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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棹(近代现代)——CISI

时间:2025-07-07 09:19:09  作者:CISI
  “之前,那份协议上面只有我妈离婚时分走的、原本属于何家的财产,我还到你手里,理所应当。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立了份遗嘱。我是说,我要给你我的全部。”
  何家浩反复消化他的这段话,双唇轻启,半天没讲出话,直到何家树的那支烟都抽完了。
  他直接把烟蒂按在烟盒上,隔着纸板,感知到灼烧的温度,确定火灭了,他才朝着远处的垃圾桶投了个三分球,精准入网。
  “遗嘱?哥,我不能签!”
  何家树的眼皮一跳,怀疑他的理解出现了偏差,好像不该跟他说得这么详细,解释道:“遗嘱是什么?写的是我死了之后才能给你的东西。小鬼,我又不是明天就死,只是让你先签。”
  何家浩的表情难以言喻,哀伤中夹杂着一丝纠结,纠结中又萦绕着一丝怜悯,怜悯中又挂着强烈的担忧。
  他的语气更是支支吾吾、颤颤巍巍的:“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病了?”
  “……”何家树蹙眉看向他,忍下了脏话,用较为礼貌的方式回应,“你才有病。”
  何家浩还是不信,也许是不放心——更为贴切。他上前拉起哥的手臂,紧张地询问:“你真的没事?没事为什么要立遗嘱?听起来就吓人。你不能骗我,也不能瞒着我,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就算是生病了,我们早点去医院。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
  何家树定定地看着他,看他为自己焦急,那样子与刚刚在林俊荣面前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蓦地,何家树笑出了声。
  “笑什么,哥?”
  他语调平平,却给人极其认真的感觉,感叹道:“就是觉得,偶尔被你保护一次的感觉也挺好。”
  何家浩莞尔,与他一起笑着,承诺道:“今后还会有很多次的!”
  何家树点头赞同,对此深信不疑。
  大排档的香气传过来,他轻抬下颌示意何家浩:“还吃吗?”
  “当然要吃。菜都点了,都是我想吃的呢。”
  回到大排档的座位上,菜已经上齐了,老板正焦急地四顾,看到兄弟二人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你们走了,吓死个人哦。”
  “没走,老板,还有三碗米饭呢!”
  老板应声,立即去盛了过来。
  总算开始动筷了。
  何家浩偷偷瞟了身边的哥几眼,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哥,他一直在纠缠你吗?”
  何家树夹菜的手顿时僵住了。
  何家浩只是关心则乱,见状忙将帮他把菜夹到碗里,语无伦次:“我随口问问。我就是……哥,我只是觉得,你全都憋在心里,这样是不对的。你忘了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让我有心事一定要和你说,有情绪也要想办法发泄。现在我们反过来了。我很乐意听你吐苦水,不管怎样,我们永远都站在一起……”
  他念个不停。
  何家树静静地望着他,心中本来满是苦涩,现在渐渐渲染了一层甘甜,就像药片裹上了糖衣。
  而他眼中的何家浩……可能是头顶的灯光太亮了,令人产生错觉,好像看到了一层光辉。
  他本以为自己是回来帮弟弟的,如今看来,并不尽然。
  当发现他坠入深渊之时,何家浩勇敢地站在前方扛起了所有,并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们相互依靠,谁也离不了谁,更不必计较谁付出了更多。
  有关林俊荣的事情,对他来说明明是那么耻辱的隐私,可在何家浩迫切的关怀下,他自然而然地动摇了。
  “你不怪我瞒着你?”
  何家浩一愣,很快否认:“我为什么怪你?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是敢背着我偷偷吃宵夜,那我肯定要怪你。”
  他心中觉得轻快,面上却笑不出来,木然吃下何家浩为他夹的那块牛肉,咀嚼,吞咽,低声讲述:“他以前纠缠的是我妈。我妈去世后,他又盯上了遗产,所以开始骚扰我。”
  何家树将这些年的故事娓娓道来,可谓是全无保留,都说给他听。
  何家浩因林俊荣的一系列无耻行为而愤怒,因大伯母的意外离世而惋惜,因哥一直以来承受着这么多而心疼。
  坦诚地说,他一时间确实想不到搞定林俊荣的办法,但能够肯定的是,不管前路如何艰难,他都会和哥一起,哪怕摸爬滚打、狼狈至极,也要一起走过去。
  这家大排档菜品的味道确实不错,可惜剩下了不少,往常他们两个绝对可以吃光。
  离开的时候,何家浩默默记下名字,决定今后不会再来了。
  并非试图回避林俊荣出现的不愉快,而是因为他想把哥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全部都留在这里——也就只到这里了。
  那晚,回家的路上有些沉默。
  距离何家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何家浩低声开口:“哥,停在这里吧,我们一起走走。”
  何家树顿了一下,遵循他的意见,把车停在了路口。
  两人原本并排前行,但何家树的步子略显急促,何家浩很快落了半步。
  何家浩也不急着追赶,默默跟在他后面,盯着地上的一双影子看了很久。
  眼看渐近家门,何家浩深呼吸一口气,上前拽住哥,是表态,也是叮嘱。
  “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长大了,也长高了,那个混蛋不能把我怎样。还有,我们两个是兄弟,天塌下来,我和你一起扛着。”
  说完,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感染何家树。
  何家树欣慰地发出轻笑,点点头。
  夜已经深了,何家浩摸黑走上楼梯,每一步都踩得谨慎,生怕惊扰到睡觉的家人。
  刚抵达二楼,他便瞥见一抹昏黄的灯光。
  他探出脑袋,对上何老爷子的目光,尴尬一笑。
  何老爷子独坐在墙边,手里还拄着拐杖,一副了然的样子,问道:“又去见你哥了?”
  何家浩点头,没有说这个沉重的夜晚都发生了什么。
  何老爷子照例提醒一句:“下次不要这么晚了。”
  “嗯,爷爷,你怎么还没睡呀?”何家浩顺势关切道。
  “天气热,又吹不得空调,我这都睡完一觉醒来了。”
  “那我陪你聊聊天?”
  何家浩正要坐过去,何老爷子摆手拒绝:“你快去睡,明天还要上学。作业都写完了没有?”
  何家浩知道爷爷和父亲不同,倘若父亲说这话,那必然是鞭策,但爷爷只是唠叨两句,关切罢了。
  他老实作答:“写完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学习,下次给你看成绩单啊。”
  何老爷子连连点头:“好,你回房间吧。”
  何家浩不放心,又问:“要不我先扶你回去?”
  “不用。”何老爷子望向阳台,装作猛然想起的样子,轻敲两下拐杖,“差点忘了,花还没浇。我自己可以,浇完我就睡了。”
  何家浩看向阳台。不知道哥回去没有,以往他总会停留片刻。
  知晓爷爷的用意,何家浩不再坚持,点头答应,率先转身回房。
  人刚一走,何老爷子就迫不及待地拄拐起身,慢慢地挪向阳台。
  植物静静地在夜里生长,水壶被冷落在角落。
  何老爷子茫然地张望着,视野之内是空荡荡的街道,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身影。
  他不禁落寞地叹了口气,迟迟不肯离开。
  边三轮停在墙根,在楼上视野的盲区。
  何家树倚靠着车,目睹着爷爷出现,遥望着爷爷搜寻。
  他不敢确定。爷爷是在找他吗?
  即便他的内心那么地想要出来,和爷爷见面,他也不敢出现,毕竟刚才家浩就受到了他的牵连,搅进一场浑水。
  思家的情绪犹如烈火,呈燎原之势,快要将他压垮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无所畏惧,像铁人一般不会落泪,可此情此景,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一腔苦闷,烧不尽,复又生。
  家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像是永远无法抵达的远方。
 
 
第34章 
  直到看着爷爷离开阳台,确定那最后一扇窗里的灯光熄灭,何家树才驱车离开。
  临近子夜,路上的行人所剩无几,整个西樵村归为静谧,好像只剩下他一个未眠人穿梭在大街小巷。
  何家树看着熟悉的一切,竟能在拂在脸上的晚风中察觉到点点清凉。
  他恍然发觉,自从回来之后,他居然一直没有仔细地观察过西樵。
  变化还是有的。
  分别八年,当初的小树和小浩都长大了。
  尤其是小浩,他已经敢于挡在他的面前,声称要与他一起扛下所有。
  如此想着,何家树心中泛起暖意,可惜最深处的落寞仍然无法疏解。
  他记得前面有一家小卖部,老板是个光头大叔,面相看起来凶横了些,心肠却是极好的,喜欢坐在藤椅上听粤剧。
  何家树小时候和何家浩一起从街头跑到街尾,夏日经常能看到老板穿着汗衫的身影。
  渐渐靠近小卖部,他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紧张,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他自以为早就能够接受人生中的无常,可此刻才发觉,他多么希望西樵变得慢一些,时光远去得缓一些。
  门口不见躺椅,何家树熄火下车,缓步靠近,向里面张望老板的身影。
  适时走出一个光头男人,容颜比记忆中衰老了些,皱纹变多了,声音还是那么粗矿,手里摇着扇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靓仔,要什么?”
  他显然没有认出何家树,可见一个男孩儿成长为男人的变化有多斐然。
  何家树不觉得难过,而是生起一抹释怀,平常作答:“来包万宝路。”
  老板摇摇头:“没有那个,五叶神要不要?”
  他顿时想起,父亲沉疴缠身的缘故,是不吸烟的。
  他小时候经常看到二叔吸烟,手里拿的永远都是五叶神。
  那时候还没有后面的一地鸡毛,他们一大家子十分和睦。
  二叔因生意上的事烦忧,有时烟抽得很凶。小浩心疼父亲,但又畏惧父亲,不敢开口,他便用玩笑的语气帮小浩直言,让二叔少抽点烟。
  二叔的笑容苦涩而复杂,十岁左右的孩童无法理解其中的深意。
  二叔对于他的劝告置若罔闻,反过来说教起他们,告诫他们兄弟俩长大后一定不要吸烟,这是个坏习惯,沾上很难戒掉。
  回过神来,何家树神色黯然,点头答应:“行。”
  老板从玻璃柜台里取出一包烟,递到他面前。
  何家树掏出钱包,摊开后,看到夹层里露出的纸片的一角,皱皱巴巴的——那是他回西樵时的大巴票。
  下午在河边的画面顿时涌入他的脑海。
  他和何家浩当时并排坐在公路旁的栏杆上,他百无聊赖便掏出了烟,刚把烟衔在嘴里打算点燃,身边的的何家浩突然按住他的手臂。
  “哥……”
  “干吗?”
  何家浩直瞟他嘴里的烟,口吻像在与他商量:“别抽了呗。”
  他拽下那支烟,起身作势要走:“我去那边抽。”
  何家浩却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放:“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那小鬼坐在栏杆上,比他高出半个头,他不得已地昂首盯着对方。
  何家浩有恃无恐,立马机灵地夺走了那支烟,还当他不会发觉似的,悄悄地要往自己的兜里揣。
  “拿来——”他拖长尾音,试图让何家浩老实交还。
  何家浩却高举手臂,没有相让的意思,闷不吭声地抵抗。
  “给我。”
  他再次催促。
  何家浩固执地摇头。
  弟弟不想让哥哥吸烟,哥哥还担心弟弟偷偷尝试呢。
  于是他点头,伸手试图夺回来:“我放回去,总行了吧?”
  何家浩迟疑片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他,许久才不情愿地把那支烟递回去,不忘讲条件:“那你得答应我,以后不抽了。”
  “行、行、行。”他咬牙切齿地答应,还边说边点头,一副吃瘪的样子,把烟塞回了烟盒。
  何家浩见状,发出心满意足的窃笑。
  “不抽了,不抽了。”他把烟盒揣进口袋,一把夺过何家浩手里的那瓶水,“那水也别喝了,训练吧。”
  他大步往回走,何家浩赶紧跟上,大叫:“不是,你让我再喝几口呗,我不是刚休息吗?”
  他置若罔闻,还故意当着弟弟的面把水瓶往空中抛,再稳稳接住,何家浩则和他抢。
  两人蹦蹦跳跳地前进……
  手终究没有碰上那包五叶神,何家树顷刻之间便改了主意:“算了,老板,不抽了,来瓶汽水吧。”
  老板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笑着把烟放回柜台里:“年轻人,少抽是对的。喝什么?”
  他明明最爱喝的是红花油汽水,但那瞬间鬼使神差地说道:“可乐就行。”
  “两块钱,起子在旁边,自己拿。”
  付过钱后,何家树自己起开瓶盖,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喝汽水。
  老板招呼过客人,又把收音机的音量调高,是咿咿呀呀的粤剧,一如记忆里的那样。
  他曾经不解其意,只觉得粤剧吵闹,如今退去青涩,倒觉得在这寂寥的夜里,有乡音为伴,氛围极好。
  人声变得微弱缥缈,老板坐在板凳上问他:“后生仔,听得懂吗?”
  何家树微怔,转身摇了摇头:“听不太懂。”
  老板朗声大笑,爽快切换到歌曲。
  前奏颇为熟悉,令何家树忘记回过身去,怔怔地盯着收音机出神。
  老板像也是在琢磨这是什么歌,很快想到了答案,无奈笑道:“哄小孩儿的,是咱们这里很老的歌谣了,你也不爱听,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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