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一点整,”林娜娜拍了他的眼部图,“什么时候塌下来了,你就发信息告诉我。”
付唯出声应下。
他和程期年约在晚上,下午没有其他事情,林娜娜带他回家打游戏。付唯认识林娜娜时,她就很爱打游戏。只是买了许多游戏,每次能玩到通关,都得靠付唯代打。
付唯替她拿新游戏成就,打到傍晚快天黑,才离开林娜娜家,打车去吃饭地点。
路上车多有点堵,程期年比他先到,坐在临江的窗边位置等。窗外天边墨色浓重,夕阳被乌云遮挡,地面湿漉漉的,过往行人皆撑着伞,江上更是雾气浓重,什么也看不到。
下车时滴起小雨,付唯淋雨穿过拥堵的马路,进餐厅里后被人领上二楼。他满身淡淡水汽走近,肩头有浅浅的洇湿,程期年看见后拧眉,“出门没带伞?”
“没带。”付唯在他对面坐下,有点失落地垂眼尾,“今年生日的天气很糟糕。”
“春天雨季长。”程期年不以为意,瞥见他脸上干干净净,唯独额前碎发有些湿。像路过屋檐下运气不好,被滴落的水珠恰巧砸中。
程期年几乎想也未想地,拿出纸巾就往他额头上按。
不曾料想到,付唯却微微睁大眼,反应极大地躲开了。
隔着餐桌与他拉开距离,付唯后背抵上座椅,一言不发地抿紧唇,神色茫然中掺杂疏离。
程期年手僵在半空里,心底蓦地涌起一股躁乱。
第22章
程期年举着手没动,没有再往前靠近,也没有再往回收。他调整好情绪解释:“头发淋湿了,自己拿纸擦干。”
付唯反应过来,从他手中接过纸巾,轻声向他道谢。
程期年留意到,付唯的手伸过来时,指尖动作小心翼翼,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刻意地不去触碰他的手。
男人眼神沉下来,心情变得不太好,拿起手边菜单转开话题:“想吃什么?”
付唯擦着发尖,语气尤为顺从:“都可以。”
落在程期年耳中,就成了可有可无的随意。他敛起面上的不快,声音冷静地开口:“要吃什么自己点。”
付唯放下手抬眼,目光扫过整张桌面,唯一的菜单,被程期年拿在手中。他眉间轻露犹豫,目光转而滑向过道,搜寻服务生的踪迹。
程期年看出来了,嗓音不咸不淡:“拿我的看吧。”
付唯骑虎难下,面上似有为难,但还是听话地伸手,避开男人的手来拿。程期年松开菜单,在付唯握紧菜单时,紧紧握住他的手背。
他反应剧烈地一抖,下意识地要挣动,却发现程期年力道很大,半点没给他挣脱的机会。付唯张了张嘴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眼底浮起惶惶与不安。
男人眯起眼睛,直截了当地问:“你在躲什么?”
“我没有。”付唯本能地否认,语速又快又急。
“明明就有。”程期年一口咬定,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忽然就没那么躁了,“不喜欢下雨天出门?”
“不是。”付唯摇头。
“那就是和我有关?”程期年口吻笃定。
付唯垂着眼,并不答话。
这算是默认了,程期年心中隐有猜测,但并未直接当面问。他存了试探的心思,松开付唯的手,拿起放在身侧的礼盒,越过桌面推向付唯,“给你的生日礼物。”
礼盒包装精致,盒面上印着Kaine,付唯只看一眼,就失魂落魄地抬眸。
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水汽凝在玻璃上,世界变得不再清晰。付唯那双漆黑眸中,也凝着薄薄的雾,情绪藏在雾深处,变得脆弱与易碎。
“不是送给别人的吗?”他说。
程期年愣住了,被他那双眼睛注视着,心头轻微一颤。悔意从情绪里翻涌而出,他不该这么试探付唯。
这样的念头浮现,程期年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是。”
“是造谣和炒作,澄清声明已经发了。”男人冷着脸解释,“镯子是他自己买的。昨天在店里,我没和他说过话。”
“真的?”付唯看着他眨眼。
“有监控——”程期年拿手机。
“我信。”付唯打断他,眼底浓雾散开,清透而澄澈。
程期年嘴角挑起,“我说什么都信?”
付唯朝他点头。
嘴角笑意加深,程期年放下手机,手摸上那只礼盒,“但他确实买了同款。镯子如果你不喜欢,就别要了,我再送别的给——”
一只手覆上他手背,付唯朝他露出笑容,“我要。”他认真且郑重地解释,“我没有不喜欢。”
程期年哑然失语,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紧接着视线移开,落向付唯按住他的那只手。付唯跟着目光下落,看清两人交叠的手后,像才反应过来,慌忙缩回手解释:“抱、抱歉,我没有发现……”
手背上余温散去,程期年停顿两秒,才将手从盒子上拿开,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窗外雨似乎停了,玻璃上雾气散去,映出付唯读菜单的侧脸。
男人摩挲着食指骨节,慢条斯理地出声问:“我给别人买东西,你很在意?”
付唯叫来服务生,点好菜将菜单归还,等对方背影走远,才慢慢转过脸来,低不可闻地“嗯”一声。
“为什么?”程期年问,下意识地想知道答案。
付唯嘴唇动了动,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程期年看在眼里,被他的表现调动起情绪,愈发迫切地想要知道,连带着胸腔中,心跳的声音都加重起来。
“为什么?”他不厌其烦地重复问。
“因为……”付唯终于抬起头来,脸上的羞赧褪去,只余下理所应当,“因为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得避嫌呀。”
程期年面色微愕,一时失语地望他。
付唯坦然自若,语气如常问:“怎么了?”
“没什么。”程期年收起表情,若无其事移开眼。
付唯唇角弯起,他轻轻抬手掩住。
“晚上你还有工作吗?”吃饭的时候,付唯问程期年,“如果没有,可以先不回家吗?”
“可以。”对方答应了,“想去哪里?”
“最近有部老片修复重映,我想去电影院里看。”他没有隐瞒自己提前做过功课,“电影院离这里很近,开车过去五分钟。”
程期年颔首应下。
他们开车去电影院,到了以后才发现,排片已经结束好几天。付唯看起来很失望,但也没有说什么。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可以和影院沟通,花钱让对方重新排片。程期年想到了,话已经到嘴边,瞥见付唯拿出手机,在地图软件上搜索。
“找什么?”男人问。
付唯收起失落,眼里含着期待,“老片网上有资源,我们可以去私人影院看。”
“私人影院?”程期年微微蹙眉,想到那些网络报道。
很多私人影院并不干净,如果付唯只是想看投影,他有更好的建议。男人宽大手掌落下,盖住他的手机屏幕,“别搜了。”
“直接去我家看。”程期年道。
付唯手上动作停顿,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
“不想去?”男人轻笑挑眉,“还是说,你家晚上有门禁?”
付唯也笑了,他回答:“没有门禁。”
“那不就行了,如果是怕打不到车,”松开他的手机,程期年语调懒懒,“看完电影我送你。”
付唯对此并无异议。
程期年开车带他回家,这是付唯第二次来,他还是穿的一次性拖鞋。影音室在卧室隔壁,程期年开门让他进去,问他要喝点什么。
付唯摇头说不用了,进门后看见镜子,站在镜子前照起来。
程期年背对着他搜资源,头也不回地问:“电影叫什么名字?”
“《日落恋曲》。”付唯答。
程期年眼神变得微妙,想起了前天在酒吧,付唯发给他的日落,也想起了沈一鸣说过的情话。
他不清楚这是否是巧合,但终究是心中起了波澜,程期年忍不住回头看去。
付唯和镜子挨得很近,手上毫不回避地拿着东西,认真对着镜子涂嘴唇。
程期年看不到他的脸,但能看到镜中付唯的嘴唇。他的唇形饱满漂亮,此刻微微张开,唇色润得像水蜜桃。比他们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更红了一点。
付唯涂得很慢,手中软膏滑过唇珠,他抿着唇慢慢嘟起。软膏不小心涂出唇线,沾蹭在他的嘴唇下方,落在程期年眼中,就像皮薄柔软的蜜桃,熟透以后溢出汁来,就连房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桃子甜味。
嗅着鼻尖的桃子香气,程期年盯着他的嘴唇问:“你在涂什么?”
付唯从镜子前转过身来,朝他扬了扬手中膏体,“唇膏。中午吃饭朋友给的,她家开美妆公司,让我帮忙试产品。”
程期年应一声,视线掠过他嘴唇,落向旁边地板上,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付唯旋回唇膏走近,一脸坦然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程期年视线转回来,在他唇上停留一秒,接着很快滑走,看似兴致缺缺,“还行。”
“只是还行吗?”付唯笑了起来,语调略显惋惜,“回头我反馈给她。”
男人不再接话,转过去搜电影。
电影搜出来了,程期年起身关灯,从黑暗中走回时,付唯已经坐下了。房间沙发很大,在他身侧坐下,记起付唯刚才的问话,借着落下的电影光,程期年再次看向他。
近距离之下看,在昏暗的浅光中,付唯的嘴唇愈发饱满红润,唇珠像浸在桃子汁水里,如奶冻般柔软剔透,泛着诱人的光泽。
光打在他的脸上,睫毛下方阴影覆落,程期年这才发觉,他的睫毛又长又翘。付唯的睫毛乌黑浓长,他是早有留意到的。
只是今晚在暗光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期年竟然觉得,付唯的两排睫毛,看上去比之前还要长,还要翘。
睫毛下眼尾含情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会弯出动人的弧度。不笑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盛着星星坠落的银河。
即使程期年很清楚,那只是白色的电影光,投映在他的眼底而已。
他仍是难以自持地,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一分钟,六十秒,程期年看了付唯七八次。
第六十一秒,付唯突然从光下回头,睫毛如蝶翼般轻掠而起。漂亮的瞳眸注视着他,付唯红润的唇一张一合,“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程期年没有回答,心声急跳。
第23章
程期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假如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这么回答。但是现在,男人少有地陷入了沉默。
“有人说麻麻的像触电,也有人说没有感觉。”付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很好奇是哪种。”
“你不好奇吗?”他说。
电影光突然暗下来,付唯的眉眼染上浓墨,渐渐模糊在了黑暗里。
“你想试试吗?”他问。
程期年顿在黑暗中,喉结无声地滚动,“为什么这么问?”
鼻尖蜜桃的香气涌近,付唯的声音也愈发清晰:“只是刚好看到这里。”
光线重新亮起来,他浓墨重彩的眉眼从暗里显现,黑眸弯出人畜无害的弧度。男人眼底划过怔色,注意力回到电影画面上,这才发现有两个人在接吻。
付唯从沙发边滑下,背脊抵靠着沙发边缘,环抱双腿坐在地毯上,以抬头仰视的角度看他,“我听说电影里这个片段,会勾起观众想接吻的欲望。所以我有点好奇,”他神色自若地解释,“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程期年望着他一言不发,半晌情绪不明地答:“没有。”
他根本没有看电影。
“我想也是。”付唯表示理解,将脸低了下去。
程期年却平静不下来,心浮气躁地动了动腿,右腿不小心撞上付唯手臂。付唯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察觉。
男人心中愈发不静,胸口像有气流四处乱撞,始终找不到冲泄的突破口。他不自觉俯身前倾,单边手肘压上膝盖,去拿桌边的水喝。
他大口地吞咽水,难以宁静地问:“那天为什么发日落给我?”
付唯从地毯上抬起脸,光影分割交错间,似有一丝怔色闪过,“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说为什么,”他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那晚的夕阳很好看。”
程期年得到了答案,试图说服自己平静,他淡淡地转开话题:“要喝水吗?”
“谢谢。”付唯朝他伸出手。
桌上摆着两只水杯,程期年拿起其中一只,弯腰从阴影里递给他。水杯里的水只剩下一半,程期年拿到手中那一刻,就察觉到了重量的不对,这是他喝过的那杯。
但他面容隐没在暗光下,眼眸深处情绪浮沉躁动,阴差阳错地没有提醒,也没有中途拿回去换,就这么把水递给了付唯。
付唯脸庞映在光里,无知无觉地伸手来接,像只迈入陷阱的无辜猎物。
阴影浸入男人眉心,程期年眸色变暗,视线自上而下坠落,紧锁住他的脸庞。
付唯双手捧住杯身,指腹刮过程期年的尾指骨节,眼中清晰地浮起困惑。下一刻,他回抱住男人松开的双手,从男人膝前仰起脸来,“等等。”
程期年坐着没有动,任由他握住自己双手,从浓重的阴影里脱离,越过光与暗的分界线,英俊深邃的面庞低垂,漫不经心地与他对视,“怎么了?”
两人一高一低,一俯一仰,鼻尖几乎要撞到。
付唯坐在他腿旁,并没有就此退开。与其说是没有退开,倒不如说更像是,他压根就没意识到,两人这样的距离,有多么的危险与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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