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听罢暗自惊叹,如从前般伸手去摸她头顶,这才发觉她竟已长得几与自己同高,再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架在肩头上带着到处走的小姑娘了。
“敏敏,你真的长大了。”他欣慰道,“往后若阿爹阿娘有什么顾及不到的地方,还要劳你多费心。”
他虽然笑着,眼中却藏了些怅然。赵敏看在眼里,靠近了凑到他怀里,轻声道:“阿爹,您无需担心。若事情真败露了,敏敏就带着您和阿娘逃到天涯海角去,保准谁都找不到我们。
“阿爹,不瞒您说,敏敏如今武功可厉害着呢,定能护您二位周全。”
汝阳王被她逗笑了。
“好啊,原来你劝阿爹宽心是打着这主意呢!这汝阳王府,还不如你那山野宅子住得舒心是吧,还想让我和你娘离了大都与你一道?”
赵敏也笑道:“爹娘久居京师,偶尔换个住所又有什么不好?”
汝阳王被这一番说笑冲淡了愁思。
“好好好。若真有那日,爹娘可就全靠你了。既然你说自己厉害,和阿爹比划几招如何?”
“还请阿爹指教。”
随后他们父女二人就在府中花园徒手较量,引得王妃也前来观战。
比试之后,再回到自己房中,一名统领大都事务的蓝雁令正在恭敬等候。
“主子,东宫属臣、已投入太子麾下朝臣府上,皆已安插好人手,照您的吩咐,每日都有奏报。”
赵敏满意道:“很好!命他们切记小心行事。没我传令,不可妄动。”
“是!”
他留下近几日传回的字条,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绕过王府守卫离去了。
赵敏仔细将每张字条看过。
她虽然说着要逃,实则是不愿舍弃特穆尔家多年功勋、让爹娘如此狼狈的,一直在暗中布局。她暗讽道【看来我哥哥敢做下这大案,是笃定了大都群臣眼盲耳闭,不晓外地之事。这样也好,只要将尸身处置妥当,想必他们也不会费心查验。】
0017道【车马太慢,消息传送不便,这本来就是常态。如您这般以大财力建起大量镖局和客栈为节点,也不过是稍快几日。更何况如今的地方高官都是由皇帝选派,以往由各派势力分割的局面不再,消息传递就更少了。】
【是啊,车船终究太慢。真想尝试你曾介绍的“汽车”“飞船”。竟然数个时辰便能从大都到湖州,实在惊人。】
或许真的有这个机会。0017没说出口,等待着时机。
作者有话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69章 遍寻贤臣替
转眼间已是腊月。
年关将至,府中开始添置年货,赵敏才知不妙,她竟然将周芷若留在了山庄。爹娘断不可能在此时放任她离京,她自己也不放心在事情了结前离去。
让周芷若独自在湖州过年已是不可避免……虽然山庄中还有不少人,说是独自并不恰当,但毕竟不是熟识之人,又是异乡,她是否会觉孤寂?
当时就该与她一道回京,怎么就能忘了已是年节时分?赵敏暗自懊恼。
她隔几日便会写一封信,命人带到湖州去交给周芷若。
初时她写得简短,只将此案与朝中关联写明,猜测自己或许尚需月余才能折返。随后几封信,她开始写大都见闻、每日布置,将想告诉周芷若之事全都诉诸笔下。
第一封回信她已收到。
周芷若竟对账目生出兴趣,如今每日跟着阿鲁齐学习记账。她道自己在湖州很惬意,并未催促赵敏早日回去,只是让她万事小心。
这令赵敏安心不少。
汝阳王派往杭州处置朴怜花一事的亲信已然回到大都。得了授意,杭州也已将此事上报朝廷,引得朝中群臣震惊万分。
江浙行中书丞相与行枢密院副使一道上表,称朴怜花府中井水遭污,致使一家老小俱染上疫病,几乎无人幸存。犯人已被抓获,乃是前些时日被逐出府去的一名庖厨。他因怀恨在心,被赶出府前买来病死鸡羊,将其污血投入缸中、井中,欲谋害阖府上下。正巧初冬时节,朴怜花冒雨练兵感染了风寒,府中一时忙乱疏忽,陆续有人病倒也未深究,才终于酿成如此惨剧。
他们还道,怕疫病传开,不得已将行枢密院使府上染疫而死之人通通火化了。只是可恨那罪人见事情败露,怕连累家人,竟在狱中咬舌自尽。
朴怜花父子的骨灰随奏章一并送回了大都,帝后与太子都亲临国公府吊唁。
正如赵敏所料,朝中虽然震惊,太子虽然悲痛,但没有人质疑此事真假,全都信了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说辞。而在葬仪之外,继任江浙行枢密院使之人也成了群臣最为关切之事。
皇帝在荒废朝政数月之后,终于驾临早朝。他命汝阳王与枢密院尽快拟定继任人选,年后立即上任。
汝阳王最终选定了如今的枢密院右卫都指挥使虎林赤。此人出身武将世家,年方四十五,治军极有手段。他虽是蒙古人,但极为看重“正统”,自皇帝登基以来就一直忠心不二。太子成为储君之后,他亦是恭敬有加,于军务上数次提点,令太子多得陛下夸赞。朝中都视其为太子麾下。
皇帝对他放心,太子对他倚重,再没有旁人比他更适合了。
察罕特穆尔在向皇帝举荐虎林赤时,借机倾吐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之情,恳请皇帝将库库特穆尔调回大都。
皇帝不疑有他,当即恩准,命吏部将两份调令一同发出。
如此一来,这桩大事便得以顺利解决。
得知结果后,赵敏在心中推算离京的日子,正要再给周芷若写信,忽然有仆人来报。
“小姐,右丞相大人现在府上,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脱脱彻来府上寻她?
赵敏放下沾满了墨汁的笔,心中不解。她可不记得近来自己做过何事惊动到这位大人。
她问道:“右相大人可是一人前来?”
仆人道:“是。右相大人微服前来,没有声张。”
赵敏随他前去,见到二人正在湖心亭中品茶。
脱脱彻虽已位极人臣,见她来了,仍如从前一般恭敬,率先站起来行礼。
他含笑道:“郡主,多年不见,您风采愈胜当年,臣等却是老了。”
赵敏侧身避开,看到他两鬓与胡须中夹杂着的白发,心中更是敬重。她诚恳道:“小女不敢受大人之礼。大人为国事操劳,乃是天下之幸,还请千万保重贵体。”
汝阳王见状亦不免皱眉道:“右相大人,这可真是折煞她了。”
脱脱彻却道:“郡主再次救大元于危急之时,只受我一人行礼已是委屈。郡主若为男儿身,此番功业已足够封王拜相,何必自谦。”
虽是赞美之词,察罕特穆尔却怕女儿听了不满。
赵敏倒是毫不在意道:“此祸到底是由我特穆尔家而起,大人能不怪罪,还帮我哥哥隐瞒,已是天大的恩德。小女所为,仅仅是补过,又岂敢居功?”
再这么客气下去可真是没完没了了。脱脱彻想到正事,转而道:“郡主,我今日来,实有要事相商。”
汝阳王接口道:“都坐下说话吧。”
三人这才坐下。
脱脱彻是为了官吏选拔而来。
在被提拔为中书右丞相之前,他领了吏部尚书一职。可以说,如今的大元朝堂,有大半官员是经由他擢升的。特别是辅佐太子的诸位能臣。
“我曾以为自己有识人之能。但自陛下不理朝政、太子殿下监国以来,朝中渐起波澜,弹劾攻讦之风日盛。我命御史台暗中查访,果然少不了太子授意,皆是储政院属臣在背后撺掇。”
赵敏问道:“殿下可是有不满之人?”
脱脱彻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些闲散职所。如扎鲁忽赤等人,向来是蒙古王公兼任,意在管辖蒙汉纷争,不理他事,不知如何碍了殿下的眼。
“且大宗□□由郯王统领,处事公正,从来不曾听闻偏袒之举,竟突然被告发一名郎中私受贿赂、断案不公,致使含冤之人在狱中上吊自尽。”
“弹劾之事可是真的?”
“仍在查察,这已是去岁早春之事。”
赵敏道:“大宗□□郎中不过从五品,并无权势,此举莫非是意指诸王?”
汝阳王道:“这亦是我等不解之处。郯王在王公之中声望最隆、功绩最高,其余诸王远不及他,但从来无心帝位。从前他不曾与陛下相争,如今更不会与太子相争。太子此举着实令人费解。”
“两位殿下可曾有过龃龉?”
“不曾听闻。”
脱脱彻道:“因而我等只能猜测,太子是否欲借此在群臣中树立威信?只是如此见罪诸王,日后于朝堂之上太子又该如何应对?”
说是诸王,能成气候的也不过二三人。太子不会真对郯王下手,定是敲打几个不知进退的,又可借机试探储政院上下才干与忠心。
以太子储位之稳固,本不需如此,难道是三尸脑神丹一事令他不安?
赵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笑,揣摩上意真是累人。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乐!
第70章 欲静风不息
在太子授意下刚起了些苗头的争斗,因皇帝重新临朝而暂缓。但只要太子心意不改,总会再起事端。
“想必郡主已经听闻,太子殿下曾因当众训斥我二人而登门赔礼。彼时我等皆以为殿下如此反应乃是仁主之象,是天佑我大元。没想到从那以后,殿下就不曾再为国事问询我二人,如今还授意储政院接连弹劾素日安分守己的大臣。殿下的心思已不同往日。
“郡主,臣与王爷都担心殿下误入歧途,思来想去,唯有将储政院上下撤换一批,望新晋之臣能好好辅佐殿下。因而,臣斗胆恳请郡主相助,借您慧眼分辨好歹。”
赵敏没有答应,反而问道:“储政院乃是太子属臣,您以何缘由除官能不见怒于太子?更何况,若令群臣误会您不满太子,传入陛下耳中,又该如何?”
脱脱彻道:“陛下对太子寄予厚望,擢升这一批储政院官员之时就有言,对他们要勤加考察,绝不可令居心叵测之辈将太子带偏。如今他们也在任上两三年了,臣对他们考察一二也是应当,免得辜负了陛下信赖。
“至于太子殿下,待郡主助臣等拣选出真正的有识之士,殿下得他们辅佐,假以时日必能体察出区别,又岂会怪罪?”
赵敏愕然。她知道脱脱彻曾为太子授课,他的长子过去还是太子学伴,却没想到学生已近而立之年,他还如过去一般操着老师的心,要为其课业框出个可学不可学的范畴来。
她认真问道:“父王,右丞相大人,还请二位老实相告,陛下御体可还康健?十年之内御座可还稳固?”
二人闻言俱是大吃一惊。有外人在场,即便是知根知底的脱脱彻,汝阳王也不得不板着脸训斥她。
“敏敏,你说的什么胡话?事涉大统,也是你能随便妄议的吗?”
脱脱彻见识过赵敏的脾性手段,今日来请她,本来议的也是“不敬”之事,因而他只是惊讶,并不曾说些怪罪的话。
他也认真答道:“陛下虽然命方士们炼丹,但那群人精成丹并不多。太医院经过整治,细致不少,陛下数月来都不曾有恙,还能微服到京郊打马游猎。若叫臣看,十载当是无忧。”
赵敏道:“太子殿下已非少年,待到陛下传位之时又是年岁几何?他如今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却要被您生生折断翅膀,又怎么可能不记恨?您若真心奉太子殿下为主,当为长远计较,何须事事管着他?
“我虽得陛下信赖挂了闲职在外监察,于庶务着实不通,更遑论选贤任能。大人若担心不知官员底细,我有法子将您要的人查个清楚,旁的就无能为力了。”
赵敏到底还念着自己是个晚辈,没将话说得太重。只是她主意已定就不会轻易更改,对着脱脱彻也不让步。
见她如此坚定,脱脱彻心生动摇,无奈之下,只好道待他回去考量一番再做决断。
他走后,汝阳王还要再问,赵敏也只道自己不愿过多插手朝堂政事,不再多说,转而说起库库特穆尔返京一事。
以眼下大都乱象,库库特穆尔回来,定会觉得自己对太子的防备没错,不肯悔改。若是赵敏到时候还留在家中,两人少不得要争闹,令父母伤心。因而赵敏决定,身为妹妹要大度些,避开他,让父亲来管教。
她将顾虑一说,察罕特穆尔哪里听不出她这是要走?他纵然心中不舍,也知道女儿大了,要飞要跑都是她自己的事,拦也拦不住。
他点点头道:“你自和你娘说去吧。”便撂下她出门了。
而远在湖州的周芷若,确实无需赵敏担心,即便年节已近,也有事情找上门来,令她无暇多想。
实则这事儿找的不是她,而是雁屏山庄。只是她也在这儿,不好不管。
长清送了信来,道殷天正恐怕挨不过年关,要问庄子里几位紫雁令可有什么安排。
早些时候被赵敏一齐派出去搜寻胡青牛、王难姑的三位紫雁令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带着赢来的医书和毒书。
于是,接到信件后,五个人并周芷若围坐一起,商议对策。
安伦蹙着眉道:“殷老爷子先前不是还能与何太冲过招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莫非当时受了伤?”
看到那二人对招的只有赵敏。她不曾提,殷天正当时应是没有大碍的。
“或许是中毒了。”冯琦最清楚王难姑的毒药有多便利。
“这信中也不写得详尽些。症状如何,挨不过是还有几日,天鹰教众人是何反应……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们如何安排?我就说半道上收服的不堪用。”
长清那一家子是阿鲁齐收的,他不得不为自己辩驳。
“长清鱼龙混杂,除了天鹰教,旁的对咱们又无用,添了人手也是浪费。”
安伦就等着他这话,抢着道:“主子要的,可是明教分崩离析!连海上生意都愿意舍出去一些给他们,可不就是为了安稳些拿下天鹰教?若是因为你大意,让明教趁虚而入,重新将天鹰教吸纳,你就自己想办法将他们剿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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