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谁?”沈亦悬回眸,冷淡地与秦观砚对视。
秦观砚笑了:“我不是一直那么喊你么,还是说,你更喜欢‘亲爱的’这个称呼?”
他说罢,有些腼腆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子,“可是这里人好多,哥真的要我这么叫么?”
“……”沈亦悬面无表情,“不要。”
秦观砚乖巧点头。
沈亦悬却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他和秦观砚之间的感情让他觉得好奇怪,似乎是这样,又不是。
可是哪里不对,沈亦悬说不出来。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秦观砚,见青年笑意绵绵地安慰着失去儿子的老夫妻,“婆婆大爷,你们儿子的事,真是令人惋惜。”
秦观砚说着,单手揽住沈亦悬的肩膀。
他个子很高,一张漂亮的脸蛋微笑起来堪称赏心悦目,“沈哥他喝醉了,我就先带他进屋了。”
他环抱着沈亦悬轻松调转一个方向,接过沈亦悬手里的钥匙串,亲昵地抱怨:“你记性真的好差,明明家门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记不住密码,连哪把钥匙都不记得……是这把,第三把。”
青年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松挑出那把钥匙,展示给沈亦悬看了一眼,随意地插.入钥匙孔,轻轻一扭便打开了大门。
“进去吧。”
秦观砚拉着他要进门,沈亦悬却忽然回头,对着还在搬棺材的人们说:“小声些,别吵着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踏入家门,殊不知,他身旁那位温柔善良的完美恋人在看向门外时,红色的瞳孔下,翻腾着多么冷漠的情绪。
他冷眼看着门外的人们制造出无数动静,并未阻止。
沈亦悬并没有过多在意门口的恋人在做什么,看什么。
他直接弯腰开始换鞋,刚脱下皮鞋,只听见门外有居民在短暂的沉默后,啦开门和他一样开了口,语气抱怨:“既然有人起头,那我就说了,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啊!”
“知道你们很难过,但也请尊重一下别的住户吧?”
“……真是晦气。”
各种刻薄的言语好似要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屏障。
沈亦悬回头,看见秦观砚慢条斯理地关上了家门,把所有争吵的声音隔绝在外。
公寓隔音效果很好,沈亦悬目光仍然停留在秦观砚手中的门把手,这里,便是屏障唯一的入口和出口。
就连握住门把手的秦观砚,也仿佛沾染了屏障内古怪气息的门神。
·
沈亦悬对于爱情的理解,最初是《诗经》的《子衿》,凄凉又唯美。
后来的青春期,出于对感情的了解和需求,他看了一段时间的电视剧,对爱情的理解变得宽松很多。
像是与秦观砚好几年的陪伴,或是两人在相处时的默契与包容。
但是,他和秦观砚之间,没有网络电视剧里那些的亲热接触。
不会牵手,很少拥抱,没有接吻,平平无奇。
除了同床共枕睡一夜,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话语,秦观砚更是仿佛戴上了一层面具,只要他看过去,对方就会熟练地微笑起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结婚太久了,爱情都熬成了亲情?
沈亦悬不太能理解,并且很好奇答案。
睡前,沈亦悬和林霜发短信,好奇他和秦观砚的聊天。
林霜笑呵呵地恢复一条语音:“还能说什么啊,当然说你啦。”
沈亦悬打字回复他:[说我什么?]
林霜:“说心疼你每天上班辛苦,希望你能拥有一个假期好好陪伴他。”
沈亦悬没有再回复,退出社交软件上网看了会儿新闻,最新新闻的主页却推荐给他一条车祸新闻——来自于他所生活的地区。
原来秦观砚所说的堵车是真实的,新闻热搜榜便是通往酒吧那条街所发生的车祸。
同时,新闻里也写了街道周围有好几个夜市,人流聚集大,所以出了车祸。
沈亦悬皱着眉看完。
说谎者总是下意识地把简单的谎言圆成一个复杂的事件,这个复杂事件逻辑越顺越假——这就是沈亦悬听到秦观砚那番说辞时下意识想到的。
但是,当这些逻辑完完全全符合现实时,这个推理便不成立了。
沈亦悬放下手机,一边叹气一边放空大脑。
他想,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再加上今天脑子进水参加了实验组的为难,才会让他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
“亲爱的。”浴室里,秦观砚站在雾蒙蒙地浴室门门口,可怜巴巴地说,“可不可以帮我拿下浴巾,忘在床上了。”
回到屋子里无人观看的情况下,秦观砚便如往常般甜蜜地称呼起沈亦悬为“亲爱的”。
沈亦悬每次听见他这么叫,就会立刻走过去帮忙。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有种莫名的尴尬感。
只有他回应了秦观砚,秦观砚才会停止这样的称呼。
他也试图纠正过,但秦观砚却委屈巴巴地问他,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被沈亦悬喜爱了。
沈亦悬无话可说,只能任由他这么叫下去。
他把浴巾递到打开一条缝的浴室门里,万分无奈道:“下次别忘记了。”
青年立刻拉开门的缝隙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表情委屈,“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我……我又做错了什么了么?”
“没事。”沈亦悬把浴巾拍他脸上,把他怼回浴室,“你没做错什么。”
“那你……”
“就是想问问,明天有没有时间。”
“什么?”
“看电影。”
沈亦悬实在无法忍受对方亮闪闪的眼神,尤其对方的表现像是个青春期的小屁孩,多愁善感。
于是,他提出了这么一个能让这只湿漉漉的可怜小狗开心的要求。
浴室里宛如蒸笼,沸腾的热气不断从秦观砚身后聊出来。
沈亦悬看见青年俊美脸蛋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变得刻意又虚伪,“没关系的,我没有伤心。你提出看电影,我真的很开心,但是你最近在参加项目吧,你会很忙。”
“可以请假。”沈亦悬没什么情绪地说。
秦观砚懂事地摇了摇头,不再回应这个话题,只是让沈亦悬早点休息,明天要上班。
沈亦悬闻言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轻描淡写道:“没关系。”
随后,他一把带上浴室门,躺回床上关机手机开始睡觉。
第21章 孤岛21.窥探
秦观砚走出浴室,吹干头发换上睡衣躺在了沈亦悬身边。
他浑身散发着热腾腾的湿气,伸手抱住了沈亦悬的后背,轻声问:“生气了么?”
“没有。”沈亦悬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想不通你拒绝的理由。”
明明是相处快七年的恋人,他在外挣钱养家,秦观砚则负责家里的一切。可是,他们相处下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像恋人,更像是……角色扮演。
他们之间没有真情,只是在演戏。
可记忆深处,这么多年来,两人的感情一直很深厚,秦观砚一直是这样的,而他却开始产生了变化。
难道……我是渣男?七年之痒就要抛弃别人的那种?沈亦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沈哥。”身后的高大男人把他抱得更紧,语气委屈,“我说了呀,你很忙。”
“不忙。”沈亦悬说,“能请假。”
沈亦悬说这话并非空穴来风,纯粹是实验组的组长对他很关照,也不知道为什么,全公司都觉得对他好是理所当然。
沈亦悬白天随口试探了一下,问能不能请假,教授和组员都十分关怀他是不是累着了渴着了,还是困了,就跟照顾太子爷似的。
他试探请假的原因,无非是打算在恶心到极致的时候,能顺利请假休息一天。
“那你明天问问领导吧。”
秦观砚要哭不哭地说:“如果他同意你请假,我们就去看电影,吃烛光晚餐。”
好巧不巧,第二天沈亦悬早上给教授打电话,只说请假半天,却被教授为难的拒绝了:“今天请假的有点多,我们组里的组员就剩下三个人了,小沈,下一次再请假好么?”
沈亦悬侧眸看向床上睡懒觉的恋人,沉默两秒说,“今天没法看电影了。”
秦观砚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关系,下次吧。”
·
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工作单位,沈亦悬一进研究室,便感受到一股腥臭的味道,熏鼻子还有些刺眼睛。
沈亦悬被这股“有毒”气体呛到,后退一步用手掩住口鼻咳嗽了好几下。紧接着,耳边脚步声逼近,沈亦悬立刻抬眸看了过去,只见穿着白色工衣的教授含笑而来。
他拍了拍沈亦悬的肩,抱歉地笑了笑,“实在是抱歉,今天确实太紧急了,下次给你批假。”
沈亦悬深深看着他,希望今天就能批假。不为别的,单纯跨不进这个门槛,感觉进去了会死。
似乎看出他的不情愿,教授哈哈大笑着说,“没关系,这个气息是正常的,你进去待一会儿就会习惯。”
沈亦悬闻言用看脑瘫的眼神看他。
教授妥协了,双手奉上一个防毒面罩。
沈亦悬这才愿意进入实验室,这才感觉到呼吸通畅,并在实验室中见到陈峰。
实验组仅剩的三个人全部到齐,片刻后,玻璃观察室外,沈亦悬戴着防毒面罩,沉默地站在两人之间,看着观察室内被绑在墙上的半截尸体沉默。
尸体的切断口不断往下淌着黄澄澄的液体,分不清是尸水,还是脓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小沈,今天我们都有别的事,记录这只怪物的生长,就靠你了。”
“……生长?”沈亦悬面不改色,“活着的?”
教授闻言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告诉了沈亦悬:“经过我们这两天的不懈努力,今天凌晨发现,祂已经有了生命迹象,心脏在跳动。”
沈亦悬沉默以对,于是手上被陈峰递来一本记事本,教授更是贴心地为他搬来一张小方桌和一个凳子。
沈亦悬放下笔,拒绝道:“祂很恶心,我不想干这个。”
“加油。”陈峰和教授却强硬地把他按在位置上,就这样扬长而去。
沈亦悬不擅长拒绝人,而他一旦拒绝,就没谁敢强硬地要求他继续做下去。
沈亦悬在发现这件事之后,从来都是顺心如意,大家并不在乎他拒绝人的说法,因为在他说“不要”的下一刻,这群人已经赔笑着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拒绝也没用。
而不擅长拒绝的他,在第二次开口拒绝前犹豫了,从而导致两位罪魁祸首就那么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沈亦悬:“……”
得,早知道今天死在家里。
·
玻璃内,青白的尸体流淌了一地的液体,液体自带温度,滚烫的冒起了气泡,沈亦悬看见,祂身体的截断口产生了变化。
僵硬腐烂的血肉里生出新生的萌芽,穿过如岩浆般滚烫的液体,变成一根根黑色触手,章鱼一般扒拉在墙上。
祂腰腹往下的皮肤也开始由白转黑,和黑色的触手融为一体。
沈亦悬垂眸,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纸面整洁,字形优雅,简直跟打印出来的一样:
“下午2:24分,尸体长出触手,皮肤变黑。”
“下午3:47分,尸体停止流淌不知名滚烫液体,地面液体消失,尸体的触手还在生长。”
“下午3:52分,尸体的触手生长完成。”
“下午4:28分,尸体睁开了眼睛,只有眼白。”
……
“下午5:33分,尸体会动了。”沈亦悬垂眸记录着,笔刚停,下一秒,玻璃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沈亦悬循声望去,只见挂在墙上的东西已经脱离束缚带的掌控,趴在地上疯狂撞击玻璃了。
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静,就像知道怪物不可能逃出来一样,从容不迫地看着,记录:“4:29分,怪物企图撞开观察室逃跑,或者吃掉我。”
写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沈亦悬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回眸一看,只见教授和陈峰都出现在了眼前。
“我们回来了,小沈,你可以下班了。”教授走到沈亦悬面前,眯起眼睛看向观察室里乱蹦的触手怪,“这家伙我们会处理。”
沈亦悬就这样下了班。
但他不想回去,逛到公司外面的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味道苦得奇特,他喝不来。
记忆里,他很爱喝咖啡,但实际上他这已经几天没碰过了。今天喝咖啡的想法强烈,才决定喝一杯。
然而他的味觉就像是被改变了一样,一口都喝不了。
他的很多习惯都是学别人的,父母、同事,甚至是陌生人。
出了咖啡厅,沈亦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儿,又接到林霜的电话。
林霜再一次发出酒吧邀请,还是那个话术,尝尝他做的新品。
沈亦悬:“……”
得,高级酿酒师找上门了。
到底是不想回去面对秦观砚,他还是答应了,打了一辆车进到熟悉的酒吧。
于是和林霜又在酒吧闲聊了大半天,直到晚上八点,沈亦悬也没有接到秦观砚催他回家的电话。
他捏着酒杯安静了好一会儿,问:“林霜,你觉得我和秦观砚在一起合适么?”
“你们简直绝配。”林霜一脸严肃地说。
对于他的回答,沈亦悬并没有为此高兴,也没有伤心,表情格外平静,只淡然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舞池:“但我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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