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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臣的银色的战机正卡在蜂王的尾部，他隔着玻璃看到了蜂王的尾部在收缩着。
裴臣还没来得及细看，蜂王松开了他，裴臣的战机从高空坠落，在落下之际，失控的战机再次被控制，裴臣按下落地模式。
战机伸出爪牙抓着地面，一阵剧烈的颠簸让裴臣的脑袋狠狠栽在操纵台上。
就算穿着外骨骼，他依旧被砸得七荤八素的。
裴臣的眼前伸出血雾，他奋力取下头盔，擦了擦眼睛，想要再次驾驶战机，却发现战机的寿命已经到头，再没有动静。
裴臣猛烈的拍了一下操控台，就在此时，蜂王也收起了尾部，缓慢的降落在地面，与此同时又一个怪物撞进了战场，也撞进了裴臣的视线里。
哪一个怪物有这三对蛛形步足，却不是蜘蛛，而是人类。
这三对步足从他的肩胛骨破体而出，黑色 的甲壳顺着脊椎蔓延，在腰部与人类的皮肤形成了锯齿状的交界。
当裴臣看到这个人不人虫不虫的怪物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冻僵。
“小温？”裴臣的声音沙哑。
温向烛背后舒展的步足每一只接近十米，足足有战舰推进器大小。
蜂王六边形的复眼突然分裂重组，几百枚晶体同时对准这个不速之客。
当温向烛的步足轻轻松松抵挡了蜂王的攻击后，蜂王的胸腔发出滚水沸腾一般的咕噜声。
它很兴奋：“人类和虫族的结合？”
温向烛能听见它的话，他虫化的肢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狠狠的攻向了蜂王。
然而蜂王躲开了他的攻击，看了一眼它派出的虫族们，全都停止了攻击。
它笑了起来：
“是谁把你创造出来的？我几百年前丢失的半块王晶居然成为了人类繁育你的工具。”
“你我同族，和我合作吧，我们一起踏平人类的世界，让人类全部变成你和我的食物。”
温向烛猛冲，来到蜂王的跟前，蛛爪抵住蜂王的腹部，整个虫族发出了高频的悲鸣。
温向烛：“我不需要和你合作，而我也学会了怎么让虫族恐惧人类。”
“是吗？”蜂王让腹部硬化，温向烛的爪牙刺不进去，它掀开温向烛，“你觉得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人类能容得下你这个怪物？”
蜂王的复眼第一次映出人类生物的影子，它没等温向烛回答，忽然振翅，短短几十秒，所有的虫族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向烛身上的压力瞬间坍缩，虫族没了，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各星特战部队枪械上膛的声音。
温向烛虫化后各个神经都变得十分敏锐，他数了数，三千把脉冲步枪，三百台机甲热能炮都对准了他。
“保持一级警戒！”有军官在吼，“他腰部的甲壳在动！”
温向烛艰难的偏过头，阳光透过云层打在他的脸上，左半张人类面孔浸在暖黄里，。右脸虫化的复眼却在阴影中闪烁磷火。
他听见人群里抽气声，也感受到各种各样的视线。
这些视线里有恐惧有绝望有恶心有憎恨。
这些视线比在垃圾星时更加凛冽，更加恶毒。
他在这些视线里准确的捕捉到了裴臣的视线，跟别人不同，裴臣的视线和呼吸都在发抖。
比他在面对蜂王时还要恐惧。
“准备冷冻舱！他有研究的价值！”朵莉亚已经赶到，声音像钝刀刮骨。
温向烛被注入了神经毒剂，他乖顺不挣扎。
裴臣的视线比这些神经毒剂更为致命。
温向烛却不敢去看他，他好想逃，他现在……好丑。
他在剧痛中抽搐，却没有反抗，虫化消耗了他百分之九十九的力气，他到底扛不住晕了过去。
……
温向烛被带走了，裴臣没有办法去思考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变成了怪物。
第五星的伤亡惨重，粗略统计，有一半的人类在这场虫潮中丧命。
各星都在讨伐第二星，质问朵莉亚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为什么会将温向烛收编。
战后的人类急需要一个发泄口。
裴臣身上的伤也不轻，他拒绝了治疗，霍骁也为他暂时屏蔽了关于温向烛的一切消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打听黎女士的消息。
最后是朵莉亚的助理找到了他，带他去了第五星的军医院。
当看到医疗舱内双眼紧闭，但是还有生命体征的黎女士，裴臣才终于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整个就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瘫靠在墙上。
他多想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可头上不断叫嚣着的疼痛却在提醒裴臣，这不是一场梦。
朵莉亚的助理欲言又止。
裴臣猛地抹了一把脸：“想说什么？”
“将军，我知道您和温、”助理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量应该怎么称呼温向烛，“温将军是伴侣，温将军这次造成的伤亡很大，所以，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裴臣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声音沙哑：
“什么叫他造成的伤亡很大？这不是虫王造成的？”
第87章
朵莉亚的助理又不说话了。
裴臣猛地将他的衣领揪了起来，他声音颤抖：
“把话完整的说完，说一半留一半苏是打算让我自己猜吗？！”
朵莉亚的助理哪里收受到过粗鲁的对待，此时有些胆怯，不敢看裴臣的眼神：
“温将军是虫族的基因，这件事他自己也知道，之前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虫化，失去了理智暴走没，杀了很多第五星的住民。”
这些分析裴臣都能听得懂，但是合在一起组成一段话，他却怎么都听不懂了。
什么叫做温向烛早就知道他自己有虫族的基因？什么又叫做他杀了很多的人类？
尽管如此，裴臣的脑海中还是闪过了许多细枝末节。
比如，温向烛不愿意要孩子。
当时自己问过他，他是怎么回答自己的？
说是不愿意分享他的注意力？还是什么？
现在想起来，或许只是借口。
裴臣手中无力，软软的把助理放下，瘫靠在墙上。
这些，温向烛都从来没有透露过，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表现的还不够爱他吗？
还有之前抓到利唯恩真的是卧底吗？还是说卧底其实根本就是温向烛自己。
裴臣的脑海此时乱成了一团，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第五星军医院消毒水的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里，裴臣睁着赤红的眼睛看着黎女士。
根据助理的说辞，黎女士是温向烛伤的。
就在此时，本该安静躺在医疗舱的黎女士却突然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这一声声响，像是生锈的刀片刮着裴臣的太阳穴。
“病人左臂神经束被正在被虫族酸性粘液溶解，”医疗AI的播报声里，裴臣看见母亲在医疗舱内的身影因为疼痛而慢慢蜷缩了起来。
那一双手此时正在裴臣的眼底慢慢溶解。
他脸色大变，医生马上冲过来，将黎女士转入了高级手术室进行抢救。
裴臣的呼吸都在抖，除此之外，虫族退去，他听见军部不断接入伤者，走廊上铺开了无数张床，勉勉强强留出一条走路的过道。
听着身边越来越嘈杂的声音，裴臣的脑袋一阵一阵晕眩，他再也忍不住，俯身呕了起来。
他没吃东西，除了酸水，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军部中央的全息光屏上，第二星指挥官的通报突然切入，朵莉亚严肃疲倦的模样在镜头前被无限放大：
“收编温向烛是第二星的疏忽，在此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他虫族的身份，而这一次没有提前受到虫情，也是因为他在扰乱情报局……”
朵莉亚的话还在裴臣的耳朵里响起，他呕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但是却依旧抬着头盯着眼前的屏幕。
这一切损失以及千万条性命都应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联邦不可能承认自己没发现虫情，会让星系的住民对他们的能力产生怀疑，联邦的威望不能受到动摇。
一切的一切，都由温向烛背锅。
温向烛本来就是虫族，他杀了人，让他背锅而已，本来就是极其轻的惩罚了。
可是不爽。
裴臣好他妈的不爽。
是有什么证据证明就是温向烛杀的人，或者说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和虫族里应外合的卧底了？
裴臣摇摇晃晃的走到显示屏前，抬手，用力，一拳打碎了显示屏。
飞溅的玻璃渣中，他似乎看见了前几天温向烛还在笑眯眯的说他要找机会立功，然后跟朵莉亚要假期，来第八星找他。
“裴将军！”忽是突然惊叫。
裴臣低头才发现掌心插着玻璃碎片，血滴在军装前的将军勋章上。
裴臣拒绝了包扎，想要去找朵莉亚问个清楚，但是刚走两步，就因为战斗时以及得知了巨大信息损耗了他百分之九十的心力和体力，直直的往前倒去。
……
而此时此刻的朵莉亚拒绝了一切的采访，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全息屏上循环播放着蜂王撕裂第五星防护罩以及战机的画面，右下角悬浮着一亿零五千万这个数字——
仅仅只是二十四小时内确认死亡的人数，现在这些数字还在不断往上升。
朵莉亚终于从全息屏上往外看，广场外面乌泱泱挤满了的示威者，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人类太弱小了。
这一次的战机已经是人类历史上制造出的最强大的战机了，结果真的对上虫王，却根本没有任何战斗的必要。
这一次战机是她对人类最后的希望，她比谁都希望人类能赢。
但是结果，她对人类失望，也对人类的科技感到失望。
失望透顶。
她应该早早就启动实验，就算放在第八星的实验体进化都失败了，但是只要有温向烛这一例成功的例子在，就说明她将人类全部变成虫族的计划行得通。
总比无穷无尽的绞杀虫族来得强。
裴臣再次醒来已经已经是三天后。
他站在窗边，第五星的混乱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可军部外的公路上，却还是有人一直在拉着横幅，要求星系联邦给一个交代。
裴臣理解这些失去亲人的住民们，他眼底痛苦的神色怎么都散不去。
许久之后，他换了衣服，去看了黎女士。
黎女士还没有醒，但是已经脱离了危险，代价是失去一条左臂。
裴臣看着她左边空空的衣袖，眼眶一红，稍稍别开脸去。
他在医疗舱外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裴臣要去找朵莉亚求证一些事。
他要找到朵莉亚并不难，朵莉亚拒绝了一切采访，但还是答应了见裴臣。
偌大的办公室里，两人相视无话。
裴臣看着朵莉亚，不过几天，朵莉亚整个人的感觉就变了，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估计他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
朵莉亚收回视线，将视线投射到全息屏上：
“虫族太强大了，人类对虫族根本造不成威胁。”
裴臣没有回答她，他现在并不想讨论这种大话题，他现在只想以裴臣这个公民的身份去询问朵莉亚：
“指挥官，你早就知道他是虫族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在星系直播上说那些话，把自己的责任完全撇开？”
第88章
“所以你是在找我要说法的？”朵莉亚看着裴臣，眼底没了往日的笑意，只剩下无尽的黑，“这个决定不是我一个人下的，是联邦八星统一决定的说词，你父亲也同意。”
裴臣的眼睑颤了颤，没有说话。
“裴臣，把这些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才是眼下最好最明智的决策。”
“我不是来和你讨论明智不明智，”裴臣拔高音量，“我就想知道真相。”
“你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就算温向烛没有杀人，光他是人虫混血的身份，你都救不了他，”朵莉亚继续道，“更何况他还杀了人。”
说完她停顿了许久，才又道：
“裴臣，你是联邦将军，你应该以人类利益为重。”
“那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虫族的混血，为什么还要，将他收编？”裴臣声音沙哑。
“因为我觉得他能为人类所用，我一开始相信他不会伤人类！”朵莉亚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尖锐。
裴臣闭上眼睛，没有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而是道：
“让我见他一面。”
这个请求，朵莉亚没有拒绝。
她按下一个按钮，墙边出现一个电梯，她指着电梯，道：
“他被关在最下面一层。”
电梯往下行走了接近一分钟，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足足有足球场大小的房间，刚好把温向烛虫化的部分全部装进去。
而玻璃墙上，悬浮着一块全息屏，放大着温向烛的身体和脸。
温向烛俯趴在冰冷的合金台上，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撕碎又重新缝合的玩偶一般，了无生息。
原本修长的脖颈此刻爬满了蜂窝状的气孔，随呼吸喷出淡紫色的信息素雾。
看上去骇人又恐怖，但是裴臣的心脏却撕裂一般的扯着疼。
他视线慢慢往下，八根步足从他肩胛骨贯穿而出，将他的皮肉挣得模糊。
裴臣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抚过他的背肌，那时候温向烛笑躲着说痒。
现在那些皮肤却与虫壳形成犬牙交错的撕裂伤。
昏迷中的温向烛像是察觉到了裴臣的到来，他抽搐了一下，突然睁开了眼睛，踉跄着从合金台上跳下，跌跌撞撞的靠近裴臣。
走到距离裴臣还有几米远的距离，他停下了脚步，隔着玻璃墙看着裴臣。
裴臣看着温向烛，之前在战场上变成了虫族复眼的左眼，此时已经已经恢复成人类时期的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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