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俨然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只是这张脸的森冷让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人情味儿,就连那双眼睛都黑漆漆的,沉得宛如死水,生不起一丝波澜。
毫无生气的眼闭上,他身上华贵的锦帛褪色,变成了非常简单且寻常的白衣金线弟子服。
再睁开眼时,黑漆漆的眼睛有了一丝人味儿,他眼中映照着青山绿水,映照着从他面前飞过的鸟,看起来竟然温和又想让人亲近。
这个样子,才能让人认出来,面具人就是季临渊。
季临渊此时的灵气之盛,已经完全无法压制了。
刚才也就是他神识超越他们太多,才能让他们看不出季临渊本身的修为,要真遇上神识比他高的,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修为。
神识毕竟是辅助,要谈战力,还是修为的压制性更强一点。
他已经推迟筑基太久,容不得再等了。
*
沈之初自己玩了一会儿,就无聊了,他现在异能等级低,能吸收的草木之灵实在也有限。
这里的草木年份高,所蕴含的草木之灵充沛,沈之初没等到季临渊回来,就已经吸收撑了。
他坐在树杈上消化,很类似木灵气但却莹润的气息在他身上聚集。
沈之初已经很久没记起他的水葫芦了,吸收草木之灵竟能让他暂时忘记墨霜草带来的副作用。
吸收炼化草木之灵需要非常专心,要把草木之灵融入他的晶核中,等晶核异变第一次,就算成功到第二级了。
这也是沈之初平常不敢吸收草木之灵的原因。
但这也只是木系异能晶核的第二级。
沈之初有两颗晶核,其中一颗青色的还算莹亮,另一个晶核只有一条黑色的小鱼印在上面,是精神系的晶核,这颗晶核,沈之初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升级它。
沈之初正专心的炼化草木之灵,突然耳朵一动,他听到一阵异常的风声。
有人御剑在靠近。
沈之初急速地切断与晶核的联系,这是他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能发现。
沈之初正认真地切断联系,那阵原本听着还很遥远的风声已经离他很近了。
他一慌,竟从树杈上跌下去,沈之初下意识地要移动最近的枝条接住自己,但等他看到御剑而来的是季临渊后,怔愣之时,沈之初牙一咬,眼一闭,双手摊开,直直地让自己往下倒。
季临渊从他下方一掠而过,刚好接住下落的沈之初。
沈之初心跳得飞快,他虽然有几分把握季临渊会及时接住他,但下落的失重感无亚于跳楼机。
跳楼机都还有安全带呢。
沈之初没,嗯?沈之初也有安全带。
沈之初有些后怕地抱紧他的安全带,忐忑地抬眼看着季临渊的表情。
【刚刚他应该没看到吧?看样子像是没看到。】
沈之初松了口气,连现在两人姿势都不在意了。
他搂紧季临渊的脖子,靠近了点,免得自己掉下去。
沈之初趴在季临渊的脖子间,眉头一皱。
【季临渊身上,好像有血腥味?很淡。】
沈之初对血的味道比较敏感,他正想再凑近季临渊的脖子再确定下,季临渊已经把他放回原位了。
沈之初讪讪地放下手,这才尴尬他刚才凑上去闻的样子,好像迫不及待似的。
他正想解释什么缓解尴尬,季临渊却先道。
“阿初饿了吗?储物袋里没有禁制,你打开就能用,好好吃饭了吗?”
沈之初这才忘了,他吸收完草木之灵,居然不知道饿了。
季临渊担忧地看着沈之初:“阿初,我快筑基了,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我会尽快,你不要走远了,就在圈内知道吗?这里是古秘境,很危险。”
沈之初没听出来季临渊的重点是在“不要乱跑”上,但他听进去了季临渊快要筑基,没心情也没时间管他。
那么,他就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吸收炼化草木之灵!
沈之初喜不自胜,对着季临渊的脸乖乖点头,十分顺从。
“好的,仙师大人,之初会乖乖的,您就安心筑基吧!”
沈之初觉得这样说还不足以表忠心,又加了一句:“之初会保护好您的!!”
季临渊好笑地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也不拆穿他,顺着他说:“那阿初可要说话算话。”
之初已经习惯了季临渊那双深情瞧着他的眸子,稍微生出一点免疫,但时不时还是会被季临渊的表象迷惑得晕头转向,忘了书中的反派到底是何种做派。
然而沈之初已经很努力让自己不要忘记了。
季临渊得了回复,却并没有在沈之初所在的树杈上坐,而是御剑而落。
在森林的边缘边上有一处悬崖峭壁,悬崖上是什么看不到,悬崖壁上却盘亘着参天大树的树枝。
树枝无处生长,便爬上崖壁,和其他无处生出的树枝互相交叉攀附着继续生长。
这些杂乱的树枝间形成了厚厚的洞。
季临渊飞进去便不见踪影。
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黑漆漆的树洞里有什么。
沈之初扒着主树干,在树后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季临渊,神情怪异。
他目测了自己所在的主树干和季临渊画圈的范围。
季临渊所在的树洞,在这个圈外。
沈之初驱使树枝搭过去,都进不去的距离。
沈之初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第35章
季临渊要想在筑基时种魔根,就必须过心魔劫的那一关。
季临渊是知道的,他自己正在心魔境中。
但是,他原本都做好准备,这心魔会拿杨家村的回忆搞他心态。
过去的十九年里,每次季临渊睡着,都会回到杨家村,听漫天的哀嚎,听熟人烂着脸的指责,听他们要死不死的求救。
季临渊是习以为常的。
反正只要记住这不过是心魔境,不为所动就行。
一次失败也没什么,只要杀了心魔境里的人,就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心魔境里的人都是幻像,季临渊知道,所以他从没有手软过。
但这次心魔居然换了花样!?
因为他重新回到了遇到沈之初时的青虹镇。
身旁的小贩在热情的招呼他过去尝尝新做的小吃。
有人靠了他一下,推着他过去一起尝,季临渊不用回头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秦小天。
季临渊冷笑。
这心魔怕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伎俩是越来越浅显。
倒还不如回到杨家村,筑基心魔劫会比寻常更强大点,那它或许还有赢过他的一线机会。
心魔境里,要维持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心境,也不能被心魔境里的人察觉出异常,才能顺利过关。
这在当了好几年的温柔大师兄季临渊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季临渊扬起脸上的笑,无奈地道:“你好歹也是修士,怎么好这些吃食。”
秦小天的脸慢慢清晰起来,周围的小贩行人的脸也栩栩如生,画作一般的街道活了。
路人从他身边路过,都会带着笑感激地唤一声:“季仙师早上好啊!”
秦小天嗤之以鼻,他嘴里含着糖,不以为意地道:“季师兄啊,这好不容易来人间界一遭,总要好好耍上一番,你回去又得是日日不缀的修炼,这日日修炼,这么枯燥的活儿,也就你能受得住了,咱不能劳逸结合嘛?”
秦小天还在孜孜不倦地劝他:“你这样子看起来真不像仙修,倒像是佛修门派里的,太完美了,感觉不太真实,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一样,哈哈,师弟们都很奇怪,师兄你就没有什么爱好吗?”
季临渊低笑,秦小天说得兴起,丝毫没想到他笑什么,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也跟着笑。
季临渊挑眉,勾着嘴角问:“那秦师弟有什么好想法?”
他手中的小鸟在他的指尖轻巧的跳跃,活跃异常。
秦小天的唠叨顿在原地,他有些迟疑地看向季临渊:“季师兄,你当真?”顿了顿,秦小天怕他后悔似的连着道,“季师兄说定了,可不能反悔!”
秦小天一看,季临渊看起来不仅没有排斥,反而起了兴致的模样,也跟着兴奋起来,他带着季临渊御剑而起,大吼一声。
“走咯!”
在他们身后,艳羡的凡人跪地恭送他们。
画面轮转,两人越过一模一样的青虹镇,到了隔壁大一些的镇子。
季临渊大概猜到心魔想做什么了。
他兴致渐起,脸上便越发温柔。
在心魔心里,原来沈之初的成功率更高?
季临渊记性好,现在对这修奴楼比当真是初来乍到的秦小天还熟悉。
他熟门熟路的样子,让秦小天颇为无语。
果然,哪有男人不好这口。
秦小天微微有点奇怪,但季临渊表现的太无懈可击。
秦小天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
就好像不同也是在季临渊原本的性格中一样,让人升不起疑心。
心魔藏在拍卖的人群内,和季临渊一模一样的脸再也不是一半,但周围人没有一丝奇怪,好像完全看不到它。
看到季临渊从容应对的表情,它气得牙痒痒。
不过咬了牙后,他脸色又露出更加邪气的表情。
季临渊看着底下的沈之初,他惊慌的模样倒是一点没变,那嘀嘀咕咕的心声也持续不断地传过来。
【不是!这让我怎么冷静啊!这操蛋的天糊开局,这踏马的是季临渊啊!季临渊啊!书中捏碎人脑袋都不眨眼的大反派啊!主角带着金手指都在他手上被虐得死了几个回合,我这个小虾米怕是连人家牙缝都不够塞的。】
季临渊看着有点好笑,这绝望又坚持着想办法的样子,每一次看都很有意思。
下方管事的加大声音介绍道。
“众位仙师大人,这位是从罪奴营里带出来的,原本是官家的小少爷,养尊处优的,可家主得罪了当朝皇帝,被诛了九族,小少爷因长得好,才暂留罪奴营。起价一百灵石。”
“他可是个媚体。”
季临渊开口,如第一次见面一样,准备竞价,把这怕得不行的家伙买回去,再听他别别扭扭地叫主人的模样。
这一次,就算没有反驳,沈之初应该也会像叫仙师大人一样习惯叫主人的。
这家伙,白长了几个月脑子,又好色又心软,胆子还小,实在是最好哄不过了。
但季临渊还没开口,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口。
“管事的,你们的顶价是多少?我买了!”
说话的声音豪气干云,意气风发,季临渊猛得转头。
原本那个坐席该空无一人的,现在却凭空多坐着一个人。
一个他亲眼看着气息断绝的人。
顾愉白。
季临渊眉头一皱,心中生出一阵莫名由的烦闷。
顾愉白!
真是阴魂不散。
季临渊不等管事的回答,也淡淡开口。
“这个人,我要了,你出的价,我开。”
管事的却一脸为难,他看着最先出价的客人,先问到。
“这位仙师,您也要吗?”
顾愉白不认识季临渊,不明白这人在争什么,但顾愉白从来没有输过!
“要,当然要!我看谁敢和我争。”
管事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更加为难了,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这可怎么办是好?
秦小天吓得不行,他在一旁劝道:“季师兄!季师兄!算了算了,不过是一个修奴而已,你知道他是谁吗?我曾经看到他和南宫宗主站在一起,而且他穿着宗门亲传弟子的服饰,我们还是不要得罪了!”
季临渊面无表情,他十分清楚,这不过是心魔境,这是假的,而第一次的心魔境是最好破的,只要他心绪不受太大波动,就算是他赢。
不波动心绪,这场拍卖,他最好的抉择,就是让了。
区区一个沈之初,还是假的。
顾愉白更是永远不会再存在,他不必要心绪不平。
但,季临渊曾说过。
无论是哪种,沈之初都必须在他手上。
活着得在他手上,死了尸骨都只能在他手上。
就算这是心魔境,也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季临渊睁眼,眼中的波动渐起,水滴落入江河,很快又平淡下来。
管事的为难了半天,眼见着在这一个修奴上耗了太多时间,那其他的到底还拍不拍了?
反正两人出价都是顶价,他们修奴楼选择哪个都赚了,管事的干脆做了一次好人。
“既然两位仙师都出顶价了,那就由这位修奴自己选吧!”
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地上一脸震惊的沈之初,想看他到底是谁,季临渊和顾愉白也把眼神放在他身上。
沈之初终于把惊恐的眼神从季临渊身上移开,看向高台上同样画了插画,甚至同人作品更多的顾愉白,眼神一喜。
一直看着沈之初的季临渊眼神猛得一沉,瞳孔泛起妖异的血色。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像只急于飞翔的雏鸟,欢快在他手心里扬起稚嫩的翅膀。
【主角!是主角啊!主角救命!跟着反派是真要死人的!跟着你哪怕被当成狗腿子,而且那是男频,谁弯了主角都不能弯,这样都也好过被反派带着天天提心吊胆脑袋搬家啊!!】
沈之初脸上的喜色更浓!仿佛看到希望的曙光在照向他!
他灵动的眼睛光彩熠熠,再不复之前的惊恐害怕,和平时看向季临渊刻意装乖卖巧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也和第一次看到季临渊就往后缩,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就好像现在的沈之初才是真正的沈之初一样。
季临渊放松的手指一握,骨节根根突出。
沈之初说得也没错,跟着季临渊的时候,他从不曾放松自己,每天努力讨季临渊欢心,活的身不由己。
但那又如何?
沈之初如何想不重要,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是沈之初能留在他身边。
对,这样就够了。
然而现在,沈之初有了另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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