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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棹(近代现代)——CISI

时间:2025-07-07 09:19:09  作者:CISI
  候车大厅的广播响起,机械的女声催促着:“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潮东的客车即将发车,还没检票的旅客请迅速前往四号检票口进行检票。”
  何家浩还是死死地抱着他,毫无松开的意思,他的手挪到弟弟的肩膀,尝试推开。
  可不知是何家浩的力气太大,还是他的本心亦不想让这个拥抱就此结束,他一下没能做到,反叫何家浩更加用力。
  痛感变得清晰,一如他们此时的心境。
  何家树狠下心来,扣着他的肩膀向外推,何家浩不允,更贴近他。
  短暂的拉扯过后,他们分开,何家树垂头撑着他的双肩,做过两次深呼吸,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
  “把你手机给我。”
  何家浩微怔,手却已经伸进了口袋,老实地将手机交出。
  何家树解开密码锁,先打开通讯录删除掉自己的联系方式,再打开QQ,把同样在最上面的自己的账号删除。他的手在发出细小的颤抖,用力一攥,何家树把手机交还给何家浩。
  何家浩心中暗恼,还是放任着他做完一切,等待听他还会说出什么冰冷的话语。
  何家树:“我走之后,就不会有人给你带来麻烦了。不再见到我,你也就不会再想起当年的事情。好好照顾自己,回去吧。”
  他就想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自己打发了?
  何家浩拽着他不肯放人,想到自己在父亲的高压下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早该意识到摇尾乞怜永远无法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何家浩撕开最后的伪装,亮起手机空荡荡的单独分组,无暇惋惜那么多年的对话都彻底没了痕迹,质问他:“所以呢?这有什么用?掩耳盗铃吗?你的QQ号我倒着都能背出来,手机号我也记得,林俊荣已经被我们送进去了!你说你要回潮州收集证据,我可以等你回来,但你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在他激动的语气映衬下,何家树显得分外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顿了顿,何家树轻声开口:“是我没保护好你,还给你带来了危险。小浩,你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我就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我根本不在意!”何家浩气得不行,“那你怎么不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一个人在房间里的角落难受、自残,你带给我的就只有危险吗?我以为这八年我终于熬出头了,可你还是要走,我将来怎么,怎么……”
  “小浩,一直以来我自以为是地认为,你会一直跟在我身后。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不用一直追随我的脚步,你应该去走自己的路。没有我,你会过得很好的。”
  “我不想你走!这八年来你不孤独?哥,答应我,别走。哥,答应我!”
  虽然他这些话语说得无比坚定,越来越收紧的虎口却暴露着内心的慌乱,何家树的脑海里同样一团混乱,何宏光的话纷纷闪过。
  “家浩以后的生活不需要你……”
  “你不是何家的孩子,我们也不是一家人……”
  嘴角泄出一丝苦笑,何家树定睛看向他,用温柔的语气陈述出残忍的事实。
  “别喊我哥了。小浩,我姓的何跟你姓的何,早就不是同一个何了。”
  “可你名字里的家,和我名字里的家,明明就是同一个家!”
  何家浩含泪喊出这句话,顽强地与那股泛滥成灾的苦涩对抗,坚定不移地注视何家树。
  四目相对,眼眸俱挂上了朦胧的雨幕,可两人都咬牙隐忍着,谁也不肯落泪。
  何家树去意已决,好像不过只是短暂被他触动,下一秒就用力扯开他的手,大步走向检票口,递上车票,冰冷的围栏生生将他们分隔。
  “哥!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
  检票员把他拦住,不予放行,何家浩用力挣开,闯进去,追随哥。
  可那抹身影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太过于决绝。
  他看着哥成为最后一个上车的旅客,看着车门关闭,看着客车启动,准备出发。
  “哥——”
  他声嘶力竭地叫着,仍不见其回头,他负气地定住脚步,聆听着客车引擎作响。
  他是被放弃的人,为什么还要一直祈求对方施以怜悯?
  八年前夜雨匆匆,他在哥上车之前没能说完想说的话,八年后天朗气清,他以为这次终于来得及,来得及说清全部的心境,可对方还是坚持离开……
  九岁的何家浩狼狈地追车,十七岁的何家浩不会再追了。
  “何家树。”
  他低声叫着哥的大名,荒唐地希望对方能立刻主动下车。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纹丝不动,客车却挪动了,缓慢地提着速度,将要驶远。
  当反应过来后,身体已经追出去了。
  何家浩昂首张望车窗旁的人影,捕捉到哥的侧脸后,他疯狂地拍打那扇车窗,徒劳地叫着:“哥!你别走,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哥,你别走,你带我一起走,哥……”
  盛夏的气流拂面而过,他心中的梅雨季仍旧狂风乱作。
  八年前的狼狈再度上演,同样的剧情,同样的结局。
  这些年他跪祠堂、跪祖宗,明明内心抗拒着何家严苛的教条,仍忍不住向神灵祈愿——他想让哥回家。
  这也是他八年不曾改变的生日愿望。
  线香焚尽,蜡烛熄灭。
  何家树,这一切又算什么呢?他无声道出诘问,得不到回应。
  客车上,何家树看似丝毫不为所动,频闪的眼眸却暴露着他在悄悄关注追车的身影。
  风吹乱了何家浩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八年前落水的场景好像还发生在眼前,弟弟意外撞得头破血流,八年过去,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
  风会掀开弟弟的发,他会揭开何家的疤。只要他还在西樵,伤痛就会重演。
  不如由他带走这阵恼人的风,带走往事与痛苦,只求弟弟能够平安顺遂。
  何家树生生别过头,强忍泪水,不再看车窗外的人。
 
 
第47章 
  朱门街136号。
  房屋内一切如旧,家具被苍白的防尘布覆盖着,窗被打开,带来燠热的风,吹得灰尘四起,何家树鼻翼翕张,呼吸好像变成一件难事。
  他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随后回到客厅的供台前,擦干净父亲的遗像,上一炷香。
  他没有下跪,而是靠在供桌旁,好像在和父亲并肩相伴。
  何家树自言自语,说给父亲听:“爸,看到我回来,你开心还是不开心?”
  一片寂静。
  僵在原地足有半分钟,何家树一动没动,下意识不敢看父亲的脸。
  他把这些归结为房屋久无人住的原因,他需要新鲜的空气,否则将要喘不过气了。
  他忽然健步冲向门口,摔门离去。
  可当他立在院门外时,呼吸倒是顺畅了,内心则变得茫然。他还能去哪?他下一步该做什么?答案全都是未知。
  就像独自坐在候车大厅里等车时,他盯着车票上的目的地,竟然会羡慕一张车票的价值,至少车票是有目的地的,而他何家树没有。
  何宏光的话萦绕在耳畔,提醒着他,他早已不是何家人了,身为何家的话事人,何宏光并不欢迎他这个外人,遑论接受他回到何家。
  他的存在只会撕开整个何家那道耻辱的伤疤,就像他永远无法剔除体内属于林俊荣的血脉,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所以他最后才会和小浩说,他们姓的何早就不是同一个何了。
  日暮归家时,朱门街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从各家各户的窗口传出,伴着家人们的欢声笑语。树影婆娑,街道两旁栽着成片的月季,路上却空荡荡的,不见其他行人。
  何家树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叹市区的道路宽阔,让他不禁怀念起西樵蜿蜒的小巷,月季也不如三角梅明艳。
  一朵挂着雨水的三角梅,落在手里,触感是潮湿的,略带着凉意,但却让他觉得无比温暖,将内心的虚无全部填满。
  还记得后来小浩又说过一次,那是在训练结束后,小浩累得气喘吁吁,转着眼珠向他试探。
  “哥,你要在潮大读研,是吗?那你以后准备去哪儿?做什么呢?”
  他掩饰着内心的迷茫,摇了摇头。
  小浩则坚定地说:“我一定要考上你的学校。我来找你好吗?等我上了大学,我就来找你,哥!”
  他笑着答应。
  那天他在梅树下靠着摩托车的情景同样历历在目,他清楚记得自己承诺过什么,似乎在今日失约了。
  何家树掏出手机,他习惯把短信列表清理得干干净净,唯一的对话框就是和小浩的,屏幕上顿时写满了弟弟这两日的关切。
  他向上划动屏幕,划了很久,直到看到那两句。
  何家浩:哥,那如果我真的想离开这里呢?你带我走?
  何家树:我带你走。
  忽然就后悔了。
  手指立马点上对话框,何家树焦急地敲动键盘,打出一段话。
  何家树:等你成年,等你考上大学,到时候你再来潮州找我,我等你……
  指尖突然离开屏幕,何家树面色凝重,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好,逐字删除。
  弟弟可以说这种话,他却不能说,好像在引导弟弟脱离何家,不为二叔,他也要看在何家其他人的面子上,譬如爷爷、小姑,他们都是弟弟无法割舍的亲人。
  何家树拿出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本该下意识地抽出一支衔在嘴里,可当他分神看向烟盒的那瞬间,他竟然觉得恶心,迟迟没有掀开的念头。
  右手握住的手机始终亮着屏幕,一条短信反复编辑,又反复删除,令他体会到“词不达意”四个字的真意。
  这时,手机忽然发出振动,何家树一眼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死水般的眼眸泛起一丝波澜。
  是小姑。不管换过多少次手机,不管他们有没有更换号码,他都习惯性地保留着,备注都不曾变过。
  略作犹豫,何家树选择接通。
  “喂?家树?”
  她还叫他家树,虽然语气焦急,但又那么熟悉,让他内心的寂寞有所削减。
  何家树低声叫人:“姑姑。”
  “我从你同学那里问到的号码,家浩和你在一起吗?我知道他上午去找你了……你知道他都爱去哪里吗?我们现在都在外面找他……”
  听着小姑的话,何家树已经跑到路边拦车了。
  想到那个梦幻的小屋,那是弟弟的秘密基地,何家树不能也不肯告诉别人,于是答道:“我这就回去找他。”
  过路的空车刚一停在原地,何家树就拉开车门坐上去,告诉司机目的地:“去西樵村。空车费我出,快开。”
  “行!”
  出租车疾驰在空旷的夜路,何家树心急如焚,率先给何家浩打电话,对方却已经关机。
  他又给陈龙安打电话,吵醒睡梦中的人。
  何家浩也不在陈龙安那里,陈龙安立即出门帮忙一起找。
  出租车停在西樵河岸边,正是他们重逢之日的那道桥旁。
  何家树心中五味杂陈,四顾张望着,看到陈龙安赶紧追问:“怎么样?找到没有?!”
  陈龙安摇头:“没有。”
  两人继续摸黑找人,何家树一声声叫着“小浩”,希望何家浩听到他的声音会立即出现。
  手电筒的光束相会,两拨人迎面相遇,何家树猝不及防地看到久违的亲人,他们无言相对,却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尽快找到何家浩。
  谁也没说什么,何宏光带着妻子和妹妹走远,何家树则奔向另一个方向去找。
  在陈龙安的陪伴下,他重走了一遍这些日子和小浩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
  深夜的大排档早已打烊,何家树询问老板,老板摇头表示不知情。
  深夜的廊桥一片漆黑,何家树不惧危险,把桥上桥下都找了一遍,没有捕捉到任何身影。
  深夜的校园更是安静到诡谲,何家树在邱秋的帮忙下进入,穿梭在走廊,可校园里到处都是空荡荡的,除了他和陈龙安、邱秋,再没有第四个人。
  他们几乎将整个西樵村翻了个遍,但凡还在开门的商铺都没放过,却怎么都找不到何家浩,手机也一直关机。
  何家树又去了河边,一条小船停放在原地,空无一人,那么他的心中便只剩下最后一个答案。
  前往花棚的路上,何家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纷乱的记忆揉碎在一起,弟弟独自躲在秘密基地的角落里痛哭、自残……
  他的心就要跳到喉咙了,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小巷,学着何家浩那样打开院门,直冲向花丛深处的小屋。
  陈龙安和邱秋被他甩在身后,慢了几步进入小屋后,正好看到何家树失落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屋就那么大,他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显然一无所获。
  今夜的小屋黑魆魆的,光束来自于他们带来的手电筒,不如花灯那么温柔,甚至有些刺眼。
  那两人都是初次来到这里,邱秋仰视头顶的花灯,惊讶地说:“这是……”
  陈龙安也问道:“都是浩浩做的?”
  何家树点头:“这是小浩瞒着他爸偷偷做灯的地方。”
  邱秋称赞道:“他可真有天赋,这些灯都好精致!”
  心中的悔恨几乎要将他压垮了,何家树抬起手,抚摸着那些让他不舍触碰的花灯,不论曾经还是现在,他们的对话都还回荡在脑海。
  八年前。
  “小浩,你为什么爱做花灯啊?”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喜欢什么?”
  “嗯……就是觉得做灯的时候很快乐。”
  昨夜。
  “小浩,你现在知道为什么爱做花灯了吗?”
  “不知道。可是……哥,我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作业会写完,试卷会做光,那么厚的一本奥数题也有搞定的一天,明明已经很焦虑了,有时候我还是会觉得,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如果你在,会不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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