,好像发声受阻一样,显得很闷。“我和他谈了也好几年了,高中到现在,人生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跟他一起度过的,说实话,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接触下一个人了,我看他还行,至少知根知底,各方面条件也比较符合我家里的期望,要不就凑合着过就算了。”
贺长夏越听越觉得奇怪,她脑中突然响起母亲的话。
人生太长了,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呢?
即使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跟另一个人度过的,那么剩下的时间,就不重要了吗?
但这话说出来未免扫兴,室友显然只是向她抱怨这“幸福”的烦恼,并不是让她来劝分。
真的劝分就分了的,只有贺长夏。
因此她只是做出跟着一起苦恼的样子,却一言不发。
徐晨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好奇,“长夏,你真打算一辈子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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