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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展羽被路嘉远这么一“招呼”，心中再别扭也只得俯下身来，装作验收成果的样子，往屏幕上看了看。只消一眼，大脑便轰隆一声。
亲的未免太……过头了。从镜头上乍一看，仿佛自己刚才多沉溺其中似的。
霍承霄也站在旁边，跟自己一起看，显然比自己看的认真，身上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混着去檀木味道的香水味不住地往他的鼻息里飘。
好像有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令林展羽有些不自在起来，很想逃离此地。
于是他悄悄设置了个5分钟以后响的闹钟，在闹铃音乐开始唱的时候很自然地按掉，装作接电话的样子，逃也似地从从影视基地溜了出去，一把拉开候在路边的黑色宾利的门坐进去。
“走，回我家。”
宾利疾驰而去，绕出主城，上了高架桥，桥下奔腾着玉带一样的泯江，林展羽透过车窗看着江水，微微失神。
他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了这种近乎失重的感觉，事态似乎隐约脱离自己的掌控，而令他有种微微的不安。
从后视镜里观察了好一会儿的司机，试探着开了口：“林总……需要我走沿江大道再绕一圈吗？您再看会儿江景？”
林展羽一怔，随即道了声“好”。
此刻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奔流的江水逐渐安静下去，轻轻地拍打着江岸，整个城市的灯火都映在里面，像火烧在了水面。
手机传来“滴”的一声消息，林展羽点开看了看，是霍承霄发来的。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皱眉]”
“公司有急事，你好好拍。”
“好吧[大哭][爱心]。”
林展羽盯着手机上霍承霄发来的2个emoji，心里不自觉地想，年下者对年上者总有天然依赖，就像三岁小孩总喜欢追着更大的孩子跑一样。
这很正常。
他伸出拇指，不自觉地抚了抚还在发肿的唇瓣，嘴唇中央甚至还破了个口子。
林展羽靠在座椅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居然是自己的初吻。
真是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这一千万不但烫手，还烫嘴。
林展羽蹙着眉心。
他其实是进了娱乐圈做经纪人之后，才逐渐发现自己的取向的。从少年时期开始，给自己写情书的女生就不计其数，他一直对此没什么感觉，并且长久以来都认为是自己要求高、眼光挑剔，没碰上“真命天女”的原因。工作以后年龄渐长，父母开始给他介绍联姻，长得漂亮、能力强、家世好的女孩子他也见了不少，但始终觉得淡淡的，似乎没人可以挑起他心底的那根弦来。
确定自己的性向纯属偶然。是在一次媒体群访现场，自己带的歌手第一次拿了金曲奖，他站在旁边等采访，一个神色匆忙的男孩撞了过来，碰掉了他的胸针。
“不好意思老师。”那男孩剃着寸头，右耳戴着只铆钉耳环，弯腰捡起胸针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手。
就是那么一下触碰，林展羽心里忽然一动。
倒不是说眼前的男孩长得多么是他的菜——只是这一下，像是捅破窗户纸的最后一击，林展羽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竟然是喜欢男人的。
活动结束后他打了辆计程车回去，车子即将行驶的刹那，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
他把玻璃放下来，是刚才那个男孩熟悉的脸，勾起唇角，笑容里带着点锋利。
“老师……您东西掉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飞快地撕下第一张，手从窗户伸出去拉住林展羽的手，“啪”地一声把东西贴在他的手背上。
“回见！”随即男孩吹了声口哨，潇洒走开。
林展羽揭下那张便利贴看了看，上面写了个酒店房间号，一个手机号码，真实姓名都没有留下，龙飞凤舞地写了个“Paul”。
保罗，在电影里都不会是主角的名字。他轻笑一声，随即把纸张撕得粉碎。
自己是个完美主义的人，对待感情也有强烈洁癖，风月场见惯，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娱乐圈又鱼龙混杂，所以拖了很多年，愣是没有一个能走进他内心的。
而立之后，爱情对他来说更是一种高级奢侈品，锦上添花的一道风景而已，没有也不妨碍他人生美满。
没想到今天他却跟一个不是自己男朋友的人狠狠地接吻了。
仅仅是为了工作。
林展羽摸了摸嘴唇，觉得自己实在很亏。
自从那天接吻之后，他就没来由地想要躲着霍承霄，不再探班，也不再跟组。
年末的时间总是流动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12月，苏城的街头已经开始呈现出冬日的氛围。
再怎么躲着霍承霄，也躲不过去了——翡翠视频一年一度的剧集盛典，才完结收官的《海的女儿的男人们》拿了四项提名，霍承霄也入围了最佳新人奖，红毯跟颁奖典礼定于12月31日。
林展羽算是业内人士，所以早于公布之前得到了内部消息。
组委会他不算太熟，确实没打过什么招呼，剧组也是正常报奖，霍承霄能入围他倒没想到。
对新人来说算是很重要的认可跟高光了，林展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陪同前往。
最近这两个月，他刻意避嫌，也没怎么跟霍承霄见过，不过《红夜》也一直在赶拍摄进度，霍承霄几乎整个人都泡在片场封闭式拍戏，似乎丝毫没察觉到林展羽有在故意冷淡。
林展羽的微信上经常会收到类似早晨5点的朝霞、凌晨2点的月光这样阴间时段的美景。每次他都精挑细选地琢磨词汇回复，不能太冷淡，也不能太热情。
于是只回一个“大拇指”表情。
没想到霍承霄开始给他发九宫格照片，偶尔还会汇报一下片场的事情。
初雪那天的夜晚，他处理工作到12点多，逐张审核影后新拍杂志的封面图及采访成稿，还未结束，手机一响，随即连续震动，微信上多了好几个个红点。
“郊区下雪了。月亮雪。”
底下是一张路灯下飘雪的照片，右上角那边天空远远的有个很亮的圆点。
然后是一张黑色羽绒服自拍，裹到亲妈认不出来。
“太冷了，才收工。”
霍承霄又一条消息递进来。
林展羽接过手机，顺手把提名名单发给了他。
几秒钟后，对方发来一个“？”
“怎么不回我消息？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随即一股脑发了十几张差不多角度的飘雪照片。
林展羽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想要揍人的冲动，竭力心平气和地敲过去一行字：“雪很漂亮，市区还没有下下来。”
“我也觉得”，霍承霄倚在路灯下，冻僵的手指不灵活地敲着字：“好了现在可以进入第二个话题了……我居然入围了！还不快夸我！”
“你真棒[大拇指]。”
林展羽简短回复。
“那我有奖励吗？”
对方忽然发问。
林展羽心头一动，脑海中飞速搜寻了可能提供的奖品内容：高级西装？高定首饰？全球限量版球鞋？再不济……未来可预支的半个月带薪年假？
随即手机震动了下。
林展羽低眸，目光落到屏幕上的时候神情微动。
“明天可以奖励……见我一面吗？”
第23章
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忽然吹进来一阵微冷的风。林展羽下了床，光脚踩在羊毛地毯上，走到窗前，发现今夜的月亮又圆又大，光彩照人，月影下，竟然纷纷扬扬地落下温柔的雪花来。
苏城的初雪从郊区一路奔来了这里。
“给你奖励。”
他轻轻按下发送。
第二天上午10点，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林展羽去开了门，果然见霍承霄出现在门口，穿了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衣领上沾着洁白的雪粒，几乎要跟里面那件白色半高领羊毛毛衣融为一体。
“冷死我了。”
霍承霄搓着手心跟耳朵，很熟稔地进了屋。
“今天剧组放假？怎么来这么突然？”林展羽穿着小山羊绒的家居服，随手拿过来一个暖手宝塞他手里。
“我昨天都杀青了……”霍承霄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揣宝贝一样把暖手宝放在怀里，睁圆了眼睛道：“再说我怎么不能过来了，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了，不能想啊？”
“……”
林展羽一时语塞，随即叫过钟姨来，低声嘱咐着。
霍承霄竖起耳朵，灵敏地听见了“姜汤”“滤掉姜片”“不加糖”这些关键词，立刻凑过去，故意把毛茸茸的脑袋贴在林展羽的睡衣上。
“这么体贴啊？连我的口味都记得这么清楚。”他语气黏黏糊糊。
林展羽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霍承霄的脑袋悬了个空差点摔倒，又赶紧扶着桌子自己站好。
钟姨抿着嘴笑了，随即走进厨房。
偌大的客厅剩下两人。
“来的正好……”林展羽指着客厅中央那个多出来的衣架上挂着的一排衣服，又道：“下周五翡翠视频的剧集盛典，你要走红毯，衣服我给你选了些，上身试试吧。”
霍承霄走过去，一件件地扒拉着衣服看，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的。屋里暖气很热，他把里面的毛衣也脱了，裸着上身接着翻找着衣服，冬阳从大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照的他宽阔的后背满是金色，像涂了一层蜜。
最后从角落里抽出来一件酒红色的金丝绒西装来，两侧肩膀都挂着烫金的维纳斯勋章，袖口处一圈精致的金线刺绣，胸前一朵金丝玫瑰。
“这件好喜庆，我喜欢。”他眼神很怪地看了林展羽一眼：“适合大日子穿。”
“杜宾塞去年的秋款，婚礼系列。好看是好看，但已经是过季款了。”
“婚礼款啊……就它了！”霍承霄眼睛一亮。
林展羽指着剩下的衣服：“这里面很多都是最新款高定，你上身就是首穿，品牌看我的面子才借的，确定不要？”
“不要。我就要穿这个。”
“行吧。”
不知道为什么，林展羽总觉得，是“婚礼款”三个字让霍承霄最后下定决心的，至于原因，他也懒得深究。
剧集盛典在中央区的圣安尼斯酒店举行，临江而建，星光熠熠，华彩纷呈。
红毯环节安排在江边，沿着江滩一整条弧形红带蜿蜒环绕，一直铺就至内场。演员按照咖位、提名、资历等有序入场，咖位越大越靠后。
糊咖霍承霄是第二个入场的。
主持人在台上念开场白的时候，林展羽就抓着他去候场区了。
“台步走稳点，千万别在红毯上摔了……”
“等下媒体会围着你拍照，几十个闪光灯对着眼睛，憋住了不许眨眼，表情管理给我做好了……”
“一定要笑，笑不出来也得硬笑，别挂脸……”
“再冷也忍着，不许在镜头前发抖，丢我的人……”
林展羽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自己也暗自惊诧于从未有过的唠叨，说完依然不放心，手上也没闲着，把挂在霍承霄肩膀上的大毛披肩使劲往里拢拢。
“有点冷，再坚持会儿……”他一边替他整理衣服一边说。
“冷死我了，这么大风。”霍承霄鼻尖被吹得通红，抓着他的手就贴在脸上蹭来蹭去：“你手暖和，给我捂捂。”
“……”林展羽条件反射想抽回手，却又被抓的太紧，根本挣脱不了，四下瞥了一眼，发现周围没人，又是无镜头区域，才勉强作罢。
“再贴个暖贴？”他问。
“不用……”霍承霄揉揉鼻子，捂着脸朝旁边一侧，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再过个十几分钟……阿嚏……就要上台了。”
林展羽当没听见，从助理递过来的背包里里拿出来一张暖贴，撕掉包装后迅速把手探进霍承霄的衣服里，贴在他的肚子上：“能暖和会儿是一会儿。”
手刚过去，就马上被另一双手紧紧攥住了，暖贴几乎在瞬间开始释放热量，掌心即刻开始发烫。
霍承霄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抚摸过去，然后绞紧，手指紧紧缠绕。
“……别闹……”林展羽半天都抽不开手。
“真想就这么多握会儿，可惜准备上台了。”霍承霄勾起唇角笑了笑，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念他的角色简介。
“等会去后台等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他的眼睛非常亮，随即才慢慢松手，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御寒的披肩给林展羽披上，穿着那件红丝绒西装朝红毯入口处走去。
林展羽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有些百感交集。
说不清是害怕，怕这个霍公子下一句再冒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还是什么别的。
江边的风太大了，他穿了件长及脚踝的的厚实灰色羊毛大衣，都觉得吹得慌，把披肩往脖子里紧了紧，去观众席入座了。
刚坐下，霍承霄就上场了。
他太出挑了，衬得场馆的顶好像都变矮了些。内场的红毯本是纯正的红，竟然被他那身红丝绒西装生生比了下去，璀璨的水晶灯照在身上，浑身手工刺绣的金线发出夺目的光芒。
张扬、耀眼。是人穿衣，而不是衣穿人。
现场娱记不约而同地“嘶”声一片，随即开始疯狂地按快门，霍承霄对着镜头挥手致意，展示着林展羽专门培训多日的八颗牙齿标准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台下逡巡，随即发现坐在侧边工作人员区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林展羽，才算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五官更加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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