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的戏份不重要,也不跟主角有对手戏,只是一个在老式影院售票厅卖了二十年票的售票员,在某天傍晚后再也没有来影院卖票,随后再也没有出现。
售票员没有家人,也没有爱人。
没有人去寻找他,也没有人去思考他的失踪,只有老板在短暂的抱怨后,找来了新的员工取而代之站在了那个位置。
一直到文萧饰演的刑警出场,才发现他在家中悬梁自尽。
周止友情出演,也不需要片酬,还可以卖文萧一个顺水人情,导演自然欢迎。
正式开拍前,他们没开摄像机试了一场。
剧本里关于售票员的故事只有寥寥几笔——
【他来上班了、卖票、天黑了、回家】
售票员如往常一样来上班,他总是热情四射,向上班路上遇到的任何一个人大笑着讲话,他习惯自己做饭再带去影院。老板在休息室为他们购置了一台二手电冰箱和微波炉,售票员会在早晨到的第一时间把饭盒放进冰箱第二层的内侧,随后到更衣室去换好制服。
他们的制服是老板花五十块一件的价格在隔壁农贸市场定的。
把原先的花花乳业,换成了大军影院。
但售票员很珍惜自己的制服,他站在穿衣镜前仔仔细细地梳理自己,一枚一枚系好扣子,随后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利落地走到二十年如一日的岗位上去,面带微笑地迎接每一位客人,耐心地推荐当日放映的电影,他把影院上映的电影都看了一遍。作为员工福利,老板每个月会给员工发放三张免费影票。
但绝大多数员工都低价卖掉或转赠给朋友,只有他每个月都把三张免费影票用掉。
他甚至有一个本子,来记录每部电影的感悟。
他是一个很容易入戏的人,从不评价一部电影的好与坏,他古板的思想中,电影都是很好的。
一直到午休的时候,他才从岗位上离开,回到休息室去,像往常一样把饭盒从二手电冰箱里拿出来,放进二手微波炉里,加热一分三十秒。
是一个恰好的温度。
他习惯接一杯前台的免费员工可乐,吃饭五分钟,洗碗筷五分钟,很快又会回到岗位上去。
中午的时候影院没有人来,但他还是习惯于保持微笑,站在那里。
一直到傍晚下班,他去休息室换下制服,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容,拿走那个晾干的饭盒,背上陈旧的双肩包一如往常地走出影院。
正如太阳明天照常升起,他也依旧会出现在岗位上那样。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没有喝可乐,选择了已经上市一段时间的苹果味汽水。
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止从未开机的镜头前离开,导演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有些紧张地准备走过去,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周止顿了下,拿出手机看到【锦爻】的备注,嘴唇先翘起弧度,接通电话。
年锦爻在电话那头声音很甜,有种潜意识的示弱与撒娇:“我受伤了,哥哥好疼啊。”
周止吓了一跳:“怎么了?!”
年锦爻的嗓子很哑,字与字间黏连,往日最惯用的甜蜜嗓音也虚弱了:“我骑马摔下来了,还好没有外出血,就是有点内部淤血,医生找了好久出血点,我都扎了三针了……哥哥,我想喝你煲的蹄花汤了,你给我煲汤送来医院好不好?”
“但我这边——”
“周止!”
有人叫他的名字,周止皱了皱眉,下意识抬头,看到导演在朝他招手。
“你又不是姓文的雇来的保姆,他一直让你跟着想干什么?”年锦爻在电话里发脾气,不满意周止下意识的拒绝。
“我都快死了,周止,其实我右手骨折了,刚刚手术完才给你打电话,”年锦爻在电话中把他的情况说的很严重,“我要死了你还要和文萧待在一起吗?”
“这么严重,怎么不立刻告诉我?”周止语气变得很严肃。
年锦爻的声音就软下来:“不想让你担心嘛,但是我想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好吧,好吧,”周止笑了一下,安抚他:“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爱你哦哥哥,”年锦爻贴着话筒给了他一个很响亮的吻,“最爱你,老婆。”
周止收起电话,笑着走过去对导演请辞:“实在不好意思,我临时有急事要处理。”
文萧在一旁诧异地看他:“周哥?”
“锦爻从马上摔下来了,”周止凑过去低声道:“刚从手术室出来,我要过去一趟。”
他的事情紧急,导演没有时间为一个在电影中出现时长可能都没有三十秒的角色等很长的时间,便没再强求。
只是后来播出的电影中,导演把售票员的故事线参照了周止的表演适当修改,放映后被一些网友剪辑成了短视频,放在网络上,流传了一段时间。
年锦爻打来电话的时间不凑巧,周止没能买到新鲜猪蹄,就买了条鲫鱼给他炖了鱼汤带过去。
周止去的比想象中快,依照年锦爻给的位置上楼找到了病房。
年锦爻住的单人病房在单独的诊楼,比往常住院部要安静许多。
房门没有关严,周止进门前,更先一步听到病房中的交谈声。
正在讲话的声音周止有些耳熟,后知后觉地想到是年锦爻的大哥,年敬齐。
年敬齐对两人的感情并不看好,也不乐于与周止产生任何交集,所以周止识趣地没有进去打扰。
病房外没有凳子,他就靠着墙,拎着保温桶里装得鲫鱼汤,靠站在病房门外。
“怎么这么不小心?”年敬齐的语气里倒没有责怪,严肃地抱怨弟弟的不谨慎。
年锦爻有他一贯应付家人的撒娇手段:“忘记检查马鞍了,不小心脱落了,我不是故意的嘛。”
他大哥语气带着责怪,也有些显而易见的心疼:“爸妈知道差点被你吓死,做手术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之后还要取钉子。”
年锦爻嬉笑:“知道了,哥,你好啰嗦。”
“那个人知道吗?”年敬齐语气忽然沉下去,听起来冷漠,不算好的语气。
“我刚打电话给他,”年锦爻回道。
年敬齐听起来不高兴:“多久了还没过来?”
年锦爻卖乖说:“他在工作,要翘班过来的。”
病房沉默一段时间。
就在周止提起笑容准备敲门进去的时候,突然又有声音响起来。
他只好放下手,站在房门口。
“锦爻,”他大哥忽地冷声问:“你还要这样跟他胡闹多久?他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现在还年轻还能玩,但总要有个期限吧?你现在二十岁,你可以跟男人玩到三十岁,那之后呢?”
顿了顿,年敬齐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小时候不是还跟小女生玩得挺好,之前也谈过女朋友,怎么会突然喜欢个男人?”
“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啊,而且对我很好。”
“谁对你不好?”
“那不一样,他这种人你遇不到第二个了,”年锦爻笑着说,是与他以往在床上黏着周止亲吻时,相同的语气,“再说了,我还没玩够嘛。”
周止的眼睛无措地张大了一些,他僵硬着胳膊,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有些重量,往下坠。
“准备分手了提前跟我说,我来处理,你不要闹大,惹得自己一身骚。”年敬齐叮嘱他。
“不会有那一天的,”年锦爻笑起来,笑声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天真的残忍:“再说了,他很乖,很识时务的,不会闹。”
周止反应不及,高频眨眼,呆呆在病房外站了很长时间。
“你反正自己脑子清醒点。”年敬齐说道。
随后病房陷入一段时间沉默。
“哎呀,你快走吧,”年锦爻开始赶人:“他煲了汤马上要来看我,遇到你肯定又要跑了。”
病房里有脚步声响起,周止知道他应该走,但身体却僵在那里,背对着一扇大敞的窗,夏季炎热的风吹进来,烘出满脊的汗。
门被人拉开。
周止平直的视线对上一双冷漠的深沉的眼睛。
年敬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不为他在门外感到惊讶,也不像知晓他就在门外。
他只是不在意,面无表情地,与周止擦肩而过。
“周止!结果出来了——”
护士拿着验血单走过来叫了他的名字。
周止冷不丁睁开眼,眼眶发红,愣了一下,才听她继续道:“是一点兴奋剂,剂量比较大,给你开点药,不是别的东西,不要担心,多喝点水,24小时就会代谢完全了。”
“太好了!”
周止被年锦爻一把拉进怀里,他闻到年锦爻身上混杂了消毒药水的很淡的血腥味,呆了一下,没有反应。
年锦爻的手指贴在他后颈,胳膊揽住周止的肩,让他靠在胸膛里。
他支/着的手在周止跳/动的脉搏上抚摸,力度不大,但不容忽略,他的手指还微微颤抖,又重复了一遍:“止哥,你没事了……”
年锦爻的下巴抵在他头顶上,周止的视野里仅能看到年锦爻被窗外廊灯隐约照亮的喉结,在上下缓慢滚动。
“年锦爻,”周止用微哑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嗯?”年锦爻笑着低头和他对视。
“放开我。”
周止面无表情地问:“你还没玩够吗?”
第24章
年锦爻没有讲话,但周止感觉到他的怀抱僵硬了,顺势从年锦爻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整理了下衣服,站起身去扔了手里的棉签,余光瞥到一旁面色逐渐阴沉的年锦爻。
周止手顿了一下,下意识想抽烟,但想到是医院,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他也不愿意再去追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冲年锦爻笑了下:“今天谢了啊,那我就先走了。”
“你什么意思?”
周止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猛地扣住,他本能地甩了下,没甩掉,笑容消失了,冷下脸皱了眉:“你他妈什么意思,放手。”
年锦爻眼角垂下去,抬头盯着他,舌尖顶了下腮帮,沉默片刻,忽地短促一笑。
他攥着周止左手的手用力收紧,蓦地站起身,周止发凉的右手骨裂处又隐隐传来痛意,他咬着牙去掰开年锦爻的手。
“说清楚,”年锦爻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扯着周止的胳膊带他进了一旁的杂物间。
“咚!”一声,门被摔上。
周止体内还残留药性,脚步虚浮,一时间没能挣开。
门关上的瞬间,年锦爻湿热的吻比他身上混杂了玫瑰与烟酒的气息更先一步,靠近周止。
“你!唔!”
周止后脑重重磕了下门板,眼冒金星,他嘴唇惊痛一下,被咬出小口。
年锦爻伸长红湿的舌,舔着,吮着咬深他唇上的伤口,血珠渗出来,咸腥混入透明的唾液,被舌尖勾抵着痴缠吞下。
因为疼痛,他下意识张开嘴喘息,到处都充满干燥温暖的空气,快速蒸发周止全身的水分,口腔、舌尖、嘴唇很快发涩。
周止的鼻尖被年锦爻的手指冷不丁捏住。
吻还在加深,滑腻的长舌舔遍周止的口腔,划过他上颚,几乎要触到喉咙。
年锦爻咬着他的每一处皮肉,疯狂间不容发,恨不得把他全部庖解,一口口嚼碎,吞咽下去。
周止挣扎地很厉害,鼻尖被捏住,口腔被塞满,他快要无法喘息。
年锦爻却浑然未觉,他全身的力气沉下去,像条蟒,压住周止全身,死死将他缠住,掠夺他体内的一切生机,与氧气。
周止呼吸不畅,缺氧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快被年锦爻逼疯了,喉头堆积压抑的呻吟。
“啪!——”
年锦爻微微后退了小半步,他偏侧着脸,唇角挂有莹亮的水渍。
极缓慢地眨了下眼,没立刻有什么动作。
周止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往垃圾桶里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反手擦了把被吻过的嘴。
年锦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手捏住周止下巴。
周止甩了下脸,没有把他的手甩掉。
年锦爻深沉的目光凝着周止被咬破一个口子的丰润的唇,很轻地笑了下:“什么叫我玩够了没有?”
周止狠狠盯着年锦爻,掌心还发热,气得当即嗤笑一声,恨声道:“这个问题你来问我吗?年锦爻,你玩够了没有你他妈23岁没有搞明白吗?你都多大了,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你幼不幼稚啊?!”
年锦爻眯了下眼,抿住唇,没有开口的打算,他的拇指在周止下巴边缘轻轻剐蹭。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周止下巴划了一道不深的痕迹,也没有流血,但擦破了皮,印下一条明显的、嫩红色的伤痕。
周止嫌恶地皱了眉,抬手打掉年锦爻的手。
他这次用力比上次要重,年锦爻左侧的面皮下已经冒起红斑似的出血点,但他浑不在意,阴魂不散地抬手,重新钳住周止另一侧手上的手腕。
年锦爻握着他的力度似有若无,拇指抵在周止虎口,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警告意味明显。
周止没有与他纠缠的打算,抬起右手拉开房门。
出乎他意料,年锦爻并没有阻拦,门快要被拉开一道可供一人穿梭的缝。
周止挺直了脊背,抬腿即将迈步出去。
“嘭!”一声巨响,周止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力气压在在门上,拉开的门重新合住。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抬肘要重击年锦爻,年锦爻没有丝毫反抗,把脆弱的五脏与胸膛完全暴露给他。
在手肘即将接触到年锦爻的胸膛前,周止还是硬生生停住了。
周止咬着牙,强迫自己收回手,他知道他不能打下去,年锦爻和正常人不同,内出血严重的情况下,他真的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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