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斜倚沙发的身体缓慢撑直,手指一下一下敲击腿部。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真话?”
王群怕了。
简熙的出现完全打乱他的计划,本想趁这个日子,灌醉云枝,等一切水到渠成,云枝只会以为是酒后乱性,怎会想到是那杯酒的问题。
王群斗不过云枝,诚实一点,说不定云枝还能既往不咎。
“不是春.药,那东西我也搞不到。”
“那是什么?”
“就是让你兴奋一点,激动一点,情绪高涨一点的东西。”
云枝和简熙吵架已经用光全部力气,她没劲了,懒得跟王群大吼大叫,直接把录音证据放给他听,看着他慌张的脸色,说:“帮我个忙,我就把录音删了。”
“什么?”
云枝走到床尾,抖开被子,把整洁的床给弄乱,回头看王群,“你把衣服脱了。”
“啊?”
王群难掩喜悦,“你是说,我们可以……”
喜悦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云枝一秒钟转变的表情震慑得再也不敢造次,他大气不敢出,听话地把西装外套给脱了。
“都脱了。”云枝说。
王群磨磨叽叽地还想说什么。
云枝没时间陪他耗,过去扯下他的领带,三两下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实在没耐心,用力把他身上那件昂贵的衬衫给撕开,金扣叮当掉了一地。
王群是为了云枝的生日,特意定制的这件衬衫,第一次穿,就被云枝撕成这样,抹布一样扔到地上,他心疼了好一会儿。
再抬头,眼前一幕让他差点流鼻血——
云枝撑着胳膊躺在床上,脖子后面的系带解开,朝他勾勾手指。
“过来。”
“嗯?”
云枝手拿打开摄像头的手机,看着站在床尾裸着上半身的王群,再透过摄像头看着衣衫不整,满脸挂着「浪荡」两个字的自己,自嘲地笑了。
这就是简熙心里的她吗?
又浪又贱,离了男人会死的她吗?
窗外大雨沉闷且隐忍,一声声,一串串,多像云枝压抑在心底的叹息声,她明明待在屋子里,但这场雨,早就把她浇透了。
她跟谁睡,跟几个人睡,是男的是女的,简熙为什么不在意了,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了,为什么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不喜欢贱货吗?
把她摁在课桌上欺负,听她在耳边淫.叫时,不是喜欢得很吗?
王群观察云枝脸色,询问道:“你怎么了?”
“跟我拍张照片。”
王群还没反应过来,云枝勾着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床上仰倒那一瞬间,抓伤他的背,对着摄像头露出此生最淫.荡的表情,咔嚓一声,照片定格成一张男欢女爱的“床照”。
王群的手连床都没沾上,就被云枝推开了。
“滚。”
“那录音……”
云枝说话算话,当着王群的面,把录音删除了,待王群离开后,她把那张照片发给简熙,下面跟了一句话。
「只要你回来,我就不跟他做。」
手抖得厉害,眼睛湿得好狠,这张照片发出去意味着什么,昏沉的脑袋无法做出理性判断,云枝到底是气简熙,还是气自己,才会破罐子破摔到这种地步。
身体里忍了很久的火,在她心情跌入最谷底时,和失控的眼泪一起,再也抑制不住,她看着手机里简熙的照片,扭动起来身体。
“小简,小简,别,别……”
不是因为生理期而没有伸进去,她是个欲望很强的人,但每一次,她都克制住了,因为那是她留给妹妹的,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她都是先留给妹妹的,可是……
我是贱货,你玩够的贱货。
喘息掐断,云枝攥紧床单的手僵硬地张开,她看着被自己摸下去的裙子,瞳孔涣散,接着,她捂住上半张脸,挡住流泪的眼睛,露出堕落笑起来的红唇。
-
王群走了,其他朋友们还在,零点已过,她们想跟云枝说一句生日快乐再走。
云枝从房里走出来,她补了妆,换了条更靓的裙子,眉眼间都是笑,简熙的突然出现,突然离开,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大家都愣了,不敢说话,直直地看着她。
云枝坐到朱娜身边,亲呢地搂着她的肩,笑着拿过她手里的酒杯,边晃边说:“我脸上有东西吗,都看着我干什么,不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吗,都零点过了,怎么也没人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她懒散地往后一靠,心情很不错。
大家面面相觑后,由第一个人起了头,剩余的人纷纷向她送上祝福。
“生日快乐!”
“云总监,生日快乐!新一岁,越来越好!”
“……”
云枝敬大家,“谢谢。”
气氛嗨起来,伴随欢呼声,啤酒喷射出来,笑声与电子音乐此起彼伏,外边风雨交加,丝毫不能影响室内热衷狂欢的男男女女。
那个蛋糕被忘在一旁,云枝看着它,想起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被遗忘的蛋糕。
难过的情绪越为强烈,她越是一杯一杯想把自己灌醉。
云枝看起来很开心,比从前任何一天都要开心,敬她酒,她就喝,邀她跳舞,她也是来者不拒。
这会儿,她的手慵懒地搭在舞伴肩头,忘情舞动腰肢,松出来一只手轻抚锁骨,看着舞伴的眼睛,诱惑地咬住下唇。
高跟鞋不知丢到哪里,她从未跳舞如此痴狂,唇间绽放出来是明媚的笑容,她很享受,但红起来的眼眶又把她出卖,那是全世界最堕落的舞姿,盛开着,腐败着。
周宏和朱娜坐在一起,没有喝酒,担忧地看着她。
周宏问:“你把她送回家了吗?”
“嗯。”
“她状态怎么样?”
“很不好。”
“她也是。”
周宏这回说的“她”,是云枝。
“我们能为她们做什么?”
“我不知道。”周宏叹气。
瘫软在舞伴怀里的云枝抬起头,捡起地上的高跟鞋,朝她们走过来。
云枝坐下来,歇了口气,朝她们笑,“怎么,愁眉苦脸什么?”
朱娜看了云枝一眼,开口道:“我给她打伞,但她不肯,淋了一路的雨,云总监,她情绪很激动,状态很不好,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还是去看她一眼吧。”
云枝呼吸加重,眼里蓄满泪水,却生生憋回去,继续嘴硬,“我为什么要去看她,我说过了,她会回来的。”
她没有大喊大叫,但周宏却皱着眉头说:“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砰一声——
高脚杯砸碎在地面,朱娜和周宏吓得一激灵。
身体已经吃不消的云枝站起来*,颤抖的手指指过朱娜,指过周宏,指过朝她看过来的所有人,双眼在灯光下泛起湿潮的光,这一刻,她脸上的笑烧得最疯最美。
“我告诉你们,我很好,特别特别好。”
她特别好,真的特别好,真的,于是她在二十六岁生日这一天,狂欢到天亮。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云枝从床上起来,看眼手机,七点过了。
头好疼,刺骨地疼,听到外面有声音,她托着宿醉的身体走出去,下意识唤道:“小简,你……”
这话出口,系着围裙的周茵愣了。
云枝恍惚一下,笑容起先是失落,慢慢归于迟钝。
周茵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哥都跟我说了。”
云枝神色依然恍惚,很久才点头回应她。
周茵补充说:“所有的事,都跟我说了。”
云枝没再说话,扭头进了浴室,洗去一身酒气,坐在餐桌前,一勺一勺吃着周茵为她准备的养胃粥。
她没有一蹶不振,甚至还很有兴致地回复起微信消息,通过聊天内容可知,又有人邀请她了。
周茵问:“你去吗?”
云枝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去。”
“你……”
周茵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最为合适,在云枝睡醒之前,酝酿过很多想要劝她的话,现在才发现,完全是在做无用功,云枝好得很,根本不需要那些安慰的话。
云枝看着欲言又止的周茵,问:“要一起吗?”
周茵摇头,终于把话说了,“你和小简……”
云枝缓慢搅动碗里的粥,周茵看不到她藏起来的眉眼。
许久后,云枝抬眼,给了周茵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跟她……没事,真的没事,就是闹了点小别扭,过几天就能好了。”
笑容愈发僵硬,她再也吃不进去东西,艰难地微笑着,接下来的话,到底是想说服周茵,还是想说服她自己。
“这些年,我和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周茵总算明白周宏为什么把她喊过来,周宏无能为力,她也无能为力。
云枝起身,收拾过后,便赶往下一个party,她似乎很怕安静起来,很怕停下来,很怕很怕……
于是接下来三天时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用酒精麻痹自己,狂欢一夜又一夜,若有人问起简熙,她就一直是那句话——
“她会回来的。”
直到第四天,云枝收到余欣发来的一条消息,定位一处地点,后面跟着一句话——
「马上到这来,不然你后悔一辈子。」
周茵问:“怎么了?”
云枝把手机给她看,揉了揉头,只要想到余欣,便立刻回溯到简熙撞破她秘密那天晚上,伴随而来是一声声贱货,一记记恶狠狠的眼神,她开始喘不过气,开始想砸东西。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周茵说。
云枝没找余欣算账,她倒是自己找上门来,要不是她从中作梗,云枝和简熙何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云枝想了想,披上衣服就往外走,眼神里有隐隐怒火。
“我跟你一起去。”
周茵负责开车,她们一路跟着导航,开了近四十公里,好不容易找到余欣发来的地址。
此处十分偏僻,停车地方都没有,附近是一栋烂尾楼,空荡的窗洞深夜里像是鬼的眼睛。
下过雨的原因,满地泥泞。
云枝和周茵搀扶着往前走,停在河边,她们的视线穿过中间那条半米深的河,看向河对面,蹲在火盆前的余欣。
云枝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
火苗蹿得很旺,照亮余欣扭曲的脸庞,看到云枝,她站起来,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拿着,一模一样两个记事本。
余欣很是满意云枝错愕的表情,得意道:“姐,看来你还记得它呢。”
云枝记得,她当然记得,眼里映着惊惶的光,“怎么会在你那里?”
余欣捂着肚子笑起来,炫耀的表情,但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
“当然是垃圾桶里捡到的。”
“你……”
云枝一下子全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简熙会那么说,怪不得简熙会那样以为。
不管周茵阻挠,云枝不顾一切地趟过河流。
“我把我的钱都给你,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别烧,你别烧。”
余欣大笑起来,“晚了,晚了!”
云枝本就虚弱的身体一晃,险些倒下去,幸好周茵扶住她。
“我求你……”
“现在知道求我了,早干什么了,晚了,我告诉你,晚了!”
余欣满眼阴沉,在云枝还差几步就要趟过河流时,她一副胜利者的傲慢姿态,把最后几页纸扔进火海,烧成灰烬。
“不要……”
云枝嘴唇颤动,张开嘴,却失了声。
余欣轻蔑地看着绝望的云枝,把手里那本完好无损的记事本扔在地上,转头离去。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周茵担忧地看着云枝。
云枝摇头,一直摇头,蹲在火盆前,委屈得像个孩子。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云枝深爱简熙的证据,有的只是那个她再也无法向简熙洗脱的污名——她是觊觎自己养母的卑鄙小人。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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